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為凰 第卅一章 詢問非質問

作者 ︰ 息時

乾清宮靜謐悄然,書案旁放置著一鼎暖爐,將整個偏殿烘得暖洋洋的,免不了叫人生了慵懶之意。

彼時朱佑樘已下了朝,自打他進了乾清宮起,鼻間便總會嗅得一股清香,那味道,淡淡的,同張均身上的倒有幾分相似。

他負手進了偏殿,卻停步站在殿門內,側首望著樊良,隨口問道:「皇後來過?」

樊良怔了怔,方才答:「是。」

朱佑樘倒不驚詫,繼而走向書案,這才見書案上已被燒得模糊一片的奏本,他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拿起仔細看了看,然而他卻是什麼也看不到,于是以指尖輕輕撥開奏本末端,這才見了署名之人,他喃喃道:「代惠王?」

樊良聞言當即反應過來,原來皇後是見了這代惠王的折子才誤以為他是代王府的人,怪不得,怪不得!

若如此說來,那他——言自己是荊王府的人,豈不是將荊王給供出來了!

不過叫她知道了也無妨,荊王不仁不孝,為虎作倀,他所做的那些不法勾當,遲早要被挖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朱佑樘眉心緊緊擰在一起,抬眼略是不悅。

樊良被他這一聲詢問拉回思緒,他回過神,直截了當的答:「是皇後娘娘。」

朱佑樘聞知是張均,並無怒意反倒是暗暗竊喜,放下奏本,唇角笑意分明。

代惠王的這奏本他倒是看過兩眼,本是打算批閱過去,可那日出去後再回來就怎麼也尋不到了。

今日好巧不巧讓張均給瞧見了。她怕是吃味了才會如此。

樊良見朱佑樘如此神色,自然免不了困頓。朱佑樘側首望著他,問道:「皇後可還說了什麼?」

這一問。樊良倒不是蒙的,只答:「什麼也沒有說。」

「她沒有問你是誰?」

「沒有。」

這倒是稀奇了。

朱佑樘微微頷首應允,忽聞禮部尚書耿裕請旨求見,便坐下靜候。

「耿愛卿到此有何事?」

耿裕施施然行禮,稟道:「于忠肅公祠而今已敕建完畢,但尚缺祠堂牌匾,微臣與工部賈尚書商議,請陛下御筆親賜匾額,此一事百姓呼聲亦高。望陛下,恩準!」

「好,」朱佑樘答應得極是爽快,「朕準了。」

「謝陛下!」

朱佑樘不自覺點頭思量,道:「應當叫做什麼,幾位愛卿可商議好了?」

「旌功祠。」

「旌功祠?」朱佑樘仍不作罷點頭,贊道:「這個名字好,就叫旌功祠吧。」

「是。」

坤寧宮鮮少歡聲笑語,樂作一團。今日卻是鬧哄哄的。

只听聞一都人嗤笑,與張均道:「奴婢前幾日見著惠太妃手下的人將昭太妃打了一頓。說是,昭太妃走路不帶眼楮,將惠太妃沖撞了。那惠太妃當即指著昭太妃的鼻子就是破口大罵,昭太妃雖已痴傻,卻也不服氣。沖上去就要動手。娘娘您想,那惠太妃是何等潑辣的性子。豈能由得旁人動她,那身邊伺候的幾人。可都一股腦的對昭太妃拳打腳踢,昭太妃勢單力薄,只能跟過街老鼠一樣,東跑西躥的。」

「奴婢也見著了,」另一都人亦是噗笑::「你們可是沒見著昭太妃被打的那樣兒,鼻青臉腫的,當真像個過街老鼠,從前那尖牙利嘴兒的模樣全都沒了。」

張均聞言自然禁不住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她王巧顏也有今日。」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南絮淡淡一笑。

南絮平日里雖也是沉默寡言,可也並非這般性子,張均察覺她似乎不悅,便側首望著她,問道:「姑姑怎麼了?」

听罷眾人亦順著張均的目光看去,南絮怔立張均身後,頗是不適,侃侃一笑了之,只道:「沒什麼,只是想起從前的事了。」

張均未再言語,眉黛反而笑道:「娘娘,還有一事,奴婢昨兒個在宮後苑,見著昭太妃被興王臭罵了一頓,想必是……」

此言未畢,朱佑樘忽然至此,亦笑道:「在說什麼滑稽之事,說來給朕也笑笑。」

眉黛聞言忙住了嘴,與眾都人一同躬身行禮,張均卻是依舊單手支額,側臥在軟榻上。

朱佑樘溫言道:「都下去吧。」

「是。」

張均靜靜望著他,她自然知道,朱佑樘定已瞧見了那奏本。

朱佑樘亦如是看著她,不久竟是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連忙走去她身後,為她捏起肩來。

「听說,你失手燒了代王的奏本?」

張均並無膽顫,反而是轉頭抬眸凝著他,坦然道:「不是失手,是臣妾見代王勸諫陛下納妃,心中一時生了火氣,便給他燒了。」

朱佑樘佯裝慍怒,蹙眉道:「你如此坦言,就不怕朕罰你?」

「不怕。」

「朕在你心里,就這麼沒有威嚴?」

張均听罷笑意綿綿,言道:「何為威嚴,臣妾只知,陛下舍不得罰臣妾,若臣妾受罰了,吃苦的是陛下自己。」

「你怎知我舍不得?」

張均回首佯作黯然,置氣道:「陛下不愛臣妾了?」

「對,我不愛你了,」朱佑樘收回手,這便作勢要離開。

張均見勢不甘,亦收回手側身躺下,提起整塊絨毯將全身覆住。

朱佑樘見狀不禁一驚,急忙走來坐在軟榻上望著她,輕喚道:「兒。」

張均自然不理,朱佑樘心下一急,便伸手去欲要將絨毯拉開,怎知張均兩手將絨毯緊緊抓著。

朱佑樘不好使力,便不再拉扯,柔聲哄道:「兒,我錯了,你莫再生我氣了。」

「兒。」

張均見好就收,這便推開絨毯,望著他依舊裝作不悅的模樣,道:「那你說,你錯在哪兒!」

「我……」朱佑樘頓了頓,直道:「我哪兒都錯。」

張均這才完全松開手,神色亦溫和了幾分。

隆禧殿內只見柏氏太妃屈膝跪在蒲團上,左手持佛珠有序捻動,右手持棒槌不斷敲打木魚,口中念念有詞,看來青燈古佛已非一朝一夕。

忽見一個年若十七八歲的都人急急忙忙的跑進來,見柏太妃正誦經念佛,便未直接吱聲,單只是對著侍立在香案旁的都人招手,壓低了聲喚道:「瑾瑜姐姐,瑾瑜姐姐。」

瑾瑜听喚躡手躡腳走去,同她一齊出了殿,問道:「什麼事啊?」

都人笑得神秘兮兮的,道:「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瑾瑜略顯疑惑。

「我听說,皇後娘娘懿旨,讓今年該出宮的都人在年關前就走,準她們回家過年,宮正司發放的名錄里,可是有姐姐你呢。」

瑾瑜听罷明顯一愣,「果真?我竟也能出宮?」

「嗯,」都人道:「是真的,那名冊就在宮正司劉女史手上,姐姐你若是不信,可以尋她問問。」

瑾瑜笑容滿面,掩不住的容光煥發,一聲不吭的便闊步跑開。

這後.宮,就是這麼一個像牢籠一樣的地方,但凡是身在其中的女子,無一不想著將來有一天,自己能夠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至于張均這樣身居鳳台的女子,將來也會有一日,夢想著能逃出這個牢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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