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做事很認真，將女乃茶倒好，又取了一些精細的羊肉，用銀盤盛好後，端到韓素馨的面前。雖然她極力的掩飾自己的緊張，但手還是不由自主的發抖，女乃茶濺了出來。
韓素馨裝作沒注意，等她放下銀盤，才說道︰「我不習慣喝女乃茶，給我弄點清水來。」
女婢驚訝一下，心中彷徨不已，若韓素馨真的不喝女乃茶，她豈不是功虧一簣了？所有的藥都放在女乃茶里了，卻沒想過這位貴人不喝女乃茶的。
「你好像有些緊張？」韓素馨放下書，將袖子攏了攏，坐了起來。
「沒，沒有，奴婢是……傷了風。」女婢惶恐的說道，臉色變得煞白。韓素馨搖搖頭，這個女子也是個可憐人，不由得心生憐憫之心。但她只是憐憫，對待傷害自己的人，若手軟了，死的就是自己。
「既然傷風了，就回去休息，怎的還來伺候我，若我也受了風寒，豈不是你的罪過？」韓素馨淡然說道。
「奴婢該死，求貴人饒命。」女婢趕緊跪下求饒，沒想到只是一句話，就被貴人抓了把柄。
「何罪之有，不過是風寒，回去好好歇息就是了。對了，我看女乃茶不錯，你都喝了吧。」韓素馨指了指女乃茶。
「啊……」女婢差點驚叫出來，一臉恐怖的看著茶碗，然後極快的搖頭說道︰「這是給貴人準備的上好女乃茶，奴婢身份低微，不敢飲用。」
「是我讓你喝的，有什麼不敢，莫非女乃茶有毒不成？」韓素馨喝道。這一聲呵斥太過突然，震得女婢一**坐到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韓素馨，難道被發現了？
但是這女婢反應也極快，立即又磕頭求饒︰「貴人，奴婢不敢謀害貴人。女乃茶沒毒，真的沒毒。」她幾乎要哭出來來。
「既然沒毒，你又緊張什麼，喝了吧，我不會怪你的。」韓素馨坐直了身子，從身邊拿起書，裝模作樣的又看了起來。
女婢望著眼前貴人，又看了看女乃茶，默默的流淚。就算不死在這里，出去一樣是死。她心下一橫，顫巍巍的端起女乃茶，深深的看了一眼韓素馨，然後閉上眼楮。
韓素馨余光掃去，見她決絕，心中嘆息。她不想殺人，但現在不可能不殺。即使她無害人之心，可不得不防。本來還打算留下這個女人，可惜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這個女人已經抱了必死之心，就算放過她，也不會真的投靠自己。而且，她不會投靠自己，自己又能給她什麼呢？
讓她去指認要害自己的人麼？她一定不會的，一定會畏懼格日勒而自殺。這是必死之局，沒有意外。
也許早點死去，也是一種解月兌。
「我會求將軍護著你的家族。」就在女乃茶到嘴的那一刻，女婢听到貴人的聲音，神色一顫，仿佛明白了什麼。她咧出感激的笑容，說了聲謝謝，然後昂頭喝了下去。
韓素馨閉上眼楮，心揪了起來。難道我真的變得如此鐵石心腸了麼？難道我真的就如此狠心麼？將來，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如劉晴芝、格日勒那樣，不擇手段了呢？
我不想做壞人，可也不想被人害。我能做些什麼呢？我只不過為了自保，為了讓人知道我不會坐以待斃。
也罷，也罷，就狠一次又如何？她默默的閉上眼楮，然後听到噗通倒地的聲音，還有茶碗落地的清脆聲。她睜開眼楮，看到女婢口吐白沫，雙眼閉上。唉嘆一聲，她輕輕的說道︰「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我又何嘗不是。你要怪我，我也無奈。你的死是因為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我還是會為你報仇。」
氈房的一側，一個女婢緊張的握著手，默默的祈求長生天，希望那個女人死掉。
走到門口，韓素馨回頭看了女婢一眼後，朝外喊道︰「來人吶，死人了，快來人啊。」
女婢听到喊聲，頓時大喜，成功了！可是下一刻，她忽然覺得聲音不對，仔細一听，臉色頓時巨變。失敗了，失敗了！她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十幾個遼人士兵飛奔而來，但是站在氈房門口之後，均是不敢進入。
「發生了什麼事？」帶頭的一個遼人緊張的問道。將軍的氈房里出了事，那可了不得。
「你們快進來看看，她到底怎麼了？」韓素馨焦急的說道，看到這些人不肯進來，趕緊說道︰「我會給將軍說明，不會怪罪你們。」
帶頭的遼人點了點頭，帶著兩個遼人進去。他們仔細的檢查女婢之後，帶頭的遼人倒吸一口氣，問道︰「貴人，她中毒了，不知道毒藥是從哪里來的？」
韓素馨指了指女乃茶，驚恐的說道︰「方才見她送來女乃茶，身子有些發抖，說是得了風寒，我就讓她喝點女乃茶驅寒，她不肯喝。我讓她喝下，誰知道她哭了好一陣，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公主之類的，然後就一口喝了。可沒想到就口吐白沫，她真的是中毒了麼？」
韓素馨說的有些語無倫次，顯然是驚嚇過度。帶頭遼人眉頭緊皺，他听出了其中的幾個疑點，但是關系重大，急忙說道︰「貴人莫驚慌，尸體我們要帶走，莫要玷污了貴人住所。剩下的事還要的呢過將軍回來才能定奪。貴人若是害怕，還請移駕別處居住。」
帶頭遼人心中緊張，此事干系重大，涉及公主，如何向將軍稟報？既然是這個宋人女子說的，還要將軍回來才能定奪。誰惹上這樣的事，最後都會落得死無葬身的地步。
韓素馨慘白著臉，說道︰「我不要出去，我感覺有人要害我。之前我就看到這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說話，說不定……」
「貴人，您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帶頭遼人急忙問道。只要查到另一個人，不管幕後是誰，他們做了自己要做的事，至于將軍如何做，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
韓素馨猶猶豫豫的看了他一眼，最後說道︰「就是公主身邊的那個女婢。」
帶頭遼人臉色一顫，心下緊張，他默默的看著韓素馨，最後向身後的士兵說道︰「去看著那個女人，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逃了，等將軍回來定奪。」
「既然貴人不願意出去，還請安心，某會派人保護，絕不會再出差錯。」帶頭遼人說完，立即安排十幾個士兵將氈房圍了起來。
韓素馨默默的看著剛才死去女婢躺著的地方，有些後悔。自己真的變了麼？
接下來就是耶律石要做的事情，她只能看著。她不指望能將格日勒怎樣。空口無憑，加上一個死人，還是不能證明公主就是幕後黑手。但韓素馨要做的就是震懾公主，讓她知道，我不會任由你欺負。也要她知道，我會還擊，而且狠狠的還擊，惡心她。
或許有人去通知了耶律石，過了一個時辰後，耶律石陰沉著臉回來。
早听到耶律石的聲音，韓素馨就開始抹眼淚。雖然她不喜歡這種陰謀方式，但為了自保，就必須去做。
看到韓素馨憔悴的神色，梨花帶雨的樣子，耶律石陰冷的說道︰「都給我滾進來。」
帶頭遼人立即跑了進來，然後跪下。韓素馨看到耶律石陰冷的神色，停止了哭泣。她的眼淚來得快，也去得快。擠出眼淚也不容易啊。
「到底怎麼回事？」耶律石喝道。
帶頭遼人緊張的滿頭大汗，只好將目光看向韓素馨求救。韓素馨知道，這些遼人根本不敢得罪兩個權勢。她站了起來，然後淒苦的將過程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我思前想後，她一個女婢絕對不會做如此罪大惡極的事情。敢進到氈房，必定是有相逼的。」
耶律石點了點頭，對帶頭遼人說道︰「去將那個女人砍掉雙臂，割掉舌頭扔進狼窩里。」
韓素馨大吃一驚，就算她認為耶律石會出頭，可也沒想到用如此極端的手段。耶律石顯然不想對格日勒動手，只能將她身邊的女人殺掉，以對格日勒警示。
帶隊遼人領命出去，韓素馨听到外面那個女婢哭喊聲。接著一道靚麗的人影氣沖沖的闖進氈房。
「耶律石！」格日勒目光陰沉的喊道。
耶律石冷冷一笑，背著手問道︰「公主找我何事？」
格日勒抽出金刀，氣勢洶洶的問道︰「你要給我一個交代，為什麼要殺我的女婢？」她沒想到韓素馨夠狠，發現了疑點，竟然利用的這麼充分。她曾想過好幾個結局，每一個都精心設計過，覺得韓素馨都在劫難逃。
其一是韓素馨被毒死，耶律石就算發怒，大不了自己回到盛京去。其二是韓素馨發現有毒，立即向耶律石控告，然後逼著女婢指認凶手。到時候她會指責韓素馨誣陷她，讓死去的女婢反咬韓素馨一口，她就能直接對韓素馨出手。
但是現在，女婢死了，死無對證。女婢到底說了什麼她不知道，只有耶律石去認定。耶律石選擇相信誰，就不是她能控制的。顯然，耶律石選擇相信了這個南朝女人。
「這里我做主，不需要給你交代。」耶律石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