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君子問瑤芳 第十七章 共枕

作者 ︰ 縛魂玉

卷雲台是個很玄幻的地方,是增城之巔懸空的一處密台,有一椽干淨木屋,而這里最好的作用就是用來遠眺昆侖山雲海和看星星。

其實我住處並不在卷雲台,來這里,純粹是想找個好點的氣氛听故事。

過去師父喜歡帶我來這再給我講故事,如今又能听人給我講故事,雖然顯得幼稚,可也覺得幸福。然而自我及笄,他就再未給我講睡前小故事,是以這里荒蕪了許久。幸好草木靈力過去,山下的落葉很快掃上來刮了個干淨。

我領著有期進了木屋。木屋很簡潔,一床一案一桌一椅,南面開窗,窗外舉目夜空繁星點點、山間雲煙縈回。

我自個和衣爬到床上去,拉好被子,一臉殷切地望著他:「講啊。」

他坐到床沿,顯然被我這架勢嚇住:「不用走這麼遠的……」

「我喜歡听故事—無—錯—小說才走這麼遠,這里風景好。」雖說,呃,睡覺似乎用不著多好的風景。

卷雲台清冷,他只是褻衣外披了件深衣,自然有些發抖,我卻自個扯了所有被子。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誰叫他前幾天讓我擔心得睡不著覺,反這正又凍不死人。

他瑟瑟地抖了一會,哀求得幾欲淚奔:「師姐,這冷,能不能給我蓋一點?」

「嗯……」我和他蓋同一床被子像什麼話?

他幾乎要給我跪下,自然那動作頓了一頓,又立直了身子:「恕不知我怎麼惹到了師姐,如果我有不好之處,還請師姐明說。如果師姐不明說,我也只好回去顧一顧陸月了。」

他居然威脅我!

見他想走,我趕緊拉住他一張衣袂:「別走,我就是、就是因為你這幾天讓我擔心得狠了,我為了懲罰你才讓你講……」話到末尾,自然而然聲音小了下去,又想我心虛個什麼,不就是讓他蓋一點被子,我掀開被角,指了指旁邊,「那你坐過來給我講,不許動手動腳,明白麼?」

他趕緊應了,飛快坐到床上來,拉了一邊沿的被子,坐在我身邊。

我挺喜歡有人給我晚上講故事,很懷舊,于是我催促:「可以講了吧?」

他擺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這個,是我夢里的故事,望師姐喜歡。」

夢里的故事一定很有助睡眠,我點點頭,身子往下縮了些,兩手扒著被沿。

他悠悠講起來:「我從小就會做這個夢。夢里是寬闊的草原、奼紫嫣紅的花草,那是神界的一個地方,叫木葉園,住著天帝的女兒木葉神女。」

這還是個很仙的故事,我耐心繼續听。

「木葉神女熱愛天地生命,連一草一木都十分珍惜,她嬉笑的時候,木葉園的小動物會跑到她腳邊,和她一起玩耍,她並沒有什麼厲害法術,卻總充滿了生機和歡笑。

後來,她一百歲生辰時,有一位名叫遙夜的地仙飛升為上仙,天帝將遙夜派到她身邊,成為她的侍人……」

我一個激靈:「遙夜是女的?」

他扶額:「自然是一位男仙。」

我就說,若是個女仙,這故事就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把男仙派給神女,天帝老兒還真開放。

他繼續滔滔不絕:「遙夜起初少言寡語,只敢遠遠地遙望神女,看著她笑、看著她玩,看她天真爛漫,卻礙于身份,他從來不敢主動多走一步。在他眼里,神女就像最光明的的太陽,燦爛溫暖、充滿生機。」

……為何我覺得這個形容詞在哪听過?

雖有疑問,我還是不打斷他:「那後來呢?」

「一天,神女把遙夜喚到跟前,盯著他的臉端詳了許久,連遙夜都以為自己臉上是否生出了花草,不敢抬頭,幾度想要跪拜下去請罪。

神女問他,‘為什麼不看我,我長得很可怕麼?’

遙夜雖然最終應了,可還是不敢抬頭,氣得神女罵了他一頓。

那還是……他第一次見神女生氣。

後來,神女時常主動尋遙夜交談,他也漸漸地學會抬頭、學會回答、學會和神女相處、學會珍惜木葉園里的一草一木。神界清冷,卻有這處生機勃勃的木葉園,那是如今不可想象的。

遙夜也逐漸明白,萬物生命,至為珍貴,卻永不重來。

他珍惜木葉園中的每一個生命,而他最珍惜的,是那個如太陽一般的美好生命,仿佛只要看上一眼,都是褻瀆。他想,他一定要盡一生之力去守護她,守護這位代表光明的神女。

木葉園中被神女和遙夜種下了許多人間的花草,它們會枯萎,而神和仙卻不會。至少,遙夜覺得,能夠每天守在神女身畔,便是千年萬年億年,都是天帝給他的最好的恩賜。

日復一日,情不知所起。

然而,神女等不到千年。

那日神女正在木葉園中逗弄白兔,卻突然間暈厥過去,遙夜大驚失色,幾番施救無法,他抱著神女直取凌霄殿去,請求天帝的幫助。

那時他才知道,他連這個渺小的心願,都是遙不可及都夢。」

有期一時停到了這個轉折處,令我很是著急。

這故事有些意思,我哪還有半點睡意,抓著他的手臂催促:「後來怎麼了,快說啊。」

他糾結了一會,拉了拉被角:「我困了,以後講。」

我:「……」

我痛恨故事講的好的人,令我無法集中注意力做事;而我最痛恨的是故事講得好又只講一半的人。

他似乎是真困了,拉了一半被子過去,側頭和衣躺下就睡,不久呼吸便趨于均勻。

他睡覺都不把遮眼的黑綾取下。我覺得如此對他而言應是不太舒服,便伸手去解那黑綾的結。解到一半,手卻突然頓住。

他在我這睡覺。

他在我這睡覺?!

五味混雜,我也不知是什麼感覺,按理說我的動作應是把他踹下去,可手腳卻累得發軟,莫說踹,連挪他都挪不動。

想到他睡著沒多久,我正欲將他搖醒,手剛剛搭上他肩膀時,卻听到他一聲低低的呢喃。

我一時听不清他在說什麼。趁著星月光華,我看得清他的臉。

黑綾松落,露出空洞凹陷得可怕的眼,我驚了一驚,趕緊又給他系上。

這些天來,他看似不再那麼難過,可這樣的恨、這樣的傷害,他是永遠都不會忘的。

可總不能讓他待在我床上,我便又下狠心準備搖醒。

他嘴唇微動,喉間的呢喃,這一次我終于听清。

「母妃……」

我怔住。

師父說,一個人在夢里喚的人,其一可能是夢中所見,其二便可能是心中所念。不論是哪一種,他現在所思所想、所見所感,應都是他的娘親吧。

我想起之前有期的話。

「我……是個自以為是的人。本以為帶著仙藥回到長安,就能治好母妃的病,還能帶著她遠離宮廷、歸隱仙山,還會有很多時間可以孝敬她……可其實,卻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德妃娘娘……是個很好的母親。

若我有這麼好一位娘親,我定會好好盡孝,永遠都不要發生這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事。

我不能攪了他的難得好夢,加之此時天晚,外面正是寒風陣陣,我若離開卷雲台回去怕是會冷成冰塊,正巧旁邊有一根建屋時剩下的木柱,我便躡手躡腳地起身將其抱來,豎放到兩人之間,才放心地扯了被子躺下去,埋頭睡覺。

是夜,我睡得很遭罪。

我似乎有些明白為何他和陸月遲遲沒有圓房了,雖說不一定是主要原因——

有期會搶被子。

隔著一個人粗的木柱,他都能把被子往自個那邊卷去,加之我力氣不大,只能是挨凍的份。我幾次三番想把他提著衣領扔出去,可憶及他和德妃娘娘的母子好夢,我還是忍了。

可我又不能活活挨凍,只得往他那邊靠一點,再將被子扯過來一點。

可他還是要搶被子。

我觀察了一會,發現他一直背對著我,沒有轉過來的趨勢。這是個很好的習慣,我將木柱踹下床,然後光明正大地揪住被角給自己扯來一點空間。

背靠背,雖說有點不舒服,可應不會出什麼事。他品性我還是知道的,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動手動腳。

我一面慶幸,一面真正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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