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策 183︰請君入甕

作者 ︰ 呵綠

「若說此事著哥哥已經知曉,妝娘作何解釋?」曼紗華說的平靜,妝娘頓時臉色聚變,她驀地從黃土地上起身,一步步逼進曼紗華,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曼紗華站的筆直,她望著妝語嫣的墓碑啊,冷然道︰「看來妝娘果然在乎,妝娘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著哥哥全都知曉,只是想著妝娘會有自知自明,終有一天會向著哥哥坦白。」

妝娘眉目森然,眼中燃燒著悔恨和怯意,她釀蹌往後退去,搖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王爺最信任妝娘了……」

「在著哥哥對你徹底失望之前,你還是早作打算,畢竟妝語嫣在臨死之前都以為著哥哥還怪著她,她死的不甘不願,這一切皆是拜你所賜!」曼紗華話罷,愈要拂袖離開,妝娘突地向前跑去,拽著曼紗華的衣裳死不放手。

並未走遠的小兔著實一驚,她正要出面制止時,只見妝娘拽著曼紗華的衣袖,慢慢的跪了下來,她垂頭道︰「我承認,當初是有想殺了你的沖動,但我看到王爺那樣的在乎你,我便後悔了,妝娘不該動什麼歪心思,只是這事必須得有人擔著。」

妝娘說的動容,說的懇切,曼紗華並未回頭,她只是仰著頭靜靜的听著妝娘的懺悔,希望這些話,在有天之靈的妝語嫣也能听到,在妝娘的心里還是有幾分愧疚和悔恨的。

曼紗華收回了衣袖,她紅唇向上揚起,道︰「這些話你還是留著和著哥哥親自解釋吧。」

妝娘抽泣著,迷離著,喃喃自語著「我該怎麼和王爺坦白……」

曼紗華快步上了馬車,在一旁偷听的小兔忙趕了上來,小兔問道︰「姐姐這樣做,妝娘就真的會親自去向王爺恕罪嗎?」。

「她不會。」曼紗華轉頭素手撩開窗簾,看著遠處叢林中妝娘跪在妝語嫣的墓前,有些說不出的蒼涼和悲切,她只知道做錯了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心里上她本不應該這樣輕松的度過余生。

「可是……」小兔若有所思的看著曼紗華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曼紗華自知小兔擔憂些什麼,她且笑且放下了窗簾,小兔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她淡淡的道︰「她怕辜負了著哥哥對她的信任,她怎敢親口告訴她最信任的人這一切都是她做的,這輩子她都將活在自己的悔恨和內疚中,往後她將一天也不得安生。」

「姐姐這樣做會不會對妝娘太過殘忍了一些?」

曼紗華掀開門簾,小兔扶著她下了馬車,她平靜道︰「妝語嫣都死了,現下對妝娘做什麼都不算過分,況且我只是讓她認錯而已。」

話罷,小兔點了點頭,曼紗華又道︰「最近身寬體胖,我們走著回去吧,正好可以消消食。」

小兔跟在她的身後小聲嘀咕著,「分明是心疼妝娘把馬車留給了妝娘,自己走著回去,嘴上卻不承認。」

曼紗華戴著面紗,與小兔漫步回去,街景繁華依舊,一座小城,一個人的離開,仿佛對這座繁華的城市並沒有什麼影響,一切照舊,一切繼續。

那些掩蓋在華麗背後的陰謀正悄悄的擴大著,死並不能阻止些什麼。

晚間,妝娘乘著馬車回了離妝苑,後幾日整個人也是萎靡不振,平日里能躲便躲著曼紗華,見著淵著時,看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閃閃,淵著欲言又止,像是明白了什麼,也不去多問,賞罰在他心中自是有數。

日子還是照常過著,計劃正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著哥哥,琴妃娘娘……」曼紗華翻了個身去,看著閉目而睡的淵著,長長的睫毛落在他如玉似的肌膚處,安靜的如同睡著那般,她知道他只是假寐,等著自己入睡之後,在天亮之前他便會離開,從不多做停留。

他緩緩的睜開雙眼,淡淡道︰「她因懷有龍子而重獲盛寵,雲家也逐漸在恢復往日的勢頭,只是在朝中雲家已是大不如從前了,雲家上下精疲力盡,怕是要緩一陣才能恢復元氣。」

「所以雲家上下已經對辰大哥失去了信任,一個朝臣一旦對君王喪失信任,那麼忠心也會隨之逝去。著哥哥,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淵著抬眸看著曼紗華,心中一窒,他把她卷入這場紛爭到底是對還是錯,往日他本想極力的護著她這份純真,待到君臨天下時,她便可以安然的做她的皇後,高枕無憂的過著往後的日子,而今這場計謀竟被她一眼看穿。

淵著自知是瞞不住她,這場變革終將會流淚流血,他只能竟可能的把每個人的傷害降到最低,「下一步,伺機拉攏雲家,讓雲詩琴做我宮中的內應,雲太尉則是我一顆不動的棋子,之後便是位高權重的上官府。」

曼紗華支起身子坐在了床榻上,淵著替她披上了錦被,她眼如星辰,心靜如水,看著他,懇切道︰「著哥哥的一舉一動皆在辰大哥眼中,拉攏雲家,結交上官,並非是著哥哥徒手便能完成的,這次華兒懇請著哥哥讓華兒幫你一次。」

「你要如何?」淵著眉梢微微抬起,手指不由得緊緊收住。

「著哥哥要做事,辰大哥那邊必得出現一方能擾亂他心神的事情,來將他的注意力先暫且轉移。而能將辰大哥的視線從著哥哥身上轉移的唯一法子便是華兒,華兒相信自己在辰大哥心中還是有幾分份量的……」

「不可!」淵著當即打斷了她的敘述,這場江山的賭博,他怎可拿她去換,如若這樣,他寧可不要,江山是責任,她亦是責任,可兩者相較起來,孰輕孰重,他自己心底知曉。

曼紗華伸出縴細玉手,輕輕的拽著他月色白袍的一角,她輕聲道︰「如此之外別無他法,著哥哥要以大局為重。」

「什麼樣的大局,都不及一個你,若是丟了你,要這江山何用?擁有江山為的不就是能安然擁你入睡!」淵著轉過了頭去,語氣中帶著一絲震怒,這不是兒戲,他絕不允許。

她噗的一笑,她的著哥哥何時能說出這樣酸溜溜的話語來,從前總是說他不懂如何表達,不懂她的感情,那現在他便是坦言相對,這樣的坦言是因為太怕失去她,還是因為他已經長大,懂得如何去表達自己。

「笑什麼?」淵著帶著一絲微怒,轉過了頭來,看著她,心中終有不忍,往後有什麼變故,真是尤為可知。

她搖搖頭,嘴邊浮著安心的笑意道︰「睡吧,夜深了,有什麼事,明日華兒再與著哥哥商討。」

淵著頷首,將她扶著躺下,替她蓋好了錦被。

第二日清晨,天將亮未亮,曼紗華猛地支起身子向後看去,只見他安靜的睡在床榻的一邊,躬著身子,雙手抱在自己的胸前,呼氣平穩而均勻,長長卷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恬靜的像個孩子。

他果然是怕自己自私決定這一切,所以昨夜一直留在她的身邊,等著第二日的商討,他睡得香甜,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復又躺子,替他掖了掖被子,面對面閉上眼,安靜的沉睡。

曼紗華再次醒來時,亦是晌午十分,她眯著眼楮,輕輕呢喃一聲,只隱約覺得有人在看著她。

但她從睡夢中回到現實時,這才看了清楚,淵著半支著身子,正饒有興趣的玩弄著她的青絲,指尖繞弄的異常認真。

她眯眼輕笑,「第一次從夢中醒來,還可以看到你。」

淵著放下手中的青絲,他肅著臉,道︰「用你去分散皇兄的注意力,這點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允許的。」

話語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曼紗華清眸流盼,溫聲道︰「著哥哥還沒有听華兒的法子,何以就這樣否定華兒呢?」

「不管是什麼法子,我絕不會拿你去冒險。」他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紗衣,系上了衣扣,端坐在床榻邊沿,背對著她,「分散皇兄的注意力還有其他很多法子,並不是非你不可,這些我自有打算。」

「著哥哥且給華兒一個與你一起努力的機會,這樣華兒才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曼紗華亦是起身,她將額頭輕輕地抵在淵著的肩上,乖巧的如同一個孩子。

「即便你什麼都不用做,你也有資格站在我身邊,華兒無論何時何地都相信我。」

「好。」

他轉過身,極其小心的擁住她的身子,眼中卻是另一番陰沉景象。

即便如此說來,她也不能高枕無憂的住在東夏樓,他的憂心之事,便是她的大事,她又怎能坐視不理。

曼紗華端坐在離妝苑的水月樓,品著香茶低吟淺酌。

今日天淵帝必定會微服出訪。

小兔站在北街路口焦急的守候,不過片刻,便有一頂轎子落在了小兔身旁。

「現下姑娘在離妝苑。」小兔躬身道。

軟轎內的人陰沉著眸子,眉如刀鋒向上立起,他伸出一只帶著翡翠玉扳指的手理了理身前的衣襟,沉聲命令道︰「走!」

小兔趕忙走在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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