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傾君策 第31章 白雪朱玉不相和

作者 ︰ 月城賦

半日過後,雲楚已經高興不起來了,看著繁華的天陽街巷,太平安好,一種叫做「銀子」的東西讓她陷入了困頓之中。唉,原本就沒想到會來到天陽,身上根本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唯一能致富的相思酒都留在竹苑了。

小姑娘磨了磨牙,思考著去打劫能不能撈到些好處。

嫣紅的面紗下透著一絲興味,鳳傾闌悠然地向前走著,終于讓雲楚忍受不住了,「師父,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鳳傾闌回過頭,紅紗後面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要不是你亂來不乖乖吃藥,我們也不至于到露宿街頭的地步嘛。」雲楚低下頭,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聲音卻越來越沒底氣。

好吧,自家師父大晚上的扛著自己用輕功飛出千里之外也不容易啊。

雲楚臆想著,絲毫沒有發覺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誰知道那晚鳳傾闌究竟是你怎麼把睡得和只豬似的的她轉移到這邊來的。

鳳大公子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模了模自己光滑如玉的下巴,從懷中掏出一個畫卷,「拿去當了吧,應該能換不少錢的。」

「什麼東西?」懷著好奇心將卷軸打開,雲楚頓時︰「……」這不是當初在竹苑所畫的晉華江山圖嗎?師父,你的節操呢?怎麼能將如此畫作拿來換錢!

「怎麼,愛徒覺得不值?也對,似乎少了一些東西。」鳳傾闌拿過畫卷細細評了一會兒,拉著雲楚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從懷中又變出一個大印,在畫的左邊蓋上大名。

雲楚︰「……」蓋印的名字居然是「鳳梧」,看著自家師父明目張膽地做贗品,她還能說什麼。

消息閉塞如雲楚,也知道那位傳說中的鳳梧公子,才比天高,心比海闊,胸似虛竹,文比地廣。他是晉華王朝中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可他卻是唯一能破容家巫術的人,因此很多當權者都想將他收為己用。說他才高八斗,一手字畫賣得天價;心思詭辯,經常為百姓消災解難,極受老百姓的推崇,但無論是雙星之兆還是八王之亂,都有這位公子的影子。

所以民間對這個人的評價是——胸有溝壑,亦正亦邪。

當然,第一次听到鳳梧的名字卻是在蘇錦年的口中,那天,他臨死時所提到的——

「或許,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鳳梧他……」

只是,她選擇了遺忘。

但風采絕世如這位鳳梧公子,八王之亂後便已經銷聲匿跡了,所以世人都以為他過世或者隱居了,至于這位高人的字畫,也只有少數權貴珍藏。

「等干了就好。」

「……」許久,雲楚才憋出一句︰「原來師父還有這等天賦,徒兒真是佩服。」

「為師能模仿所有名家的畫作,愛徒要學嗎?」。

「……」雲楚無語望天,「可是,師父,鳳梧先生消失了那麼多年,突然有人拿他的字畫賣,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好吧,她其實是更害怕被那些文人墨客的唾沫淹死。

鳳傾闌拖著腦袋,似乎在思考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最後,模模雲楚的頭發,笑眯眯地說︰「不如愛徒自稱是鳳梧先生的私生女?」

「……」雲楚哭喪了一張臉,垂頭喪氣地回答,「師父,你說你是鳳梧公子的私生子還有人信,徒兒只會被認為是鳳夫人和其他男人偷來的。」氣質啊氣質,這個實在學不來。

「……」鳳傾闌模著小徒弟的手一頓,之後加快速度蹂躪小徒弟的頭發。

當師徒倆走進當鋪時,雲楚的發髻已經和鳥窩沒什麼兩樣了,鑒于雲家小姑娘心里實在太心虛了,因此推銷貨物的重任就交給了鳳傾闌,于是她站在當鋪門口,默默地等自家師父被打出來。

結果,小姑娘卻看到師父大人一身紅衣似火,毫發無傷地走出來,她使勁地揉揉眼楮,鳳傾闌很配合地晃了晃手中的一疊銀票——一疊啊!難道現在的當鋪掌櫃都眼瞎了嗎?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里?」沒了銀子的顧慮,小姑娘自然高興,至于節操什麼的,師父都拿來喂狗了,她還能不剁碎了麼!

「听說哪個地方有個什麼才藝會,能賺銀子。」鳳傾闌言簡意賅地說道。

「……」好吧,關鍵是能賺銀子。

當鋪中,大月復便便的張掌櫃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去一定得去拜拜祖宗,感謝他們保佑。

一想到那男人手里拿出來的東西,大片大片的汗珠又接連滾落下來。不管這幅畫是不是真品,那個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破財消災、破財消災……」張掌櫃在心里默念道。

晉華各大勢力——鳳家王族,侯門世家,江湖大派,若一定要排出最不能得罪的勢力,鳳凰閣絕對是首當其沖,曾經有一位尚京的大官得罪了閣中的高層,所有鳳凰閣的殺手竟從明安殺到尚京,誅殺那人九族,至死方休,一個月後,尚京的城門口掛滿了尸體,然而王族世家卻都素手無策,誰也不敢公然指責鳳凰閣。

鳳凰閣一共兩種信物,鳳羽和凰翎,幾乎所有有點見識的人都認識,剛才那男子可是把兩樣信物都拿出來了。雖然鳳凰閣弟子賣畫求生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但寧可信其有,嗚嗚,他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的孩兒,絕不能死于非命。

「阿嚏。」

「咦,師父受涼了?」

「別驚慌。」鳳傾闌微微一笑,「大概是有人在念為師吧。」

只是,面紗下的眼卻輕輕掩下——一片冷然。

師徒兩人找了家客棧,梳洗了一番,人模人樣地走在大街上。

「嘖嘖,師父。」雲楚亮著兩只小色眼環顧四周,一邊還不忘評頭論足,「徒兒以前覺得要揚州活得風生水起,必是得師父者得天下。」換句話說,其實那些姑娘都還比不上鳳傾闌的一只腳趾頭,要是鳳傾闌上,一定能艷壓群芳,「但是到了天陽,徒兒依舊覺得得師父者得天下。」

若是平時,雲楚芝麻大的膽子肯定不敢說這話,不過現在心情好,加上左右的人都長得不錯,最重要的是銀子的事情解決了。

「愛徒想帶為師去哪里?」鳳傾闌眸里含笑,語氣戲謔,「莫不是想找個地方把為師賣了?好成全愛徒得天下的偉大志向?」

聞言雲楚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立刻否認道,「哪有!」

「嗯?沒有嗎?」。抑揚頓挫的尾音。

此刻鳳傾闌彎下腰,正好對上雲楚的臉,雖有紅紗遮掩,可是她依舊能感覺到對方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頓時覺得全身火燙火燙的,再次拼命否認,「絕對沒有!」末了還老老實實交代,「我想找找這里有沒有好的大夫,師父的傷不能一直拖著,我听前面那個村子的郎中說,這里有很多大夫,有些還是做過宮廷御醫的,總之……」

鳳傾闌的目光一寸一寸涼下來,唇里溢出兩個冰冷的字,「閉嘴!」話一出口,他本人確實愣住了,卻只是一閃而逝。

而雲楚瞬間像是中了定身咒,整個人都僵住了。

「……」鳳傾闌閉上眼,又睜開眼,「阿楚……」嘆了口氣,像往常一樣伸手想要模一模雲楚的頭發,然而,手卻在半空停住了——

雲楚,避開了。

「師父……是不是討厭我了?」雲楚的眼中浮現出一種惶恐不安,好似積蓄了很久,今天終于露出了一點,「我太吵了,所以師父不喜歡我了,我以後不會了……」雲楚忽然上前緊緊抓住對方的手,不敢放,更是……不想放。

「阿楚……」鳳傾闌知道,以前的他對她太過和顏悅色,太過親和,加上過去的經歷對她的傷害太大,令得她把自己對她的一言一行看做一場從天而降的夢,然而,因為認為是一場夢,所以即使是在自己身邊,即使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她還是在害怕,怕夢醒的一天,怕再次回到從前,醒來的現實中。

兩邊路過的行人不免對這對身穿紅衣的師徒投以好奇的目光。

鳳傾闌卻好似沒有看到四周的指指點點,手繼續上前,撫著雲楚的發絲,「對不起,阿楚,為師是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雲楚側了側頭,臉埋進對方寬大的紅衣中。

「還鬧別扭。」鳳傾闌有點好笑卻又無奈,「你身子太弱,可是這幾天來都不曾合眼,卻依舊心心念念著為師,而為師,身為男子,只是臉上多了幾條疤,根本無大礙,卻令愛徒這般操心,所以覺得自己太沒用,不由自主地向愛徒發了火……」

「師父才不是沒用。」雲楚嘟囔道,「徒兒的身子早就好了,倒是師父……靜虛散好歹是張子笙下的,為了牽制你的,哪里會那麼簡單?」

「……是是是,愛徒說的是。」

「師父哄人的本事總是一流的。」

「……」

「不過師父既然不想徒兒操心,就乖乖去看大夫才對。」

鳳傾闌頓時哭笑不得,小徒弟得寸進尺,偏偏他什麼都斥責不了,果然,收徒什麼的還是不要找女女圭女圭,那撒嬌的功夫簡直令人措手不及,不過——感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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