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姜芷薇回過頭，看看陳凌風，嘴角牽起，笑得仍有幾分牽強和難堪。
陳凌風睨著她，把手里的水瓶塞到她手里，然後也在台階上坐下來。仰起頭，望著頭頂漸漸行西的日頭，他忍不住出聲抱怨︰
「姜芷薇，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讓人難堪？！我陳凌風是什麼人啊？大眾情人，少女偶像，師女乃殺手耶！拍個吻戲，居然要NG20條，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會讓人質疑我的魅力——你還笑？！很好笑嗎？我要死的心都有了！」
越說越生氣，陳凌風霍然起身︰「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連床戲都能一次過，為什麼拍個吻戲就那麼為難呢？哎呀，想想，我都覺得氣得不行……最後那次，要不是張導也受不了了，我看根本也過不了關……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你以後仍然是這樣，我看你還是考慮息影好了<……」
默然無聲，看著陳凌風的背影。姜芷薇嘴角的笑越發苦澀。
息影？可是，她除了演戲還能做什麼呢？除了演戲，她的人生就什麼都沒有了……
以前因為這樣的事，梁偉成也曾經幫她約了心理醫生。
躺在心理醫生辦公室里的那張沙發椅上，她說了很多。可是，卻從來都沒有提及她深藏心底，永遠都不會對人講的那些秘密。
曾醫生說她把心封鎖得太嚴，應該對人敞開心扉才是。她只是笑。那個聰明的女醫生知道的，知道她所說的那些事有真有假，而最重要的事，卻始終未曾向人透露。
她怎麼敢透露呢？她不信那個醫生。如果，她連身邊的人都不能相信，又怎麼會去相信一個只是陌生人的醫生呢？相信她的職業道德？！開玩笑……
其實，不用醫生來診斷，她也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一年，她離開那座小城，輾轉來到S市。漫無目的地生活著的同時，也曾經踫到過幾個男人……
在梁偉成之前，她曾經有過交往的男人。她還記得，那個熱烈追求她的男人，抱住她，想要吻她，卻被她吐了一身的狼狽樣子。
他瞪大了眼楮，好像她突然之間變成了個怪物一樣。第二天就徹底消失于她的生活。
她那時候以為，只是一個意外。可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終于知道，那是一個懲罰。
或許，是她對自己的懲罰。也可能，是他或是她對她的懲罰……
不純潔……
她的身體連同心靈。
多年以來，吻她，她沒有反胃、惡心的，只有鄭浩天和歐宇。前者，讓她回憶起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她的身體或許仍然沒有遺忘。而後者，則是帶著讓她羞愧的純潔，讓她在那一剎那，甚至覺得自己在被淨化……
不只是拍攝過程中，會被人垢病，就連人際交往中，她的怪癖也要惹人厭惡。或許，唯一不厭惡她，尊重她的人，只有梁偉成一個……
把頭埋進膝蓋，姜芷薇靜默了很久，才拿出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從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坐在台階上的姜芷薇。鄭浩天轉過頭去，看看遠處胡亂堆在地上的空飯盒。眉毛，不易察覺地輕輕揚起。
自煙盒里彈出一根香煙，夾在指間，他又突然煩躁地丟掉。回過頭，招呼身後正小口小口吃著盒飯的黎清。
「不要吃了，我們出去吃。我請你吃好吃的。」
黎清先是一喜，但立刻就遲疑起來︰「不好吧！劇組的人都在……而且薇姐還沒有吃飯呢！」
「你是她的助理，可不是她的丫鬟……再說，你剛才不是給她拿過，她不吃嗎？」。鄭浩天厭惡地皺眉，又不耐煩地道︰「算了，誰叫你還領她的工資呢！我們出去吃，回來時給她帶些吃的好了！嗯，想吃什麼？我們去城里吃日本壽司，就給她帶那個好了……」
「不行啊，薇姐不吃壽司的。她的胃不好，一般只喝粥……」黎清的話還沒有說完，鄭浩天已經掀起眉毛︰「她不吃壽司的嗎？……真是麻煩，不要管她了……」
不遠處，蔣麗麗的大笑聲傳過來︰「那種演技，怎麼會成影後的呢？真是奇怪，她怎麼當上明星的？」
鄭浩天皺起眉，忽然問道︰「姜芷薇怎麼當上明星的？她這樣的素質……全靠梁偉成捧？我記得從前有說過她是模特……」
黎清撇了下嘴，抬起頭看了看外面，才淡淡道︰「對外自然說是模特。可其實姜芷薇根本算不上是正式模特，要說是模特，也是野模。就是那樣跟著草台班子演出的模特。一般都是做做車模或是什麼百貨公司的秀場……我記得梁大哥說過，那年他去參加一個百貨公司的剪彩。認識了姜芷薇……」聲音稍頓，她才又道︰「姜芷薇知道梁大哥是導演，所以就一直纏著他，纏得梁大哥沒辦法，才簽了她做藝人……」
「是嗎？」。鄭浩天睨著黎清，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不是有什麼報道，說是梁偉成第一眼看到姜芷薇，就覺得她有成為演員的潛質，所以力邀她加入‘漢風’的嗎？在姜芷薇之前，‘漢風’旗下雖然也有很多藝人，可是梁偉成親自做經紀人的卻只有姜芷薇一個。那篇報道還說梁偉成很得意自己的慧眼識英雄，姜芷薇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面色微沉，黎清口齒微動，靜了一會才低聲道︰「對外，總是要說好听的……浩天，如果我對你說真話，你不會往外說吧？」
笑睨著黎清故作神秘的神情，鄭浩天笑起來︰「不會！我又不是那些狗仔隊，要往哪兒說呢？」
黎清似乎放松了些，看看四周，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薇姐連高中都沒畢業就輟學了。听說，好像是父母親都死了。自己一個人跑到S市來討生活。那時候，和幾個野模一起租坐在像城中村那樣的地方。身邊都是些民工或是那種女人，過得很辛苦……要不是梁大哥，她現在怎麼可能成為明星呢？說不定已經是……」嘴角上揚，黎清雖然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可是臉上的嘲諷之色卻已經表明她想說出的字眼。
鄭浩天靜了片刻，才平聲問道︰「她那時候身上沒有錢嗎？」。
「怎麼會有錢呢？父母親都死了……」黎清冷誚地笑著，完全沒有留意到鄭浩天的異樣。
那天雖然同樣在L吧，可是被支使得團團轉，她根本不沒有听到鄭浩天對梁偉成說的話，也完全沒有意識到鄭浩天和姜芷薇是舊識。所以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說姜芷薇的壞話。而她所說的，也正是鄭浩天最想知道的事情。
「連高中都沒畢業，現在卻成了大明星……姜芷薇的人生真是充滿戲劇性啊！」鄭浩天低笑著，望向外面的眼神卻越發深沉。
「所以說沒有梁大哥，就沒有今天的姜芷薇。那個時候，梁大哥簽了她之後，就立刻把她送去培訓。後來一面工作，一面自修，居然也讓她拿到了學位……不過，她的成功背後，梁大哥不知付出了多少。」
聲調微微上揚，黎清有些激動︰「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只要女人豁出去了，就一定會紅……我不喜歡這樣！梁大哥也不值得！那個女人，甚至連公開承認和梁大哥在一起，都不願意……」
似乎是自知失言，黎清轉過頭去看著鄭浩天，訕訕道︰「我不是嫉妒薇姐，只是兩個人在一起，她這樣做對梁大哥太不公平了。」
「我明白……」鄭浩天淡淡應著，忽然又問道︰「姜芷薇和梁偉成在一起很久了？剛才不是說姜芷薇有接吻恐懼癥嗎？那他們怎麼在一起的？還是，他們從來都不接吻？」
黎清的臉一紅，囁嚅著，到底答不上這樣的問題。扭過頭去，她的目光落在鄭浩天的嘴唇上，臉色更紅，竟是害羞得低下頭，不敢再出聲。
鄭浩天皺了下眉，也不再問。而是站起身，走向張晨光︰「張導，我看今天，演員的狀態都不是很好，要不然，今天就先拍到這兒吧！明天再繼續……」
憋了一肚子火氣，張晨光皺著眉，大聲呼喝︰「好了好了，今天先收工！那個誰誰，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凌風，走啦！先去喝一杯……鄭總，蔣小姐，一起去吧？」
鄭浩天笑笑，並不答應︰「我還有些事，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些，帳單寄給我……」
他一轉身，蔣麗麗立刻跟上︰「天哥，你還有什麼事？是要跟姜芷薇出去，還是那個土氣的小助理？」
鄭浩天回眸看她，「我說了，不要管我的事！別再讓我說第三次……」
蔣麗麗為之一噎，只能咬著唇看著鄭浩天走遠。
「啊啊，人已經走遠了哦……」身後傳來有些輕浮的聲音，讓蔣麗麗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回過頭，蔣麗麗抬手就是一巴掌。只是，這次還沒打著，陳凌風就抓住了她的手。
「蔣小姐，昨天的事可是你情我願，誰也沒強迫誰的……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孤男寡女地和我一起去喝酒啊！」陳凌風哼哼著，又湊近她的耳邊︰「昨晚我過得很愉快。其實，我不介紹你利用我去刺激別的男人，只要開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蔣麗麗突然伸手一拉，竟是扯著他的衣領，就吻了上去……
唇舌相交，她的眼神卻越過陳凌風的肩頭望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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