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君子問瑤芳 第四十七章 傷情

作者 ︰ 縛魂玉

走出德妃娘娘的閨房,我頓覺神清氣爽,但仍不甘于別人已成雙成對、我卻只冒出點菜牙,于是無心欣賞海中美景,我便又扎回了最初那廂房去。

回到廂房,推門而入。

案上是好幾本仙門的奏疏折子, 幽支著手臂坐在案前,正在苦惱。

覺到我來了,他抬起臉,剎那間四處皆蒙上了一層月華,有一道光芒自亙古飛來,投入心底,便再也逃避不得。

他坐在在如夢如幻的滄海月明之間,對我揚起淡淡笑意。

一生一瞬,甘落凡塵。

用人話說,就是我被他誘住了,想趕緊把菜牙掐成白菜。

我愣愣地挪進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直言罷,若他不肯就玩完;不說罷,那菜牙連菜苗都掐不成。

誰料他整理好案上的折子,先我一步問:「找我來負責的?」

這下我更是哆哆嗦嗦無言可對。

 幽站起身,看似漫不經心地捋袖,話卻鄭重其事:「阿湄,為師想好了。」

他他他想好什麼了?是不是又要把我推給誰誰誰?我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維持表面的心情平靜和不知所雲白痴狀:「師父想好什麼了?是除魔樹的辦法麼?」

他繞過幾案,踱到我面前,兩指分出我的一綹頭發,目光沉靜深情:「待東海這處魔樹除去,我便娶你。」

待東海這處魔樹除去,他便娶我。

我睜大了眼,第一時間懷疑這是虛的,伸出爪子去戳了戳他的臉。

真的。

這世上再無他物,也再無他聲。這滄海月明之中,唯有他一人。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猶不依:「你說過不娶妻的,你只娶那個神女,那我不就只能委屈做妾了。」

他小心地擁住我,溫熱的話語撲在耳邊:「那我一生只娶你一個妾,可好?」

我尚在琢磨這句話到底值不值得以身相許,他忽然昂頭挺立直望屋外,一手捂胸:「若你不願便罷,怨我是個寡親緣情緣的命。千年萬年來思慕一人不得,最後連親自拉扯大的徒兒也胳膊肘往外拐。想來這是早已在命盤上刻好的,為師真是活該一世孤零……」

眼見他悲哀欲死,我慌慌揪了他的袖,說的話連腦子都沒經過:「我、我沒有不答應的,我其實想嫁給你想好久了。」

說完我就想把腦子重新灌一灌。要不要把心事吐得這麼直白。

他如見了第一縷陽光的向日葵似的興奮,伸手過來攬住我的腰。

是夜,雖暫且沒發生什麼,但我終于是順理成章地和他窩一團雲被里。

白菜還算不上,不過至少是菜苗了,雖隱覺還是有些不甘,但以後那對小夫妾便不會扎眼,我也會如願以償嫁給師父,甚好甚好。

上一次能在雲被里一嘗師父芳澤是我六歲的事,彼時我年紀太小,尚且不懂其中奧妙;後來懂了,師父卻再未讓我一嘗芳澤。

此番僅隔單衣相對,彼此感覺得到肌膚的溫度,我還刻意蜷縮到他懷里。我自己已有所悸動,他仍舊坐懷不亂,戲弄我耶?

不亂也罷,反正他答應了。

然而我因太過激動而睡不著,合目許久,卻還听得清他的鼻息。

雲被略略掀開一角,想是他也沒有睡著,起了身來。

 幽的手指在我臉上輕輕撫過,皮一層麻,心一層癢,撫得我心花怒放,只恨不能即刻奔赴巫山。然表面仍需安詳熟睡,是以身不由心很遭罪。

「阿湄,我很害怕。」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很是深情,「我以前害怕引禍上身,害怕傷害到你。我遠遠看著,可你總是對著他笑,總是帶著他去照顧你的花花草草,總是愛坐在旁邊听他撫琴……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喜歡和他待在一起,四處游歷,言笑相隨,甚至為了他遠赴東海,我……我真的很不甘。」

听得我三分明白七分迷糊。不過,他這是吃有期的醋了?

上次他吃醋的時候我記憶猶新,且快且狠且準,直接設計讓有期目睹我倆纏綿悱惻。便是有期八成無心接他的醋,亦會被這光景捅出一身簍子。

他又道:「可這一次,你終于到了我身邊,你終于心里只有我一人……哪怕是孽緣,我都認了。」

連那三分明白都被灌滿了迷糊,不過這迷糊灌得我直醉。

師父竟是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十八載朝夕相對,本以為是我一廂情願,原來他亦是欲說還休。早捅破不就得了,繞來繞去還把我往有期那推,難怪幾千年前他追求不到神女。

長發垂入頸間,絲絲冰涼。似覺他俯來,最終在我眼角落下羽毛般輕輕一吻。

我心滿意足地睡去。

一夜無夢。

次日, 幽去了東海魔樹周圍。據他所說,這魔樹最為厲害,應該是眾魔樹之根本,要為將來仙門合力除之奠定基礎。

為了蒼生,他還是很忙。他忙,我亦發愁。如今菜牙已成了菜苗,那將來我不就比有期大了個輩分?大一歲的喚小一歲的師姐已很別扭,這次硬是得喚為師娘,也不知他那小心肝能否撐得住。

轉念再想,又覺是我多心。他自有金屋佳人、青梅竹馬,更何況那佳人可比我溫柔體貼,怕是于他而言,喚我師姐抑或師娘,都是一樣的吧。

定下主意,我出屋去尋他。

萬萬未想到,他根本不須我尋,正就著屋外珊瑚桌上趴著,睡覺。

我慌忙趕過去,第一時間試鼻息,又想起海里哪來的鼻息,便改去試頸脈。幸好幸好,是條沒翻肚的活魚。

放著好好的屋子不睡、佳人不陪,他睡這做什麼?我疑惑地觀察一番,最終蹲時,在他腳邊發現個不大的空銀酒壺。

他女乃女乃的,這死魚又挺著破身體喝酒。

將酒壺撿起,甫一靠近,一股濃辣味便撲面而來,很是刺激,嚇得我趕緊扔開。

他全家的,還喝這麼烈的酒。

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喝酒,喝醉了就在外面睡,也不怕著涼,這師弟堪稱典範;而陸月現在連人影都沒半個,也是個為人妾的典範。這倆典範倒是很般配。

我就著石凳坐在有期身旁。

正好出來時披了件厚衣,便將其解下,輕輕搭在他背上。還沒能放開,他的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我的手被攥得緊緊,硬是掙扎不出。喝酒後力氣這麼大,詐尸也不是這麼玩。

無法,我只得維持著這個微微前傾的詭異姿勢,奈何片刻便覺腰酸背疼,一時思念起一人來。

那個溫柔體貼的陸月,到底去哪個旮旯了?

有期十分善解人意,又未幾,他的手便漸漸松下,只是人仍沒有醒轉的趨勢,喉中發出低吟呢喃。

一聲聲像是在呼喚誰。

雖听不清,不過此地是他母家,他能喚的自然是德妃娘娘。只是猜測畢竟是猜測,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便俯身傾耳去听。

那呼喚中散散帶著酒意。听清的剎那,我怔了一怔,呆了一呆,悚了一悚。

「阿湄……」

他……在喚我?

以為听錯,可這連續的幾聲呢喃,喚的分明就是不才本師姐的閨名。

略一抬頭,竟發覺,從有期這個視角,正對著昨晚我與 幽同床共枕的廂房。

莫非、莫非是他誤會,以為我昨晚真與師父發生了什麼,他才會如此傷情地在這一面眼睜睜看著一面喝酒?!

他不是陪陸月去了麼?

他不是對陸月繡的香囊贊賞不已麼?

他不是心疼壞了陸月的弱柳扶風身如薄紙麼?

他來這里喝酒傷情,他……他能有什麼情可傷!

身前有了窸窸窣窣的動作,我低頭看,趴著的活魚已算是半醒。不過臉頰蒼白,沒點生氣,我倒希望有期重新睡一覺。

臉向著我時,那黑綾里仿佛忽然間亮了一亮。正是忽如一夜東風來,江南盡綠,佳木繁蔭,千樹萬樹桃花開。

誰料,桃花根本只打了個骨朵。只有這麼一瞬,那光似乎又黯淡下去。

他緩慢抬頭,遙岑遠目,用黑綾望了一望那廂房。嘴角閃出一絲苦笑,無限淒涼:「又是醉夢了吧?」

這語氣如此生無可戀,敢情他還真在傷情。

「笨蛋。」為安慰他,我干脆從背後環住他的肩膀,「你在看誰?我不是在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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