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為凰 第卌九章 悲從喜中來

作者 ︰ 息時

張均自娉婷離了坤寧宮後不久,月復中便總是隱隱作痛,一時似乎針錐,一時又如刀割一般。

這般痛楚,就同上次那樣,她倒不是從不曾體會過,是以她神智很清楚,也很明白,恐怕是不祥之兆。

「娘娘!」

南絮一見張均捧著肚子,黛眉蹙成一團,便是一陣怔忡,于是連忙近前將她扶住,隨即側首疾呼道:「來人!快傳太醫!」

且說娉婷回教坊司這一路,途至坤寧門時,只見一輛馬車突然停在前頭不遠處,自那馬車上下來一婦人,那婦人衣著不凡,服飾華貴,皆為上等佳品。

那婦人尚未轉身,單只是同車夫吩咐了幾句話,而後方才轉身,她轉身那一瞬,方巧行至坤寧門的一行都人紛紛躬身同她行禮。

婦人抬起頭,踏著蓮步款款雍容,一步一步進了坤寧門,亦離娉婷愈發近了。

這位是金夫人,中宮張皇後的母親,她自然是知道的。

娉婷長大後雖不曾見過她,卻也記得她的模樣,印象中的母親,就是長了這樣一張好看的臉。

如今多少年已過去,她依舊不曾變過。

金扶即將走至她跟前時,她微微福身同她施了一禮,而後直起身望著她,從坤寧門外望到坤寧門內,目光自始至終都不曾移開過。

而金扶,卻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

娉婷見她已走遠,禁不住笑得苦澀。此刻她多想喚她一聲,母親……

可她終究是不敢。

這金扶到坤寧宮時,見得是劉文泰緊緊擰著眉心。坐在榻前為張均診脈,而張均,坐在軟榻上以被褥護著肚子,非但臉色蒼白,就連唇上,也無絲毫血色。

她見張均這病殃殃的模樣,自然免不了大驚。原本從容勻速的步伐,一進了暖閣便不由自主加快了許多,她一面又連忙問道:「兒。你這是怎麼了!」

張均听喚力不從心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只是凝眉顯得有氣無力,極是掙扎。

彼時劉文泰亦收回了手,張均急忙問道:「劉卿。怎麼樣。本宮月復中的皇兒如何了?能保住嗎?」。

劉文泰聞言頗是怔怔,稟道:「保是保住了,只是娘娘脈象微弱,這胎象不平穩,恐怕……」

言語至此,劉文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張均自是心急。催促道:「劉卿但說無妨!」

劉文泰抬起頭看了看張均,最終卻是忽然跪地。低頭道:「微臣斗膽,懇請娘娘,免微臣死罪。」

「好,本宮恕你無罪。」

「娘娘此胎恐怕難保,未免娘娘日後受罪,還望娘娘……舍了此胎。」

張均只是驚得啞口無言,而金扶在一旁卻是怒火中燒,陡然近前指著劉文泰斥道:「你說什麼!劉文泰,你好大的膽子!」

劉文泰又是垂首,此回直言不諱,不再避諱,道:「娘娘,微臣今日只是奉勸,若娘娘執意要留此胎,那日後吃苦的可是娘娘啊!且不說得受這番大罪,怕是連性命都不免攸關!」

「劉文泰!」金扶再壓不住火氣,怒道:「你住口!」

「母親!」張均當即出聲將她喝住,只是微微垂首,略顯黯然,劉文泰接著道:「望娘娘,趁早決斷!」

「知道了,」張均異常淡然,語道:「你退下吧。」

劉文泰站起身,應了聲,這便要退下,金扶急急言道:「今日之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听罷劉文泰自知金扶言外之意,這暖閣里除了她們母女二人與殷掌事,便只有他。

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張均靜靜坐在軟榻上,臉頰泛起淚光點點。

她有多想要這個孩子,有誰能體會到,又有誰真正懂她的心,她已失去過一個,而今又如何接受得了再失去第二個,可這世上又有什麼能大過她的性命!

今日連番打擊,已叫她疲憊不堪。

「娘娘,」南絮不顧金扶在此所秉持的異議,直言道:「依奴婢愚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況娘娘還年輕,這個孩子沒了,您還會有下一個,何必如此執拗,保住性命才是要緊。」

張均依舊垂眸,無比愁怨,似乎自言自語,只道:「本宮已為後四年,至今仍未給陛下生得一男半女,朝中人人上疏催促陛下選妃,以保國祚綿長,若本宮此胎留不住,到時將失去什麼,姑姑豈會不明白?」

「娘娘,」南絮說話間忽然窺了眼緊閉的屋門,而後道:「您的孩子沒了,可娉婷的還在,既然同是皇嗣,倒不如來個移花接木,到時不論她所生是男是女,都是娘娘的。」

「娉婷?」金扶喃喃一聲,莫不是她方才見到的那個?

這娉婷已有孕三個月,肚子已微微隆起,雖並不明顯,可她金扶是何許人也,即便是兩個月的身孕恐怕也瞞不過她。

金扶雖不同意南絮的意見,卻也未曾斥責她,因為南絮所言,總歸是有些道理的。

「兒,」金扶亦苦口婆心的勸道:「或許是你多心了呢,我瞧那個劉文泰,醫術也不過如此,他怕不是保不住你的胎,就信口胡謅,你也不能全听他的。你把手給我,我來給你瞧瞧。」

張均卻未曾叫金扶診脈,只道:「母親,你甭再勸我了,我這身子,我自己最是清楚。」

金扶輕嘆一聲,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母親就不再多言了。」

「母親,」張均抬眸望著她,「兒有一事相求。」

「有什麼事你還得用求的,你是母親的女兒,你就是要母親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那母親也得應了你啊,」金扶目中滿是憐惜,她怎受得了張均受如此折磨。

「讓娉婷隨你出宮,我記得府上有一處院子,甚是偏僻,母親安排她住在那兒,叫她安心養胎,等到九月,我應當臨盆之時,母親再助她催生,到時我把陛下支出宮去,你就將孩子帶進宮來,神不知,鬼不覺。」

張均見金扶皺眉,繼而又道:「把她留在宮里,我總不放心。」

金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張均仍放心不下,又道:「母親,此事萬不能叫父親和堂兄發現。」

「知道,你放心吧,母親自有分寸。」

「姑姑,」張均言此略微垂眸,並未看南絮,淒然道:「你去把藥熬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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