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的夜晚,燈光絢麗,是名符其實的不夜城。有如墜落的星辰,明亮的夜明珠,璀迷人。任何你所能想到,所想要的,都能在這座城市里找到。性、暴力、快樂、悲傷、痛苦、愛情、迷夢……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伴著賭博在這座美麗的魔城中滋生。瘋狂而令人沉醉。
「這座城市,等著我們來征服!」邁出酒店的時候,孟濤深深地呼吸,張開手臂,仿佛想要擁抱這座城市。張揚而野心勃勃。
鄭浩天回頭瞥了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攬著姜芷薇的腰,壓低了聲音︰「回去以後,什麼都不要理會。只要等著我去和你會合就好。」
看著神情復雜的姜芷薇,他的聲音稍頓,忽然又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其實還沒有原諒我。或許,我永遠都不再出現在你面前,才是你想要的……」
「鄭浩天!」他還沒有說完,姜芷薇已經打斷了他,凝視著他的眼楮,姜芷薇抿了抿嘴角,沉聲道︰「我希望你能平安回來——我會等你!」
她偏了偏頭,笑容有些苦澀,「不管我到底是愛你還是恨你,我都希望你能夠活著回來。我們之間的事情,要兩個人一起解決……」
鄭浩天沒有回答,可是臉上的笑容卻很是溫柔。
彎下腰,他一把抱起海兒。笑道︰「海兒,先和媽媽一起回去,爸爸很快就會……」
聲音戛然而止,鄭浩天突然猛地向前一撲,撲倒了姜芷薇。
與此同時,一聲輕微的悶響炸開。有什麼東西射在鄭浩天剛才站的位置後的牆上,爆起一蓬微塵。
姜芷薇瞪大了眼,下意識地緊緊抱住海兒。鄭浩天半擁半抱著她們,飛快地移到車子的後方。
「上車!」他大聲喝著,聲音卻被驟響的槍聲壓了下去。
好似鞭炮炸響,連發的子彈飛射而來。鄭浩天反手拔槍,掩在車後還擊。可是,對面街上不知掩藏了多少人。子彈如雨,槍聲密集,讓人分不清到底人躲在什麼地方。槍林彈雨中,連身體都不敢直起。
一聲尖銳的槍聲,從上而下,孟濤身邊的一個同伴應聲倒下。
「蓬」一聲,鮮血飛濺。孟濤的臉上濺了一臉的血,卻來不及去擦拭,甚至沒有去感傷、悲憤的時間,而是立刻舉槍抬頭,去搜尋那個不知隱身在哪棟大廈的狙擊手。
姜芷薇用左手緊緊地抱著海兒,右手遮住她的眼楮。可是她自己卻盯著不遠處僕倒在地的尸體,無法移開。剛才還在她身邊有說有笑的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殘廢,來得如此突兀,殘酷得甚至讓她來不及哭泣感傷。
「天哥,有狙擊手……」劉威大叫了一聲,才冒出身就雙縮了回去。
而孟濤則隱在花壇後,拼命地按著電話。
鄭浩天目光閃爍,沉聲喝道︰「上車!」
回頭看看似乎傻了一樣的姜芷薇,他大聲喝道︰「姜芷薇!你要死在這兒嗎?!」
姜芷薇一機靈,醒過神來,在鄭浩天又一聲大喝時,貓著腰拉開車門。
把嚇得澀澀發抖的海兒抱進車後座。姜芷薇沉聲道︰「別怕!媽媽和爸爸都在,我們會保護你——相信我!」
睜著一雙小鹿一樣純淨的瞍,海兒咬著唇,雖然怕得渾身發抖,卻仍然不住點頭。
沖著海兒笑了笑,姜芷薇繞到前面,坐上駕駛座。可是沒有鑰匙,她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鑰匙。
「冷靜、冷靜下來……姜芷薇,你以前演過這樣的戲……」嘴里低聲呢喃著,姜芷薇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停頓。「是這根線……」就在她扯出電線打著火的時候,前門打開。
鄭浩天瞪著駕駛座上的姜芷薇,露出吃驚的表情。只是這個時候來不及追問。鄭浩天跳上車,大聲喝道︰「開車!什麼都不要管……芷薇,剛才我的話不是有意的——我會帶你和海兒好好地離開……」
姜芷薇沒有應聲,只是狠踩油門。車子橫沖直撞沖上馬路,前面想要攔阻的男人,不及開槍,堪堪避開,險些被撞個正著。
心中驚惶,可是姜芷薇卻沒有半分遲疑。腳始終不曾松開油門,就那樣飛駛出去。車後,是狂追不舍的槍手。
「是蘇海濤的人。晚了一步……」鄭浩天低聲說著,握住姜芷薇發抖的手,又回過頭看著海兒,「別怕——趴下!」
他大聲喝叫著,俯在椅背上去按剛剛要抬起頭的海兒。
就在這時,「 」的一聲巨響。車身一震,明顯地歪了下。姜芷薇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車子已經栽倒在地,橫飛出去。
車身巨震,姜芷薇的腦袋重重地撞在方向盤上。只覺頭暈眼花,四肢劇痛。
晃了晃腦袋,她的神智漸漸清醒,忙扭過頭去看後座。「海兒……」她驚叫著,看到海兒抬起頭,發出微弱的哭聲,心里頓時一松。
轉過頭,才發現鄭浩天已經不在身邊。心里發涼,姜芷薇咬著牙,伸手去扳車門,卻發現根本就打不開車門。
「海兒,你不要怕,媽媽會救你的……」翻過身,她想從另一邊車門爬出去,卻發覺自己被方向盤卡住,動彈不得。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來,她嘴里卻仍不停地安慰著海兒。就在這時,後面的車門,突然被猛地拽開。鄭浩天探近身,抱起海兒的頭。
姜芷薇松了口氣,回過頭看著鄭浩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用管我,先帶著海兒去醫院……」
鄭浩天抿緊了唇,托著海兒的頭,看著她額角的血漬,柔聲道︰「海兒乖,爸爸已經打了電話,救護車馬上就來。爸爸先救媽媽……」
海兒低聲抽泣,小臉已經疼得發白,卻仍然猛點頭。把海兒放下,鄭浩天用力拉扯著姜芷薇這邊的車門,卻發現車門已經撞得有些變形,根本拉不開。
不理會姜芷薇的喊叫,他繞到另一邊,爬進車里,看著被方向盤卡住的姜芷薇,不由皺起眉。小心地放倒座椅,他沉聲道︰「躺好不要動!」
「不要管我了……」姜芷薇驚叫著,扭頭往後面看去,神情越發驚慌。
可是鄭浩天卻根本不理她,拉住方向盤,用力地拉扯著,甚至抬腳狠狠地踹著。
「鄭浩天……」身後的人眼看要追上來,姜芷薇又急又怕,還待催促,卻突覺被卡住的地方一松。一聲驚呼,她還未說話,鄭浩天已經拖著她的身體用力拉……
用力過猛,兩人僕倒在車門前。姜芷薇抬起頭,不由驚叫︰「浩天……」
不容她爬起身,鄭浩天已經翻身而上,覆在她的身邊。壓著她的同時,已經反手一槍打中追過來的男人。
「浩天,」姜芷薇才叫了一聲,鄭浩天已經跳起身,半拖半抱著她,快步轉過車後頭。
彎腰抱起海兒,姜芷薇小聲安撫著懷里的女兒,眼楮卻一直緊盯著鄭浩天。剛才,她有听到槍聲,在鄭浩天開槍之前。
光線昏暗,她看不清一身狼狽的鄭浩天到底哪兒受了傷。心里揪住一團。
抿緊了唇,鄭浩天一聲不發,拉著姜芷薇的手,快步轉進旁邊的小巷里。那是兩棟大廈之間的深巷。
相對于眩目的繁華街市,這條窄巷好似掩在光鮮外衣下的疥瘡,骯髒、陰暗、臭氣燻天,讓人一走進來就覺得惡心。
可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情去在意周圍的氣味。急促而沉重的腳步回蕩在空蕩的深巷中,連同喘息聲也顯得格外的粗重。
突然頓住腳步,鄭浩天的目光轉向堆在角落里的垃圾箱,「躲到後面去!不要發出聲音……」
在姜芷薇依言抱著海兒躲起來後,鄭浩天抓起丟在一旁的破箱子往姜芷薇身邊堆。姜芷薇大急,伸手抓住鄭浩天的手臂,「你要做什麼?」她以為她們是要一起躲起來的。
「帶著海兒留在這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聲……等半個小時,再出來。」用手慢慢掰開姜芷薇抓著他的手,鄭浩天從身上又模出一把槍,塞到姜芷薇手里,深深地凝視著她。沉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和海兒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鄭浩天!」姜芷薇的聲音有些發抖,卻不僅僅是因為害怕被後面追來的人發現。而是,鄭浩天望她的眼神,讓她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恐慌感。好像鄭浩天這樣放開她的手,就再也回不來了一樣……
在鄭浩天轉身的時候,她猛地站起身,可是手卻只能頹然在鄭浩天的背上滑落。
回眸看她,鄭浩天快步跑到路上,看著正從巷口涌來的幾個男人,抬起手,一槍射出。被槍聲震得心頭一顫。姜芷薇蹲,緊緊抱著海兒,用手捂著她的耳朵。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被垃圾箱擋著,姜芷薇看不清外頭的情形。可是听聲音,她知道,追過來的人都已經追著鄭浩天跑遠了。巷子里,又陷入死樣的沉寂。
懷里的海兒,在顫抖著。雖然沒有海兒沒有發出聲音,可是卻有微冷的濕意洇濕了她的手臂。她知道,海兒在哭。就連她自己,也想哭。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能哭,不能……
皮包剛才在混亂中,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姜芷薇不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貓著腰,藏身在垃圾桶里,她只覺腰酸背痛,卻不敢稍動半分。
在心里,默默數著數,她盤算著現在到底過了多久。懷里的海兒,呼吸卻漸漸急促起來。
姜芷薇有些慌了神,抬手模上海兒的額頭,滾燙一片,燒得燙手。
她沒有辦法再這樣坐以待斃,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冒險,卻仍然抱著海兒從垃圾箱後走出。
「海兒,不要怕!我們會活著回家的……」
她抱著海兒,慢慢向巷口走去。越近巷口,就越生緊張——心口,狂跳如雷……
本書首發于看書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