避君三尺 第四十一章  孤雲出岫風亦寒

作者 ︰ 墨衣涼

君墨宸與離陌著手調查,這樣的殺人手法離陌只是曾經听說過卻還從未見過。

永豐十三年春,宸國便出過一起這樣的案子,開始是疑心有人蓄意謀殺,只是巡查半載無果,當地官員便只好以自盡草草結案,如今想來卻是大有門道。

皇姐能想到的自然君墨宸也想到了,茴香不是尋常之物,宮中沒有這個,只怕是宮中有人與外勾結。

君墨宸派人暗中盯著各處王爺的府邸,各宮妃嬪處更是不可放松,依君墨宸的話這已不單單是人命的事,只怕放毒之人是有了不臣之心。

我心中震驚,怎麼竟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這事還沒有個了結,皇後宮中便傳來消息,皇後娘娘在上林苑無故落水,原因不詳。

君墨宸當即震怒,「身邊的奴才都是做什麼的,連自家主子都伺候不好,還指望他們做什麼,當真不中用。」

我看著跪了一地的奴才侍婢,無不是戰戰兢兢。

我輕輕扯住君墨宸道,「皇上此刻發火也沒用,臣妾陪皇上一同去看看皇後娘娘罷。」

君墨宸沉著臉應了一聲,反身回來扶我,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雖然還是並不明顯,但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月復中有個孩子了,與他的情意也日漸深厚,更希望能保得他平安出世。

君墨宸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勢,一路陰沉著臉,只悶不吭聲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卻極為不解,這幾日竟是怎麼了?宮中接二連三地出事,難怪君墨宸會生氣。

椒元殿忙碌一片,宮人進進出出,氣氛異常緊張。

君墨宸一進去,宮人侍婢更是跪了一地,氣氛冷硬,直讓人想逃開。

我與君墨宸一道進入宮中,沈笑薇躺在榻上,面色泛著病態的青白,呼吸微弱,眼皮緊閉,仿佛還是害怕的樣子。

卸去了平日堅強的偽裝,沈笑薇也只是需要人關愛的女子而已。

殿中還有一個女子,是我曾經見過的柔美人,此刻眼見到君墨宸進來忙下跪行禮,君墨宸卻不理,徑直上前看了看沈笑薇。

一旁的太醫忙道,「秋日池水冰涼,皇後娘娘驟然落水,又受了驚,無甚大礙,休息些日子也就好了。」

听得太醫說完,君墨宸臉色稍緩,卻還是不悅道,「皇後落水時,誰在旁伺候?」

千落忙膝行到面前來,神色惶恐,「是奴婢。」

「千落陪著你家主子很久了吧?」君墨宸忽然無厘頭地問了一句。

千落忙俯去,「奴婢自小便服侍在娘娘身邊,已經整整十六年了。」

君墨宸掀起眼皮看她,口氣清冷道,「怎麼這麼久的時間還沒有學會照顧你家主子?貼身侍婢在側都能讓主子落水,是不是服待的時間久了便漫不經心了?」

君墨宸的氣場迫得千落頭也不敢抬,一力往地上磕去,「皇上明查,奴婢伺候娘娘從來都是盡心盡力,不敢絲毫松懈,今日娘娘落水,奴婢卻也著實逃不開干系,奴婢領罰。」

千落話音才落,一旁的柔美人便跪了下來,「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落水時,臣妾也在身邊,這確實不怪千落。」

君墨宸挑了挑眉,等她繼續說下去。

「當時是在靜初池上那個四面臨水的小亭子,臣妾正與娘娘說笑間,娘娘忽然說要看看河里還有沒有紅魚,便往那河邊去了,巧荷還在身後道‘娘娘那心性兒還像個小孩兒似的’話音還沒落呢,娘娘便跌進了水里。

說來也奇怪,若是旁人跌進水里,都會呼救兩聲,娘娘卻是一聲都沒有,幸虧我們站的近,忙將娘娘拉了上來,本沒怎麼淹著,卻是到現在都沒醒。」

柔美人說完,大家也都覺得奇怪,似乎當真是無緣無故。

君墨宸面色沉靜道,「到底還是奴才們不上心,如今你們就好生伺候著皇後,一切等皇後醒來再說,若是再出了什麼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

千落等一眾侍女奴才紛紛叩頭謝恩。

略待了一會才與君墨宸一同從椒元殿出來,他從始至終都是滿臉的平靜,我也不好問什麼。

轉過一處宮殿,遠遠地便看到君墨宸身邊的首領內監齊福朝這邊匆匆過來,君墨宸忽然停住,將我的手握在掌中輕輕按了按道,「先讓離陌送你回去,我去勤政殿議事,隨後過去看你。」

我輕輕點頭,隨著離陌離開。

離陌一臉冷淡,連近旁的如蘭也是一臉安靜,低頭看著腳下連頭也不曾抬起過,我有些好奇,離陌也就罷了,如蘭何曾如此安靜過?

我忽然想起上次如蘭與離陌不了了之的那件事,難不成如蘭與離陌有什麼過節?只是這是他們的事情,我猜歸猜卻是沒有勇氣問出來的。

沉默著行了半晌,我問離陌,「傾顏自問沒有得罪離陌侍衛,怎麼離陌侍衛每次見著我都仿佛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離陌冷冷道,「微臣不敢。」

我苦笑一聲,這哪里是不敢的樣子,分明是不屑吧。

既然他態度如此冷硬,我也不想巴巴地貼上去,是以一路沉默,氣氛尷尬。

「哎?你怎麼在這?」身側忽然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周圍的一片靜謐中顯得異常突兀。

我回過頭去,便看到站在一邊的君慕容,他身上還穿著工整的朝服,嬉皮笑臉的樣子,我回頭看一眼君墨宸離去的地方,並沒有走出多遠。

我倒想問問他怎麼在這了,怎麼這麼快便議事完了?

「噓!」他將手指放在唇邊笑道,「我告假出來的。」

我道,「告假?你怎麼了?」我總覺得這幅神情加這樣的對話像是偷跑出來的。

此話一出,便感覺到離陌的眼神劍一般看過來,我這才發覺我們這樣的對話,似乎太過于隨便了。

君慕容不以為意道,「听說皇嫂落水了,我來看看。」

想起沈笑薇慘白的臉,我不由地心情壓抑起來,只听得君慕容又道,「你呢?這又是去了哪里?」

我怏怏道,「才從皇後娘娘那里回來。」

君慕容立即道,「可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如何會好端端跌進水里去了?皇嫂也不是不穩重的人啊。」

我搖搖頭,只覺得心里悶悶的不痛快,「你快些去吧,只怕晚了皇後娘娘要休息了。」

君慕容笑嘻嘻地應一聲,走了幾步後卻又忽然回過頭來道,「你晉位美人,我還沒賀過呢,改日定挑份頂好的東西來,給你做賀禮。」

我不甚在意地笑笑,賀禮不賀禮的我如今哪里還顧得上。

殿中已經昏暗下來,如蘭一進去便要掌燈,我伸手攔住她道,「我心里難受的很,略歪歪,先別掌燈了。」

如蘭听此忙將我扶到窗前的八寶琉璃榻上,又拿了個攢金絲彈花軟枕來靠著,見我神色懨懨,如蘭擔憂道,「要不如蘭喚太醫來看看吧。」

我搖搖頭,如今我哪里還敢喚太醫來,若是為我診治一回便出條人命,我倒寧願自己這條命不要了。

我抬頭問如蘭,「今日怎麼沒見莊宜姐姐,她的一應用具吃食可都齊全嗎?」。

如蘭道,「長公主一切都好,姐姐放心便是。」

我瞥她一眼,「怎麼還長公主長公主的渾叫,若是給姐姐听去了又該說你了,咱們私下里說說也就罷了,可別拿到人前兒去。」

如蘭用力地點了下頭。

我靠著靠著竟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夢中閃閃爍爍,往事一幀幀劃過,再醒來時,眼中卻是積蓄了滿眶淚水,我慢慢地憶起,淩國亡滅明明一年都未到,怎麼覺得倒像是過了一世呢。

殿中已經是完全暗下來了,我定定地望著一個地方發呆,極力地想要想起夢中的事卻是一無所獲。

一轉頭才發現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我「啊」地叫出聲來。

「是我。」听到是君墨宸的聲音,我才放心下來,只是心仍是怦怦亂跳。

「怎麼不掌燈?坐在這里,生生嚇我一跳。」我撫著胸口,心有余悸。

君墨宸卻不像往常一樣跟我說笑,我正欲喚如蘭進來掌燈,君墨宸卻忽然反身將我緊緊抱住。

我嚇了一跳,身子崩得緊緊的,半晌才嗓音干澀道,「你怎麼了?」

君墨宸卻不說話,我任由他抱著,窗外月色如水,透過窗欞灑進來,一室靜謐。

許久君墨宸忽然道,「公雅,你可有一丁點喜歡過我?」

我僵住,不知該如何回答,口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全部僵在嗓中,一聲也發不出來,我明明極力地想說些什麼,可是又什麼都說不上來。

許久,他松開我,嗓音悶悶的,「朕知道了。」

我顫抖了一下,朕?

他稱帝這樣久了,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稱朕,聲音寂寞疏離,我的心沒來由地揪成一團。

他道,「你有孕在身,身子又不好,這幾日便不要出宮了,好生休養。」

我看向他,他的臉半邊隱在黑暗中,半邊被月光映得如瓷雪白,卻是平靜無比的。

我心知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但他既不願說與我,我不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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