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舊事 第十三章  一塊豬肉 2

作者 ︰ 微塵y

「好,好,好!看你們這一個個小壞蛋!心里都憋著小壞壞,想听你大表哥的小笑話對不對?哈哈哈……那大姑姑就滿足你們!給你們講一講……」已將笨拙地爬上炕的小強駒,攬到自己懷里的沈七鳳,疼愛地點著小不點的鼻頭,朗笑著打趣。並真的開始回憶著長子俊輝小時候,那些與「豬肉」有關的趣事兒……

第一個與肉有關的小故事,是發生在凌俊輝三歲那年的中秋節之前。那時候的小俊輝,就象現在沈七鳳懷里的沈強駒一樣,胖嘟嘟的,憨態可掬。簡直就是整條凌家胡同,人見人喜的小可愛。

帶著兒子,去沈家堡給全家拆洗完被褥的沈七鳳,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大約半斤左右的一塊豬肉。那時候,也正是其長兄、二弟,雙雙牢獄的時期,再加上剛剛結束的災荒年,豬肉,對于平常百姓家來說,是絕對的奢侈品!更何況是連遭重重災.+du.難,一貧如洗的沈七鳳的娘家……那半斤豬肉,還是其上山打石頭的四弟,用一車好石料,為了小俊輝而向別人兌換的。如珍寶般將肉揣回家的他,只給母親切下了小手掌般大小的一片,其余的,全都硬塞到了姐姐沈七鳳的包袱里,好讓姐姐回家炖給寶貝外甥吃。並同時還偷偷給塞上了,好幾個放了點豬油的,蘿卜餡的地瓜面大包子。

「俊輝,這回去姥娘家,姥娘給你帶回來的,是什麼好吃的呀?……」一路牽著母親的手,蹦蹦噠噠著的小俊輝,剛拐進自家的胡同,就被大娘嬸嬸們攔住逗著趣。

「肉包包,一塊豬!……」面對大娘嬸嬸們的問詢,三歲的小俊輝,立刻歪著小腦袋,認真地回答。從沒見過肉的他,不知該如何來稱乎包里的肉,月兌口而出的這「一塊豬」頓時惹得大伙哈哈大笑個不停。

從此,「肉包包,一塊豬」便成了凌俊輝在凌家胡同的名言。無論叔叔嬸嬸,還是那些哥哥嫂嫂們,只要見到他,就會駐足逗問︰小俊輝,去姥娘家帶回來什麼好吃的?而純真可愛的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認認真真地回答著。讓凌家胡同,充盈著滿街的笑聲……

與凌俊輝有關系的第二塊肉,則是一年後的新年之前了。那個冬天,沈七鳳一直都在忙著紡棉花,操持著娘家和自家的衣服被褥。

從小就听話懂事的小俊輝,只要母親在干活的時候,他就會乖乖呆在母親的旁邊,自己哄著自己玩。從不搗母親的亂,更不會出門亂跑,讓其母擔心。反倒,總是逗的忙碌著的母親,整天樂樂呵呵的。

每每其母開始紡線的時候,如小尾巴般與母親形影不離的他,就會獨自呆在房屋(房屋是當地欲稱意指里屋)牆邊,搬著自己的小板凳當小馬騎。「嘟嘟嘟」騎著「小馬」的他,只要一拐進房屋的門,就會立刻從房屋門後探出小腦袋,沖自己的母親嚷嚷︰「娘,俺去濟南了!俺給你買好吃!咯咯咯……」那幅天真爛漫的樣子,直逗的連連應合著兒子的沈七鳳,臉都笑成了花兒。

年關將近的時候,得信來取棉衣的沈安貴,除了給沈七鳳家推來了大白菜,竟然還在白菜底下,埋著一塊兩斤多的豬肉!這下,可把個五歲的小俊輝給樂壞了!……抬頭望著高高掛在房屋牆上的大豬肉,興奮地嚷嚷︰「娘,娘,咱拾掇、拾掇,過年唄!」……

「過年干什麼呀?……」聞言的沈七鳳立刻笑著問。

「割肉熬白菜,再放上點蔥花兒!咯咯咯……」吧唧著小嘴的凌俊輝,回頭沖著自己的娘,咯咯憨笑著說。直把他那兩個剛剛拾柴火回來的姐姐,逗的都笑出了眼淚。立刻把他抱起來,高高舉到肉跟前,一個勁喊他「咬一口吧,小饞貓!咬一口吧,小饞貓……」姊妹三人,鬧成一團……

講到此處的沈七鳳,望著滿屋子笑的前仰後合的佷子們,看了一眼菜板上,那塊十斤都有富余的豬肉,又是高興,又是感傷地,悄悄抹了把眼楮,暗暗地嘆了口氣……

「噓!快別笑了,大表哥回來了!……」正當大伙笑的起勁,沖門口坐著,已樂的無心下棋的沈忠駒,突然跑到炕前,將食指豎于嘴邊,沖著一炕笑鬧著的弟弟們,做著個禁聲的動作,壓低著聲音,道。並詭秘地招呼他們都湊到跟前,悄悄咬著耳朵。

「割肉熬白菜,再放上點蔥花!……哈哈哈哈……」同父親一起去煤礦辦事的凌俊輝,剛一推開門,立刻被這震耳欲聾的呼喊,嚇得定在了原地。就連緊隨其後的父親凌誠,也被驚的一愣怔。隨後沈忠駒他們的開懷大笑,才讓他父子二人,恍然大樂了起來。

「去,去,去,你們這群渾小子……把大姑的耳朵都給震聾了!」于炕沿攬著小強駒的沈七鳳,故意板著臉,竊笑著嗔怪。

「割肉熬白菜,再放點蔥花兒!難道你們的大表哥我,小時候制定的這道菜,不好吃嗎?……嗯?不好吃嗎?你們這幾個小搗蛋……」一眼看到沈忠駒和沈華駒的凌俊輝,摘下脖子上的圍巾直奔炕沿,嘴里,同時打趣著。

「對呀,不喜歡吃這道菜的舉手!舉了手的,大姑夫就給你們做道新菜——白菜芯伴大醬!怎麼樣?呵呵……」風趣的凌誠,亦忙插話逗鬧著。

「大姑父,俺沒有舉手,俺要吃白菜炖肉!……」凌誠的話一出口,安安份份坐在炕里邊的,老實憨厚的沈榮駒,立時將手縮到袖子里,誠誠實實地小聲,道。

「大姑父……大姑父!俺也沒舉,俺的手在大姑姑懷里呢!……」生怕被漏掉的小不點,也忙嗡聲嗡氣地表白著。並把在姑姑懷里捂的熱乎乎的小手,抽出來給大家展示著。

「強駒,強駒……你舉了,你舉了!你看看你的手,這不是正舉著嗎?嘿嘿……」將雙腳倒立著貼在牆上的沈國駒,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了。听到小強駒的話,一個鯉魚打挺躥過來,捉著小強駒正展未著的小手,一臉壞笑地捉弄著。

「俺沒舉,俺沒舉!……大姑姑,哥哥欺負俺……」被哥哥捉到手的小強駒,嚇得立馬用力往回抽。邊抽邊委屈地向自己的姑姑審訴著。

「國駒你個小壞蛋,再欺負弟弟,看大表哥不把你耳朵揪下來,給全家再添上個狗耳朵拌黃瓜吃!」未等沈七鳳開口,正同華駒、忠駒哥倆聊天的凌俊輝,回手輕輕揪住了國駒的耳朵,忍著笑威脅,道。

「改了,改了大表哥,俺改了,俺可再也不敢欺負他們了!……求求你饒了俺的耳朵喲!沒了耳朵,以後拿什麼听你的話呀?!還有,還有,俺長大了還要娶個媳婦呢,這沒了耳朵,還怎麼娶媳婦呀……大姑啊,快點救命呀!……」並沒感覺地疼痛的沈國駒,卻兩手護著耳朵,如殺小豬一般,貧嘴繞舌著,呼喊求救。他那夸張搞怪的調皮勁兒,頓時惹的滿堂哄笑。

「哈哈——國駒,你甭怕耳朵被揪掉了,咱今兒中午的菜都做好了,你那小耳朵,已經用不上了!要吃的話,咱也得等晚上再把它揪下來!」端著滿滿一鍋菜,已嫁為**的凌青竹,一只腳剛踏進門里,就笑著打趣兒。

「大姐姐,鍋里是什麼菜呀?怎麼這麼香啊!……不行,俺得趕緊下去吃一口……」已聞到香味的沈國駒,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顧不得理大表姐的取笑,噘著小鼻子用力嗅著,圾拉著鞋子就跑到鍋跟前。

「大肉炖大白菜,後面還有一鍋炖黃豆芽呢!今天晌午的菜可豐盛呢,保你們一個個吃個夠!」已開始盛著菜的青竹,手腳麻利地忙活著。並笑呵呵地對沈國駒說道。

「俺要吃豆芽!大姐姐,俺要吃豆芽……」一見沈國駒跳下炕的眾小駒們,也已紛涌著往下爬。尤其那不肯人後的小不點,更是一邊掙月兌著大姑姑的懷抱,一邊言語不清地嚷著。

「有,有,有,別爭別搶,一人一碗,誰也少不了!吃不夠大姐姐再給你們炖……咱家豆芽多的是,你們的大姑姑,養了滿滿的一大盆呢!不光讓你們吃夠,過年的時候,還要一家分上它一大包!……」和藹可親的凌青竹,邊忙著給圍上來的小表弟們分著菜,邊耐心地對他們解釋……

「娘,俺大伯來了!俺大娘今天咳嗽的厲害,在炕上坐著呢,她說吃過飯了,不肯來……」正當沈國駒這群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吃的香甜的時候,被母親派去請大娘大伯的小芳竹,牽著大伯凌賢的手進了門,向母親學說,道。

「哦,你大娘不來就不來吧。這天兒也冷,省的再給她凍著了……去叫你大姐盛上碗菜,再拿上兩塊油餅,給你大娘送過去!」也已開始忙活著準備開飯的沈七鳳,未經思索立馬吩咐。

「娘,反正俺大娘已經吃過飯了,就別讓芳竹再跑這一趟了!回頭我走的時候,給大娘捎回去就是了……」心疼自己小妹妹的凌俊輝,看了看西邊桌上吃的正熱鬧的國駒他們,又看了看盯著飯桌想吃,卻又不敢說的妹妹芳竹,忙向母親建議著。並轉頭沖自己的小妹溫和地說︰「別傻站著了芳竹,快洗洗手同國駒他們一起吃……」

聞听哥哥之言的小芳竹,甜甜地沖哥哥笑了笑,加入了沈國駒一組中,香甜地吃了起來。

此時,奉母親之命,去請小舅舅小舅媽的凌秀竹,替舅媽抱著才幾個月大的寶貝女兒寶婷,同舅媽舅舅邊說笑著,也進了家門。

人員齊集的屋子里,更是熱鬧非凡……這熱氣騰騰,笑聲連連的場面,讓握著筷子的沈七鳳,心里實在是感慨萬千。真可謂是︰幾曾風雪幾曾霜,雨過終于見虹光。昔日陰霾今已盡,群駒奮蹄逐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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