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第二百零二章 我非謀士(求訂)

作者 ︰ 印溪

解憂信步離開屋內。

雖已入春,晚風依然很涼,拂在身上,像能透過單薄的衣衫,寒意一直貼上肌膚。

附近的護衛也隱約听聞今日這位溫和的夫人有些使小性子,因此都安安分分地站在原處,無人敢上前勸她回去。

解憂一路無阻地來到了城頭女牆邊,搖曳的燈影中,見景玄獨自站在暗處,手中拈著一張弓,忽而拿起張開,忽又放下。

景玄會射箭,解憂並不意外,畢竟弓取材易得,箭射程尚可,應用相當普遍,儒家更是將「射」認定為「六藝」之首,是卿大夫必須通曉的一項技藝。

誰家的貴族子弟不會,那才很奇怪。

解憂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夜色中人,夜風拂起他寬袖的邊緣,在夜色里獵獵作響,仿佛城上飄舞的旌旗。

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習箭也不換身+.++利索的勁裝,好生自負。

藺站在一旁,見解憂靠近,蹙了蹙眉頭,想說什麼,但被解憂一個冰冷的目光震懾住,訕訕地閉了嘴。

城下的樹叢旁,三人正打成一團,龐城城小,城牆倒築得不低,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偶爾才能听到兵刀相擊的聲音,零零碎碎,不成聲。

景玄方才張弓,顯然是想射殺其中的一人。

解憂很不客氣地擠過去,然後很不客氣地在牆垛凹下去的地方給自己找了個位置,目光定定望向打得不亦樂乎的三人。

景玄瞥了她一眼。隨即仍緊盯向城下,沒多余的心思理睬她。

藺被擠到了一旁,暗暗蹙了眉。想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將人射殺,還不傷及己方,本就不易,解憂偏偏還來湊熱鬧。

正在胡思亂想,見解憂含笑回過頭,看向他,淡然地問。「此處可有弩?」

「不知。」藺奇怪地看看她,心中暗自叫苦,這位夫人年紀太輕。調皮至此,真是令人不省心。

這可是殺人的事情,當不得玩的。

景玄聞言眸色一頓,側頭打量著解憂側臉。她面色肅然。雖然帶著幾絲淺笑,但眸色沉靜,並不是有意玩笑。

是了,她隨身帶著那小巧的機關弩,據相夫陵說起,她的箭準頭極好,只是因手臂力道不夠,只能借助于弩機的機關之力。

想了一回。展臂將她攬到自己懷里,一手環過她嬌小的身子。助她張開弓弦,低頭貼上她耳畔,「憂憂可願一試?」

「憂此生救人多矣……乃今欲一試,何謂殺人……」解憂疲憊地笑了笑,抬眸看看漫天繁星,點頭,然後輕輕扶上握把上柔軟的鹿皮,慢慢校準箭鏃的方向。

藺初時有苦說不出,待看到解憂肅然的神色和嫻熟的校準動作,才對她有所改觀。

原來這位夫人並不是頑皮,自家冢子亦不是對她溺愛才任她胡來的,她竟然真的精通箭術。射靜物並不稀奇,可要射中打斗中的人,還不能傷及己方,這不僅需要極好的準頭,還要極大的魄力。

「放罷。」

解憂闔上了眼,這一聲,既像嘆息,又似低泣,在夜風中迅速地飄散了。

箭支破空而去。

景玄看到懷里的小人面色煞白,慘白的唇瓣輕輕地顫著,仿佛狂風中無助的白蘭。

她是在害怕吧?卻又不明白她在怕些什麼。

薄暮時候,一個刺客被殺死在她面前,她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方才,就在方才,她又面不改色地殺死一人。

景玄不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解憂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但是她就是怕,沒來由地害怕,寒意仿佛附骨而生,冷得渾身都微微地顫。

景玄將手中的弓遞給藺,將懷里的小人摟緊,沉聲喚她,「憂憂,勿怕。」

「……」解憂緊抿著唇,緊緊偎著景玄,將冰涼的面頰貼上他的衣襟,她真的好怕。

她知道的,臨到面前的死亡會讓人恐懼,但她從來不知道,那個殺人的人,會更加地恐懼,這感覺,太不好受了。

有人匆匆步上城樓,見到解憂也在不由愣了愣,不過當初郢都再荒唐的事情他也見過不少,自家冢子摟著夫人也無甚稀奇的;他甚至還自作聰明地想了想,定是方才的血腥場面被夫人看到了,將她嚇得不輕,因此才有如今這一幕,只是他沒想到,解憂確乎是被嚇著了,但那動手殺人的人,便是她。

有膽量殺人,卻被嚇成這個狼狽的模樣,普天下大約也只有她一人。

「冢子,此人確為燕姞之徒,且隨身攜一書信。」

「我知,退罷。」景玄接過染了血的帛書,聲音有些疲憊。

這會兒已是深夜,燕姞卻遣人急匆匆地出城,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或許帶著燕姞一道來,真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那個女人太神秘了,讓人無法掌控。

無法掌控,就意味著太多不確定的因素,意味著意外,和混亂。

解憂稍稍恢復了一些,目光仍有些怯,不敢望向城下,只低低斂著眸子,低嘆了嘆,「不看?」

她不過方才隨意提了一句,覺得燕姞不在跟前十分奇怪,不想景玄還真派人去查了。

正認真地出著神,腰間忽然被一提,接著整個人被景玄抱起,穩穩放到了牆垛上。

背後就是涼颼颼的夜風,這城牆沒有三層也有兩層樓高,何況下面還有護城的溝壑,在夜里看來,黑沉沉的仿佛深淵。

解憂忍不住驚呼,狠狠瞪向景玄,滿眼驚怒和委屈。

「莫怕。」景玄托住她的後背,握了她擱在膝上的小手,直直望著面前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和她一雙晶亮的眸子,「不困?」

只是這樣能與她平視而已,他自然不會讓她從城頭上落下去的……這丫頭真是半點也不願信他。

解憂搖了搖頭,她現在很清醒,因為她還會害怕,而沒有麻木。

「相夫子所言得之,憂憂確堪為謀士。」景玄看向她的目光很溫和,溫和中,卻還帶著幾分期待。

解憂掩了掩眸,輕輕道︰「憂為醫者,非為謀士,不謀城池,唯謀性命。」她不願意為他去謀算什麼東西。

景玄一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戲謔,她方才還殺了一人,此刻堂而皇之地說這話,就不怕咬了舌頭?

(未完待續。)

PS︰前面194還在改,沒上傳捏,最遲周三傳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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