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舊事 第二十五章  肉被搶走了

作者 ︰ 微塵y

由吳氏策劃的家庭聚會,自然更是得到女兒沈七鳳的鼎力支持。手足間的矛盾積怨,一直是她心頭的大病,有此良好機會,她豈能不用盡渾身的解數,來達成母親的心願,了解掉自己的心頭煩憂?她那掏心掏肺的致誠言語,終于漸渭感化了大哥沈金貴心底里的寒冰……雖依然心底存有隔核的他,已點頭答應了,全家歡迎薛麗影的這樁喜事兒。

聚會,一如沈老太的意願,順順利利地進行著。

過去,娘家要想娶個媳婦兒,幾乎要傾家蕩產、九死一生尚還難達成的事情,如今未費吹灰之力,媳婦就主動找上了門來!這天差地別的變化,如何不讓一直愧疚自己沒能力,幫著自己的親兄弟都成上個家的沈家兩姐妹,興奮的半夜都偷偷直樂?因此,聞知這一消息的沈小鳳,早已顧不得身體的虛弱,也于第一時間,就讓丈夫韓柱子陪同著,歡天喜地地趕回了娘家。

手牽著薛麗影,左看不夠,右看心美的這兩個沈門出去的女人,直把個初次相見的佷媳婦兒,給看的手足無措,那漂亮的臉蛋兒,都給羞成了紅隻果。

一席盛宴,在沈七鳳姐倆,和乖巧可人的薛麗影那頻頻為長輩們的斟酒布菜中,顯得是那麼的和諧熱鬧!滿堂開懷的笑聲,不時地傳到院外,惹的路人好奇地駐足傾听。這其中笑的最美的,當屬心花怒放的吳氏了!那兩只流盡了淚水的眼楮,此時都笑成了一條縫。雖依然無法徹底釋懷的長子,一直沒怎麼動筷,也沒怎麼言笑,但,其能做到與五子一家團團圓圓坐在同一桌上,就已經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到無比的欣慰知足了。

「老太俺呀,這一輩子,就今天這桌酒,喝的最美,最暢快!……來,孫媳婦兒,再給女乃女乃倒上一盅……」酒已半醉的沈老太,仰頭喝干酒盅里的酒,醉意朦朧地舉著酒盅子,得意地道。

「女乃女乃,俺再給您少斟上點兒,喝了咱吃餃子好不好?留著酒晚上咱再喝!」見女乃女乃已有七分醉意的薛麗影,忙看了看沖自己直搖頭,示意別再斟酒的沈忠駒,折中地柔聲勸說道。

「好!女乃女乃就听孫媳婦兒的!……他們說的,女乃女乃不听!……來,倒上……放心,女乃女乃沒醉!孫媳婦兒倒的酒,象,象糖水……不,不醉人!……我的乖乖,站,站穩了倒,別把自己給,給摔著……」已直感到人影晃動的吳氏,邊晃著手上的酒盅子,邊口齒不清地嘟囔著。惹得大伙掩嘴偷樂。

「女乃女乃,你怎麼胳膊軸往外拐了?看看俺才是你親孫子!麗影才來了沒兩次,您就向著她了呀?這俺可抗議,哈……是不是弟弟們,咱女乃女乃得向著咱才行,對吧?哈哈哈……」見女乃女乃是真的喝醉了的沈忠駒,忙上前攙住了對方的胳膊,岔開了酒的話題打趣著。並示意女朋友將白酒換掉。

「臭,臭小子們!……女乃女乃都……都疼了你們多少年了?這會兒,這會兒還……還不該,讓俺疼疼孫媳婦兒?……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還指望……指望著麗影抱重孫子呢!你們一個個都,都一邊去!嘻嘻嘻嘻……」晃晃悠悠著接過酒盅,又一飲而盡的吳氏,醉眼惺忪地,故意嗔怪著孫子。

「你們瞅瞅,咱娘可真是一點沒糊涂!醉著,都比咱們醒著明白,人可知道眼下,誰是那頂頂最重要的!哈哈哈……你們這些禿小子們,在女乃女乃跟前的地位,都降級了!趕緊一個個都找地兒,郁悶去吧!哈哈哈……」端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正往桌上放的沈七鳳,不失時機地湊著趣。「來麗影,吃餃子了!今天這餃子可香呢,大姑姑也順著你女乃女乃的心思,趕緊找對方向,好好疼著你點兒!等忠駒一畢業呀,你倆就把婚事給辦了,好快點給咱老沈家,添上兩個小寶貝!哈哈哈……」……

隨著時光的變幻,枝頭的樹葉又已由綠到黃,開始漸漸凋零了起來。

忙活完了秋收的莊稼人,都已將一年的辛勞所得,盡數入庫歸倉,迎來了一年之中,對他們來講最清閑的季節。

然,這清閑也只是針對普通農戶來講的。對于有別于尋常家庭的老沈家,出出進進的,依然是腳不沾地,不肯片刻歇息的沈安貴兄弟。

自長子考到上海讀書之後,了解到上海消費極高,且,又不肯讓兒子因經濟上的短缺,而被大上海人瞧不起的沈安貴,放棄了石匠的事業,讓自己與四叔沈守義的三兒子,合伙做起了煤碳運輸。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並不算大的這個新泰地面,地下卻儲藏著大量的煤碳。自新中國成立之後,方圓幾百里的縣城周遭,竟如雨後春筍般,迅速冒出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煤礦。讓煤礦周圍的村莊里,幾乎家家都有了「吃皇糧」的煤礦工人(沈七鳳的丈夫凌誠,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但,對做為「地主」之子的沈安貴兄弟來說,煤礦工人,卻是他們想都沒資格想的上等工作。

隨著地主大帽子的摘除;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隨著兩個兒子的先後考上大學,一輩子受盡了煎熬的沈安貴,越來越期望著兩個兒子能出人頭地,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作為上,一定要徹底擺月兌舊日的陰霾,做到真正的揚眉吐氣。

于是,為了能給兒子一個優越的經濟基礎,可謂石藝超群的他,左思右想,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本行,依靠著時下煤碳的便利和暢銷,不顧哥哥沈金貴他們的反對,千難萬難地籌措著錢款。

籌款四處踫壁的沈安貴,唯有最支持他此舉的外甥凌俊輝,不僅掏盡了自己所有,就連剛剛娶進門的媳婦兒沈芹,那點壓箱底的陪嫁錢,也全都給湊了上去。在外甥的鼎力支持下,終于與堂弟湊足了一輛二手解放汽車的沈安貴,開始了沒白沒黑的運輸事業。

把自己賣在了煤碳運輸上的沈安貴,再加上與堂弟的精誠無私的合作,未及一年的功夫,就給全家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今,結識了兒媳薛麗影的父親——煤礦銷售科主任,使得煤碳的審批省卻了太多的程序,這讓他們更是如虎添翼。因此,就算是到了這十冬臘月的天氣,又添置了新車的這對堂兄弟,自然是決不會有絲毫放松停歇,他們手上這能夠發家致富的運輸生意……

隨著運輸生意的越做越火,還清了債務的沈安貴,雖依然將收入交與主掌全家財政的沈金貴保管,但,因資金流動的需要,身上已不再離開錢的他,面對經濟拮據,卻傲氣更盛的五弟沈福貴,尤其是那四五個還在吃不好,穿不好的佷子,讓他那本就良善的內心,更是特別的揪扯和熬煎。明里不敢接濟資助的他,只好改用地下的方式,時常悄悄買些肉菜什麼的,托求外人捎給孩子們,亦或捎給弟妹章蓮心。

秋收結束之後的日子里,不僅天天出車的沈安貴沒有片刻休歇,就連主管著農田的老三沈平貴,和背著個糖果箱,風雨無阻于各所中小學校的沈銀貴,也沒有過一天的清閑。老三已開始著手清理豬羊糞便,為明年的肥田做著準備。而以賣自制糖果為業的沈銀貴,更是又借這寒假將至的期未之際,又向各校學生們出售著,自己刻印的復習題。這早出晚歸的一家人,把個本該清冷的季節,依然是過的腳不沾地,熱火朝天。

忙則日短,閑則時長。不知不覺中,年關又已臨近了,收完了帳款,分清了利潤的沈安貴,也已將年貨備了個豐富齊全。雖已暗地里捎錢給沈福貴家的他,心里依然對佷子們有所牽掛。于是想親自去看看的他,剛踏上五弟家所居住的北嶺子,隔的老遠,看到的卻是胳膊底下夾著一把蔫芹菜,手里拎著個破皮包的弟弟,陰沉著一張欲哭的臉,無精打彩地低頭進了自家的門。

「難道又遇到坎了?怎麼趕年集只買了把芹菜?連一點象樣的年貨都沒買?……」心立該收緊的沈安貴,不安地暗自嘀咕著。「不行,最近國駒那小子越來越不听話,別是又惹什麼事了吧……」越想越不對勁的他,心里嘀咕著已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榮駒!……快過來,大伯有事兒要問你!……」正徘徊在沈福貴的家門旁,不知該以何借口入內的沈安貴,一眼看到慢騰騰走出來潑手的佷子榮駒。立刻低聲招呼著。

「告訴四伯,你爹今天趕年集,給你們買的什麼年貨?」未待佷子近前,就一把扯住其衣袖的沈安貴,一臉焦慮地問。

「就買了一把子芹菜,和半根豬腸子,連炮仗也沒給俺買一個……哼!都怪俺哥哥,俺爹說本來他給俺們買了一大塊肉,還要買好多炮仗來著,卻讓那找俺哥哥要帳的一伙子人,把錢全搶走了!人家還嫌錢不夠,就連肉也一起給搶了……」嘴噘的老高的沈榮駒,委屈地向自己的四伯伯哽咽著道。

「別難受了孩子,四伯不會讓你們過年沒肉吃,沒炮仗放的!回家什麼也別跟你爹說,在家好好幫你娘干活,等著四伯……」料定就是與國駒有關的沈安貴,心里直如刀攪一般。他悄悄抹了把酸楚的眼楮,拍著榮駒的頭安慰囑咐著。隨即,轉身蹬起自行車,迅速離去了。

原來一大早就高高興興去趕年集的沈福貴,剛從肉市里割了一大塊豬肉出來,還沒來得及再買別的東西,就被四五個找長子要賭債的小痞子,「呼拉」給團團圍上了。不容其作任何分說,按住就掏光了他的包,見錢數不夠的他們,還一個勁惡語漫罵著,將肉,也硬生生一起奪走了……又傷心又失望,更是痛恨著兒子不爭氣的沈福貴,面對著圍觀的群眾,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狼狽地撿起破皮包的他,捂著抑制不住的淚眼,羞愧地出了人群……此已是臘月二十八了,更是最後一個年集,無計可施的他,想到家中那眼巴巴盼著年貨的孩子們,心,簡直被活生生給撕碎了!可,家總是要回的……尋遍全身,才搜到三塊錢的他,買了半根豬大腸子和幾棵蔫芹菜,失魂落魄地返回了家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沈宅舊事最新章節 | 沈宅舊事全文閱讀 | 沈宅舊事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