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事難成

作者 ︰ 印溪

景兕轉入內間,素色的紗幔隨著他的腳步輕晃,里面光線本就昏暗,被這幔子一遮擋,什麼也看不清。

屋內燻著一種淺淡的香氣,帶著幾分松柏的清香,其中還混雜著幾縷酒氣。

景兕仔細嗅了嗅,總覺得沒嗅到什麼曖_昧的味道,難不成是他想錯了?

隨著他的步聲,簾內一陣「窸窣」的布料擦踫之聲。

半透的幔子印出景玄翻身坐起的身影,一身齊整的素色中衣穿的服服帖貼,听聞景兕入內,便伸手夠了一旁的暗紅的外衣披上,攏起衣襟,用一條錦帶將頭發隨意束一束,拂起半邊幔子,緩步走出。

「阿兕。」他低沉的聲音因醉過而微啞,帶著幾分隱忍的怒意,十分肯定。

景兕不由住了腳步,方才那是床榻前的幔子,他們兩人之間還隔著一道較薄的輕紗,趁著還有這一層微*乎其微的遮擋,他吐了吐舌,低了頭乖乖問好︰「兄長。」

雖有幾分忌憚,仍是忍不住悄悄伸長了脖子想一探榻上光景。

被褥鋪得還算平整,只些微一點起伏,地上也並未落下什麼女子的物件,難不成解憂昨夜並未留宿在此?

按理說、這不可能呀。

「尋何物?」景玄隔著一道薄紗將他冷冷望著,怒意在胸中起伏,昨日被他反扣在院內的事情,可得好好算一算賬。

景兕感到氣氛莫名凝重,尷尬地後退幾步。清了清嗓子,先發制人地從袖內掏出那只絲履,「弟晨起至此。于堂中得此物。」

見景玄沒再氣勢洶洶地質問下去,他有幾分得意,但仍是小心翼翼地挑開幔子,挪了進去,將小巧的絲履遞到他面前。

景玄看到絲履,微微一怔,隨即取到手中細看。

這絲履約莫剛到四寸長度。放在掌心中仿佛玩物,薄薄的素緞面,只在邊口處纏了一圈絲繡作為裝飾。兩側白色的絲帶為襻,這會兒正緊緊地結在一道,一個簡單的繩結因為受到過重的力道從腳上強行月兌離下來,而緊緊地擰住。

幾乎不必細想。他便能斷定這是昨夜解憂失落下來的一只鞋。

想到她昨日令人驚艷的打扮。她昨日青澀羞怯的模樣,還有她身上愈是清淡愈是勾人的蘭澤草芳香……

可偏偏又捉不住她,白白地令人歡喜一場,最後浸了半夜涼水,折騰到天色泛白才漸漸睡熟,真是折磨得緊。

算來算去,這場罪還不是因為景兕?

見他眼中平白又添了幾分怒氣,景兕下意識後退一步。盤算著要不要走為上計,但又著實好奇解憂究竟去了哪里。忍下手臂的戰戰,硬著頭皮,還故意顯得輕松一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只是在討論一個女子而已,「醫憂不在此處……?」

「已歸懷沙院。」景玄冷聲。

景兕舒口氣,看樣子,原是解憂被提前送回了懷沙院而已,想必屋內已經收拾過一回,才顯得如此井井有條,那麼既然如此,兄長又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呢?這好事可是他勞心勞力一手促成的,沒道理反過來生他的氣。

又清了清嗓子,湊上去壓低了聲兒,「這醫憂、滋味如何?」

景玄被他氣得無話可說,握著絲履的手收緊,幾乎將一只小巧的鞋擰成兩段,末了好容易壓住怒氣,咬牙道︰「醫憂非玩物,乃兄亦未曾視之玩物。」

景兕的口氣太輕佻了,輕佻到只是這樣說起,便讓他覺得侮辱了解憂。

「兄長並未……?」景兕瞪大了眼,驚愣地抬眸看他,連連搖頭,「然酒中曾置……」他說不出口了。

他話沒說完,留了三分余味在那里,景玄卻已是听懂了,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惱怒,再無其他的東西。

那藥物效力不烈,他並未有所察覺,解憂將酒吐了大半,當時也沒有什麼異樣……可待她回到懷沙院,兩個醫者難不成還辨不出她喝過的酒有問題?

這個鍋少不得由他來背,天知道解憂會怎麼想?!

景兕估模著這回惹了不小的禍事,趁著景玄尚未發作,顧左右而言他,支吾著逃離了哀郢院。

…………

解憂這一覺睡下去,只覺萬分漫長。

夢里一片漆黑,不知走過什麼地方,時而冰冷刺骨,時而卻如置身熱湯之中。

夢中偶有思緒半是清醒的片刻,她甚至在想,難不成她又一次死了,正穿行于冰山火海之中?

…………

懷沙院內室的書案旁,一個紅衣女子斜倚雕花案,杏眼微微眯起,兩道秀眉也蹙著,手中無意識地撫著窩在身旁的一團火紅狐狸,聲音如珠走玉盤,圓潤而急促,「醫女為何還未醒來?」

「劍姬勿急。」醫沉坐于床沿,正用竹制的小勺往解憂口中喂水。

她正起燒,額上一塊巾帕濕了又干,小臉也燒得緋紅,喂到了口中的水卻不肯咽,順著唇上斑駁的傷痕和細紋,沿著唇角緩緩滑落,將鋪在枕上的發絲盡數打濕。

醫沉取了軟巾拭去那些水珠,又喂一勺水,解憂仍舊未咽,他不厭其煩地拭去溢出的水珠。

「怎能不急?!」劍姬騰地一下立起身,將熒惑驚得往一旁躥開,抬起火苗似的大眼委屈地望著她哀鳴。

劍姬現在沒空理睬那頭扁毛畜生,擰著眉頭踱到榻旁,解憂這副病得昏沉的模樣實在令她揪心。

她今日午後才到,進入九嶷山後被一個名叫「檗」的劍衛引入山中,徑自見了景玄,那時便被告知解憂身體有恙,染了小疾。

可等她看到解憂的時候,才發覺,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小疾!

當年解憂在秦地受傷,也不過昏迷了小半日,之後恢復得極好;可自她進山見到解憂,至此時已是暮夜時分,她竟然還是高燒未退。

這哪能是小疾?哪能是微恙?!

「夜色已深,劍姬不若安寢,客房位于對側。」醫沉一心一意喂水,連頭都沒有抬。

「……也罷。」劍姬搖了搖頭,左右她留著也幫不上什麼忙,看著解憂這個可憐的模樣還心疼,倒不如不見,一甩袖喚了熒惑一道出去,重重關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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