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音樂中，舞池中舞影翩翩。整個宴會都已進入gao潮，可鄭浩天卻仍沒辦法從緊張情緒中緩解下來。
「還好剛才有你在，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同他們說什麼……」他低聲說著，忽然又問︰「我之前真的是龍幫的幫主？！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
他不能不疑。雖然過來招呼的人，個個都是謙恭有禮，可是哪怕是他們在笑，他也能感受到他們周身散發的那股彪悍之氣。
那些人，和他平時接觸的人完全不同。哪怕這里到處都飄逸著花香和女人身上的香氣，他卻仍仿佛能夠嗅到那濃重的血腥味。尤其是那些審視著他的老人，他只覺得連呼吸都要屏住。
在賭城時，他听到過龍幫的大名。雖然賭城不是龍幫的大本營，可是在那里卻沒有人敢于捋虎須。听說當初龍幫打下賭城時，和當地的黑-手黨大打出手，一場大血拼死傷無數，夜里被槍聲驚了一夜的人，第二天還在街上看到滲入路面洗都洗不掉的血漬。
他不知道那些傳聞到底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可是仍然打從心底敬畏著那個黑暗世界的人。他以後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和那個黑暗世界有什麼任何瓜葛。可是現在卻突然告訴他，他就是龍幫的前任幫主……
「真是太讓人難以相信了……我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很可怕？！」
姜芷薇看著他，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你以前是個比他們更可怕的人。」她不是不知道此刻的鄭浩天想听到怎樣的答案，也知道她的答案可能讓鄭浩天有所退縮。可是，她不想欺騙他。
目光轉開，看著站在角落里端著杯雞尾酒，露出寂寞表情的明蘭，她笑了下。伸手拉住鄭浩天的手，笑道︰「我們一起跳舞！」
被突然拉住的鄭浩天嚇了一跳，掙著手，一心推拒，「我不會跳交際舞的，真的，我和明蘭都沒有跳過……」
「你會跳！」歪著腦袋，姜芷薇很肯定地告訴他，「鄭浩天，你會跳。」不管鄭浩天願意不願意，她拉著他，輕盈地步入舞池。
站在舞池中，看著仍在發呆的鄭浩天，姜芷薇笑起來。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她柔聲道︰「不要去想，隨著我就好……鄭浩天，我們第一次跳舞時的情形，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是個美麗的春天，學校50周年床，邀請了杰出校友返校參加慶典。選出了50對學生代表來跳開場舞，而我們，就是班里被選中的那一對……」
「那一次，是你第一次摟住我——你放在我腰上的手，也像現在一樣微微顫抖……」她傾近了身，唇附在他的耳邊，輕淺的呼吸噴在鄭浩天的耳際，讓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像從前一樣，在想︰能擁著最愛的女人，這真是美好得像一場夢……」
腳步一亂，鄭浩天一腳踩在姜芷薇的腳尖上。姜芷薇「唉喲」一聲，身體軟軟地倚在鄭浩天的懷里。
低笑著，她嗔道︰「你啊，怎麼還是這樣毛手毛腳的呢？」面泛紅霞，呵氣如蘭，姜芷薇眼波流轉，似怨似喜，讓鄭浩天也不由得面上一熱。
只是立刻，他就板起臉，「姜小姐，請你不要這樣……」他沉著臉，已經帶出些許怒意。
看著他，姜芷薇沉默片刻，忽然幽幽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勾引你，很不要臉，是狐狸精？！」
鄭浩天沒有說話，可是表情卻已經表達了他的意思。看著他，姜芷薇不怒反笑。
「是啊，我或許是在勾引你！鄭浩天，我知道你已經忘記了一切，可是，我沒有那麼好命，能夠忘掉一切呢！我記得過去的每一件事，記得我們曾經一起歡笑，一起哭泣；也記得彼此痛苦的折磨；更記得我們——曾經相愛過！你，是海兒的父親……」
她看著鄭浩天，低聲說道︰「我做不到和你一樣絕情呢！」
沒有流淚，可是她哀然的神情和低沉的聲音，卻比哭泣更能打動人心。
鄭浩天垂下眼簾，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似乎是後悔萬分又似乎是愧疚到無法復加。到最後，卻只是握住姜芷薇的手，低聲道︰「跳舞吧！」
姜芷薇垂下眼簾，再抬起頭時，已經又是一臉溫善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剎那間的脆弱，都不過是鄭浩天的錯覺。
看著姜芷薇的笑容，鄭浩天眨了眨眼，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擁著姜芷薇縴細的腰肢，他輕輕邁開腳步，隨著音樂而動了起來。之前隨著姜芷薇的步伐而動，他只覺得處處別扭。可是現在，他自己動起來，才發覺竟然可以跟著音樂，自如而動。
默然片刻，他忽然低聲道︰「原來我真的會跳舞的。」
「是啊！你真的會跳舞……」姜芷薇低聲應和著他，抬起頭來，望著正看過來的明蘭，把鄭浩天摟得更緊……
舞會結束時，已經將近黎明。站在門口，微笑著送走最近一批客人。姜芷薇回過頭，笑著把手放進鄭浩天的臂彎，很自然地笑道︰「你今天表現得真的很棒！我想，看出你沒有恢復記憶的沒有幾個……」
「你是說那些長老？還是說那些一直在看我的什麼堂主？」鄭浩天苦笑，「你真的覺得他們沒有看出來？不過……他們並不想激怒你！」
姜芷薇挑起眉，為鄭浩天的敏感而有剎那的失神。三年了，雖然仍有人反對她，可是也有很多人畏懼她……
「你是不是覺得害怕了？」她低聲問著，嘴角的笑，很是苦澀，「我的確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我了。三年前，我要你保護才能得以生存，而現在……」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打斷她的話，鄭浩天回頭，深深地望著站在遠處望著他們的明蘭，沉聲道︰「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打算再回到這樣復雜的世界里。」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姜芷薇臉上的微笑仍然明朗︰「我明白。不過，如果我不嘗試一下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鄭浩天，就當是你補償我，陪我在紐約度過這最後一個月。如果一個月期滿，你仍然這樣說，那我也就沒有其他話可說了……」
「何苦呢？」鄭浩天搖了搖頭，卻沒有拒絕。
姜芷薇仰著笑臉，笑盈盈地道︰「和我上樓，我讓你看看你以前住的房間……」
鄭浩天點頭，正要隨姜芷薇上樓，卻突然回過頭去。「明蘭，」他叫了一聲，面色突變。甩開姜芷薇的手，鄭浩天快步奔過去，在明蘭要跌倒在地時一把抱住了她。
「我，我沒事……」明蘭扶著他，身體軟軟地倚在他的懷里，「我就是有些頭暈……」
「是喝酒喝多了？」鄭浩天緊張地問著，探手去模她的額頭，「還好，不太燙。你的身體身體一直不好，我都說了，叫你多注意休息……」
「我知道了，你好煩啊！」抱怨著，明蘭抓著鄭浩天手臂的手卻越發抓緊。眼角有意無意地瞥向姜芷薇，帶著得意與挑釁的意味。
忽然間，姜芷薇就明白過來。勾起嘴角，她無聲地笑起來。這樣也很好，狐狸比小白兔更讓她興奮，而且會少許多愧疚之心。
看著刻意表現得肉麻十足的明蘭，再看鄭浩天臉上那始終如一的溫柔笑容。姜芷薇掀起眉。轉身和身後的保鏢低聲說了幾句話，她就笑著問道︰「一直去吃早餐吧？！我想浩天也很想在附近逛逛的。」
明蘭抿起嘴角，揉著太陽穴，低聲申吟，「我覺得頭好痛……」
「頭痛嗎？」。姜芷薇關心地問著，上前勸道︰「要不然，你還是上樓休息下吧！你可以睡在我和浩天之前住過的房間里……那里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樣，床也還是那張床……」
她的嘴角掛著笑，眼神也是帶著十足的關心，可是明蘭的臉色卻越發蒼白。
鄭浩天不明所以，仍然在勸明蘭，「還是上樓休息一下吧！」
瞪著鄭浩天，明蘭的臉色很不好看，卻又不好說得太過直白了。只好哼了一聲，「我已經不頭疼了，要出去吃飯就走吧。」
鄭浩天不明所以，姜芷薇卻是心知肚明。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接受睡自己男人和別的女人一起睡過的床。哪怕是看起來柔順的明蘭也不會接受。
在鄭浩天搔著頭，轉開時，她看著明蘭，仍好似毫無所覺般勸她︰「你這樣真的可以嗎？如果這樣出去，要是萬一頭暈了昏倒可怎麼辦？」
听著姜芷薇的關心，明蘭只覺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可雖然心里滿是怨意，她到底還是不能夠這翻臉，只能沉著臉色，跟在姜芷薇身後身外走去。
沒有坐車，一行人慢慢走在唐人街上。
雖然天色還沒有大亮，可是唐人街已經人聲一片。眼前的情形，明蘭和鄭浩天都很熟悉。不過，比起在拉斯維加斯的唐人街，這里又繁華熱鬧了不止十倍。
「太太，來吃早餐嗎？」。一家餐廳前，出來擺放「營業」牌子的中年人沖著姜芷薇憨憨地笑。目光一轉，瞥見鄭浩天卻是一怔，「鄭先生？！我的眼楮沒花吧？真的是鄭先生！」他大叫著，突然扭身往里跑去，「你們快來看，是誰、是誰還活著……」
因為他的大叫，街上的人也紛紛轉目看來。有遠遠地看著的，也有立刻驚喜交加過來打招呼的，一時間，唐人街亂成一團……
姜芷薇站在一旁，一直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上前，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過了很久，才似自語般笑道︰「歡迎回來，鄭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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