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舊事 第六十八章  三入囹圇

作者 ︰ 微塵y

一夜沒能合眼的沈七鳳,天才四更,就悄悄爬起來了。她小心模索著打開房門,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當沈金貴起來的時候,在廚房里忙活著的沈七鳳,已將烙好了的兩張油餅,切成均勻的菱形,擺在面板上晾著。那外焦里女敕,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金黃色烙餅,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妹妹,你怎麼烙了這麼多餅?」此時東方才現微白,四周依然伸手不見五指。來至灶房門口的沈金貴,看到昏暗的油燈下這堆的滿滿的餅,詫異地問。

「給你帶著路上吃,晾涼了就給你包上。呆會兒俺送你走,大哥……」沈七鳳手里繼續忙活著,抬頭沖哥哥笑了笑,回答說。

「你把咱家的白面和油都給哥烙餅了?!這可是咱全家一年的白面……」眼楮已濕潤的沈金貴,直感到心里一陣陣翻騰。他感動且更是不忍地輕聲嗔&lt怪著。

「你別管這些大哥,有俺在不會難為到咱娘的!再說你這次走了,還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吃到家里的飯……」沈七鳳知道大哥是心疼這面,忙寬慰道。說到後來,喉嚨卻已哽住了。

「對了大哥,別傻站著,趕緊趁娘還沒醒收拾收拾,把箱子拿出來裝上餅。」不想惹大哥再度難受的她,偷偷抹掉眼角的淚,強笑著提醒,道……

「七鳳,這些錢留著讓娘買糧食。大哥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手上的表送給了韓柱子。這兩件衣服就給凌誠吧,听四弟說妹夫身材跟我差不多,應該能穿的上!只可惜這次回來沒能見到他,你捎給他吧,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打開皮箱的沈金貴,將一身毛呢衣服和一疊錢,遞到沈七鳳面前,誠心誠意地,說道。

「這可不行大哥!窮家富路,錢和衣服你都得帶著!咱娘在家餓不著!你妹夫一個挖煤窯的,這衣服他根本就不適合穿,趕緊都帶上!」沈七鳳立刻果斷地拒絕著,不容分說地把錢和衣服重新放了回去。並將包好的餅,也同時按到了箱子里。

「大哥你先吃兩塊餅,吃完了俺就送你出堡,再晚了天要亮了!……」她把特意留出來的兩塊餅遞給沈金貴,一邊催促著,一邊拿碗去給他倒水。

「咚咚咚……開門,開門,快點給老子開門!」接過餅的沈金貴,剛剛咬了一口,就听到外面突然傳來,伴著囂張喊叫的瘋狂砸門聲。

「不好了大哥,好象是肖克星的聲音!你快點把箱子藏到柴堆里,自己也躲起來。呆會兒我開門應付他,一有機會你就快跑!記住大哥,這會兒你可千萬別出去!」同時听到叫門聲的沈七鳳,臉上立時變了色,端著碗的手,都已抖得把水灑到了身上。她趕緊扔下碗,一邊恐慌地囑咐著哥哥,一邊忙吹熄了油燈。捂著胸口努力定了定心神,帶上灶房的門,悄悄出去了。

「里面的人都死絕了?TM的,再不開門老子就給你們劈了!」門外不耐煩的撞擊和惡毒的叫罵,繼續不停地傳進來。

「來了!誰呀?」沈七鳳故做睡意松地應答著,「你家死人了?天不亮就砸門!鬼哭狼嚎的叫魂呢你?」她假裝不知對方是誰,沒好氣地回罵著。並慢騰騰地撤著門閂。

「好你個沈七鳳,你敢罵老子?!老子這會兒先不跟你計較!快點把你大哥交出來!」隨著院門的洞開,肖科就迫不急待的沖了進來。他手指著開門的沈七鳳,惡狠狠地警告、咆哮,道。

「大哥?俺大哥都離家七八年了,俺還一直想找他沒找著呢!肖大叔,您這黑天半夜跑俺家來砸門要人,您老不會是夢游了吧?」按莊鄉輩份,肖科算做叔輩。沈七鳳故意尊稱著他,嘲諷奚落著。面對一向作威作福的「肖克星」,嘴上雖沒服軟,心里卻「通通通」亂跳著。她悄悄將自己挪至灶房門的前面,迅速思索著如何讓哥哥月兌身。

「您要是不信,那你們都進屋去找呀!俺兄弟這會兒還全在屋里睡著呢!……」她未待肖科發作,忙繼續道。心里想著將他們支進堂屋,好讓大哥從灶房逃離。

「沈七鳳你甭跟俺裝蒜!老子要是沒有憑沒有據,就不會這個時候來砸門!俺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等著,老子這就搜給你看!章連長,讓你的人快點搜!」肖克星已被沈七鳳那連嘲諷帶激將的話,給氣得七竅生煙。他一邊惱怒地叫囂著,一邊對緊隨而入的一個大個子,說道。

那個被其稱做「章連長」的大個子,名叫章懷柔,原是堡外的佃戶,是土改時才得以入堡,分到了沈家的田產,並且還混上了個民兵副連長,搬進了沈家大院的西跨院。與沈金貴家現在的住處,只隔著一條胡同和一個東院。算得上是一宅之隔的近鄰。

進得院來一直沒有說話的他,沖肖科點了點頭,就欲朝身後四五個背槍的民兵揮手。

「不用勞你們大駕了!俺沈金貴就在這里,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的!」正當章懷柔欲下令搜索之時,在灶房里听的一清二楚的沈金貴,卻未等對方動手,搶先走了出來,神情自若地,說道。

此時吳氏和沈平貴兄弟們,也已全都被吵醒了,慌慌張張跑出來的他們,楞楞怔怔地望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哥你怎麼出來了?俺正想把他們都引到堂屋……」一眼看到跨出灶房門的大哥沈金貴,沈七鳳暗暗叫苦不疊。此時已六神無主的她,緊張慌亂地輕聲埋怨著。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怕七鳳,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再說就咱家這巴掌大的地兒,是沒路可逃的。院門外,也肯定有他們的人把守著……」面對著這早料想過千萬遍的結果,此刻的沈金貴,反倒坦然了。他鎮靜地安慰著已不知所措的沈七鳳。

「走吧?沈金貴!即然你如此的自覺,就不用讓我們動手費事兒吧?」滿臉得意的肖克星,乜斜著眼,皮笑肉不笑地調侃著。

「貴兒!……俺的兒……你們憑什麼又抓俺兒子?俺兒子又沒犯什麼法!」魂飛魄散的吳氏,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麼。她看到被槍指著往外走的沈金貴,立刻瘋了般撲向肖科,雙手死死扯住他的衣襟,大哭大喊著質問著。

「憑什麼?憑什麼你兒子心里最清楚!死老太婆,俺看你是活得不奈煩了,你別自找不自在!」肖克星惡狠狠地掰開吳氏的手,一臉凶相地咒罵、威脅,道。

同時趕上來的沈平貴,慌忙扶住差點被推倒的母親;沈安貴已追到了大哥的前面,卻又被持槍的民兵,拿槍脅迫著退了回來。

「平貴、安貴,你們不用管哥哥,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照顧好咱娘!」被民兵擁在中間的沈金貴,扭回身大聲叮囑著。

眼睜睜看著大哥就這樣被人押走了,沈七鳳姐弟,圍著絕望痛哭的母親,迷惑不解地互望著……她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肖克星怎麼這麼快,就知道大哥回來了呢?……

沈金貴在四弟的陪同下回到沈家堡的時候,天已經是撐燈時分了。蒙蒙朧朧的大街上,四處靜悄悄的,邊走邊聊著的哥倆,並沒有遇到任何人。

可為什麼天還沒亮,肖科就帶著民兵來砸門抓人了呢?難道他未卜先知、能掐會算?這里面的蹊蹺,可真是令人費解、困惑。

其實整日游手好閑、饞吃懶做的肖科,又哪里有這廣大神通的本事?他之所以這麼快就知道了沈金貴回家的消息,說起來這若大的功勞,當算在他饞吃的頭上。

搖身混入農會的他,除了每天找找吳氏的茬兒,大多時間都是搖來晃去、無所事事。手癢難耐卻又不敢再重操舊業的他,天天閑的是渾身難受。于是百般無聊、不甘于安份的他,便時常趁著農會干部不在的時候,伙同幾個混吃混喝的二流子民兵,打著辦公的幌子,在農會會所聚眾吃喝玩樂,推牌九執色子。把個代表著農民協會的行政辦公場所,搞得是酒氣燻天、烏煙瘴氣!肆意踐踏敗壞著,人民政府的形象和聲譽。而副連長章懷柔,便是與其臭味相投的一路貨色。

沈金貴回堡的事情,就是被他倆派出去采購吃喝的小混子二蔫巴,給看到的。

當時的二蔫巴,正好從一家小酒鋪出來。未出酒館拐角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興沖沖的沈安貴,和並肩同行著的沈金貴。因天已擦黑,影影綽綽中,他並沒有認出身著白色襯衣,外罩淺灰色西裝的沈金貴,只是覺得對方這麼有派頭,心里有些好奇罷了。

他慢騰騰提著酒菜,遠遠晃悠在後面,雖時不時地瞄一眼前面的沈金貴,卻也僅僅是羨慕而已。人如其名的二蔫巴,雖在農會里混事兒,卻並不懂得急功近利、算計害人。所以,他並未將此事放置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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