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醒悟

作者 ︰ 印溪

取字之事尚未商議出眉目,半空中又「撲稜稜」飛過一只白鴿,雪片一般落入院內。

解憂按下此事,伸手接了信鴿,抽出它腳旁極輕的絲帛。

帛上的字細如蚊腳,解憂只看了一眼,身子一晃,忍不住捂住嘴,低聲驚呼。

「阿憂……」醫沉將她傾斜的身子扶住,低眸掃了一眼帛上字跡,同樣沉下面色。

上面寫的是,醫緩病終……

看過帛書,連相夫陵的面色都凝重了起來。

他與醫緩說不上熟識,只少年時隨父親入楚,在狐台的半月內,醫緩曾授予他粗淺的醫術和易容之術,算是有半師之誼。

印象里是個和藹睿智的長者,對後輩極為寬厚愛護,處事卻又不乏雷厲風行之態——也因他是這樣的人,才能將楚墨打理得井井有條,成為墨家三派中紀律最為嚴明的派。

秦墨入楚的目的尚不明確,這個時候作為楚墨主事之人的醫緩突然病故,于楚墨來說只怕是個極大的打擊,也是個極大的麻煩。

解憂伏在書案上不語,眼眶微微泛紅,唇緊緊抿住,生怕自己一時情緒波動,哭出聲來。

她親眼看著醫緩將七葉撫養長大,無微不至,心中亦將他視作祖父一輩,這時忽然接到他過世的消息,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相里荼之徒不知作何打算,醫緩病終,恐楚墨有亂,沉此去狐台。當加倍留意。」相夫陵面色凝重,向著醫沉一揖。「陵暫羈九嶷,自有書信傳與齊_墨。遣其眾入楚。暫且告辭。」

解憂咬著唇,眨眨視線模糊的眼楮,相夫陵好不容易說句听得過去的話,卻听得她心里愈加堵得慌。

狐台現在簡直就是是非之地,就沒有法子不回去麼?索性大家都離了狐台,一道往洞庭住下,多好。

一邊郁悶,小手無意識地拈起一顆青梅往口中送。

才咬到一絲酸味,身子陡然被人一攬。鼻尖蹭上鼻尖,唇觸上唇,一愣之間,口中青梅已被醫沉奪了去。

「兄……?」解憂瞪大了眼,茫然不解地看著他,余光一瞟,見相夫陵還未走,小臉霎時羞紅,一扭身躲進了屋內。

相夫陵干笑一聲。抱臂立在院心,「沉當真屬意此女?」

「與相夫子無關。」醫沉搖頭,向他一禮,「請回。狐台之事,沉自會留意。」

相夫陵冷笑且搖頭,目光落在半掩的竹門上。門內影影綽綽露出那個暗紅色的嬌小身影,真不知道為何一個兩個都戀著解憂這丫頭。分明只是個還沒長成的小姑娘,同這酸澀的青梅一般。應當無甚滋味。

解憂背倚竹門而立,听到醫沉進屋,轉身想走。

醫沉和聲喚住她,「阿憂天癸未至,勿過食酸澀之物。」

酸性收斂固澀,她本就氣血虧虛,再收斂下去,哪里還能來天癸?

「不至便不至。」解憂賭氣蹭進內室,倚在窗畔生悶氣。

就算是她不該過食青梅,又何必用這樣的法子?而且,而且還是當著旁人的面……太羞人了!

醫沉看看她裹在華麗禮服中的嬌小身子,鬢邊垂下的發絲被窗外的輕風吹拂著飄動,真希望能夠一直這樣看著她,看到她最鮮活的樣子。

但……狐台還有太多的事情的要處理,解憂是個不安分的性子,若帶她一道回去,誰知她又要有什麼舉動?——之前在秦地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因此還是不帶她回去的好。

看了她片刻,轉身坐回案前,鋪開一份素帛,估算了回到狐台的時日,先行傳信回去。

不知何時,解憂蹭回到他身旁,外衣不知被她扔在了何處,身上只一件曲裾深衣,規規矩矩地跽坐一旁,倒也襯出幾分端莊的貴女模樣。

細細一看,她兩只眼框微微泛著紅,眼底一片潮,幾根長睫都被淚粘到了一塊兒,並作一小束一小束。

「死生命也,阿憂何須哀慟至斯?」醫沉擱下筆,握了她冰涼的小手,合在掌中輕輕撫著。

解憂不語,閉目思索片刻,抬眸看他,「阿憂欲兄共歸狐台,可好?」

她害怕,她害怕狐台之變有急。

雖然她一道去,未必真的能夠改變什麼,但至少所有一切都能在自己的眼前發生,自己听到,自己看到——不管是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她不要等到事後由旁人來告訴她。

「不可。」醫沉搖頭,將她不安分的小手握得更緊。

「……有何不可?」解憂擰起眉頭,身子微微傾斜,急道,「憂為何不可歸狐台?若當真不可,則盍不共歸洞庭?」這就有些蠻不講理了。

醫沉笑著搖頭,難得見她如此蠻不講理的樣子,緩緩撫著她已被捂暖的小手,低低道︰「醫緩曾命沉接任楚墨主事,沉不可不歸狐台。」

這語氣,就像在勸慰任性的孩子一般。

「……」解憂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尚未理解這句話時,淚已順著面頰無意識地流淌下來。

許久之前,不是說由劇連接任麼?秦墨越之於的事情,也一直都是由劇連處理的……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若真是接任主事,那就算此次事情過去,醫沉也不可能隨意離開狐台吧?更不可能陪著她去洞庭、去黔中。

不是說……不是說……她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混亂,抓不住她想要抓住的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嘆口氣。

是了,他們本就什麼都沒有說過,哪里曾經有什麼諾言呢?

她、她怎麼會錯以為……尋到了一個可以同她一道歸隱天地的人呢?而且還一直都這樣認為……

醫沉伴了她許多年,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在名利的路上走得倦了,回頭總能與他一道回去的,卻不知道等她想要轉身回去的時候,道旁山花芊草依舊,只是那個人,已經不在原處等著她了。

原是她自己想錯了,怪不得旁人。

解憂抬手抹了抹淚,將心中那份莫名的失落打疊起,唇角染上淺笑,只聲音還有些微微的哽咽,「既如此,阿憂獨自往洞庭便是……」(未完待續。)

PS︰明天有肉我就問一句,你們訂是不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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