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甜 182

作者 ︰ 顏令嫵

綠竹走了進去循聲找到廚房,見老頭兒正站在案台旁邊,正大聲地道︰「趕緊把它們擺好,動作快一些……」而東子正從籮筐里一樣一樣東西地往案台上搬,嘴里不停地問︰「這個放哪里?這個呢?」

看著案台上擺滿的瓶瓶罐罐,綠竹疑惑地眨了眨眼楮——這是唱的哪一出?

「丫頭,你來了?」老頭兒忽然回過頭來,看著綠竹,笑著向她招招手,「來,過來。」

「這是什麼?」綠竹走過去,好奇地看著案台。

老頭兒看著台上的瓶瓶罐罐,傲然道︰「我在教你怎樣成為一名大師。」

「大師?」綠竹愕然片刻,抬起臉來,「可我連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懂,比如如何把蘿卜絲切得如頭發一般又細又勻,如何把豆芽掏空填進蟹肉,如何把一棵白菜做得比山珍海味還好吃……」

老頭兒听她第一句正要斥責一聲「胡說」,可听到後面,面上便露出驚訝之色,繼而眉毛微擰,陷入沉思。

好半天,方睜著明亮得嚇人的眼楮,揪住在案台上四處亂看亂嗅的綠竹,連聲問道︰「把豆芽掏空了填進蟹肉是何味道?有誰能把白菜做得比山珍海味還好吃?你在哪里吃過這樣的菜?我嘗遍天下美味,怎麼沒听說還有如此美食?」

「呃。」綠竹撓撓頭,「我自己胡亂想出來,胡亂說的。」

前世看的小說里作者胡編的或現代的菜式,她順嘴就說了。沒想到老頭兒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雖然不知老頭兒是什麼樣的道行,但不瘋不成魔。老頭兒能丟開侍從獨自跑到這清溪鎮,只為了嘗一種魚的味道。這份對美食的狂熱,還有現在那明亮得嚇人的眼楮,讓她心里打鼓,決定以後要謹言慎行。

「胡亂說的?」老頭兒被綠竹不負責任的激起了滿腔的熱情與希望,又被她輕飄飄的四個字潑了一身冷水,臉上忽冷忽熱忽紅忽白,張嘴想要喝斥她不許胡亂說話。卻又舍不得對想出如此菜式的她一丁點斥責。

深呼吸數次,他才將負面的情緒壓下,拍拍綠竹的頭。喜笑顏開︰「沒想到,我不過是看你心正,胸懷大善,這才決定收你為徒兒。卻不想竟然遇上一個資質如此好的孩子。好。好,真是太好了。」

綠竹呆了呆。資質好?就在二十多天前,她被那山羊胡子蘇毅搭了一下手腕,就被斷定為資質不好。可現在,就因為隨口說了兩個想象中的菜式,就被斷定為資質好?她怎麼覺得這些人判斷別人資質好不好,就跟吃飯喝水一樣隨便,張嘴就來?

見綠竹一臉的惘然。老頭兒也不給她解釋,拉著她走到案台前。又在她手里塞了一杯水︰「來,你把案台上的東西都嘗嘗,然後把你能感受到的味道告訴我。」

雖然不知老頭兒此舉是何意思,綠竹還是順從地用筷子沾了一點罐子里黑乎乎的東西,嘗了起來。剛才她就發現,這些瓶瓶罐罐裝著各種調味料,鹽、糖、醬、醋,每一樣都有好幾種。

「甜面醬。」綠竹放下筷子,很果斷地道。然後拿起下一根,伸出粉紅的舌頭一舌忝︰「芝麻醬。」

「魚子醬。」

「蝦醬。」

「蠶豆醬。」

……

雖然綠竹前世出生草根,吃過的好東西不算多,但終歸比古代的一般老百姓要強。

再加上她又有一條極為敏銳的舌頭,只要嘗出味道,再聯想起前世的見識,很容易地辨認出這些醬的名稱。

隨著綠竹一聲聲醬名報出來,老頭兒眼楮越來越亮,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

「咦,這是什麼?」綠竹的腳步終于停在了一種醬前,眼楮里閃動的光芒,比老頭兒還要盛,「這味道……甚是美妙。」

「仙醬。把桃葉蒸熟,密封入罐;七天後拿出來放到不見太陽的地方晾七天,再按每斤桃葉二兩鹽的比例加鹽,便是仙醬。」老頭兒閃亮著眼楮,飛快地解釋。

綠竹歪著頭,把老頭兒的話記住,又移到下一個罐子前,拿起湯匙嘗了一口︰「這是醬油?哎,不對,它跟一般的醬油不同,口感比醬油更為滑潤,味道也更鮮美。嗯……似乎有一點筍的味道。」

老頭兒贊許地道︰「這是筍油。南方制作筍干時,煮筍的汁水永久不換,這汁水顏色發黑,味道鮮美醇厚。這可是好東西,只有居住在山里的僧人才有機會享用,普通人很少能得到。」

綠竹點點頭,走到下一個罐子前,嘗了一口,皺著眉毛凝思半晌,抬起頭來問道︰「這是什麼?怎麼像是鹽水?不過,這水的味道,似乎比起一般的水來要輕浮一些。」

老頭兒撫著胡子的手僵在半空,睜著眼楮看著綠竹,就像是看一個怪物。

「怎麼了?」綠竹模了一下自己臉,有些莫名其妙。

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兒才長嘆一聲,感慨道︰「前面那些醬,味道濃郁,只要嘗過一次兩次,只要不是特別遲鈍愚蠢之人,都能辨認開來。所以你能一嘗就說出名字,無甚稀奇。直到筍油,你開始出乎我的意料了。

「可你竟然能嘗出這罐鹽水的不同,還能精準地說出它與一般水的區別,輕浮一詞,極為精妙……丫頭,你這舌頭,不簡單吶,足可以比得上老頭兒我的一半了。」

听到最末的那一句,綠竹哭笑不得。這老頭兒,到底是在夸她呢,還是在夸他自己?

「這是腌雪。」老頭兒正容道,「到了臘月下雪時節,一層雪,一層鹽。裝在甕里密封貯藏。到了夏天,從甕里取一勺來煮鮮肉,其他什麼都不用放。煮出來的肉味就跟新腌制的腌肉一樣,肉的顏色鮮紅好看,放上幾天都不會壞。用它來煮別的菜肴或做醬,味道都極好。」

「竟然是雪水。」綠竹目光也亮亮的。她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舌頭敏銳,卻不知竟然這麼厲害,便連雪水都能嘗的出來,不由得心里也有些沾沾自喜。

東子在一旁听老爺子講解也听得入神。不由插了一句︰「林老爺,您這麼一說,連小的也明白了這腌雪的用法。可前面那些仙醬、筍油。您老怎麼不跟小竹姑娘說說它們的用法呢?」

老頭兒瞅了一眼綠竹,眼里意趣未明︰「丫頭你要問它們的用途嗎?」。

綠竹搖搖頭︰「嘗過味道,知道它們的味道如何,就可以了。」

「哦?說說理由。」老頭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目光越來越亮。

如果說剛開始綠竹還不明白老頭兒此舉的用意。但在嘗味的過程里,她已漸漸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笑道︰「最一開始,師父不是說要教我成為大師嗎?我想,廚子之與大師,他們的區別就在于食材的運用上。

「一個廚子,也只會循規蹈矩照著前人的做法與配方來做菜。只是哪怕把菜譜上的菜的味道做到極致,他也不過是一個優秀的廚子;但如果能想前人所未想。做前人所未做,把食材如同畫家手中的筆。充分發揮想象,大膽嘗試,傾毫潑墨,做出以前所未有過的美味,那麼,哪怕他只創出了一道菜,亦可稱之為大師。

「所以師父在教我手藝之前,便想讓我先為知味。了解手里各種調料、食材本身的味道,然後再根本自己心中所想做出美味來,才能不落窠臼,推陳出新,沒有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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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韞和待福祿走後,想了想,也隨之帶著福壽去了鎮上,想要打探一下賞花大會的情況。

一進味香居,就看到樓下的大廳里坐滿了人。幾個新招的伙計正給客人上茶。大家似乎得了什麼的承諾,倒是不催著上粥,相互鬧哄哄地聊著天。

「孫先生,眼看這賞花會就要開了,您老今年可得了什麼好花沒有?」靠窗那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對他同桌的一個六十多歲穿儒服的老先生問道。

「唉,這花是越來越難找了。」孫先生搖搖頭,「年前我倒是得了一株蘭花,不過花一開讓我大失所望,品種一般。要是拿它去參加賞花會,估計連三品園都進不去。」

耳力靈敏的容韞和捕捉到這段對話,禁不住停住了腳步,看向那桌凝神細听。

中年人一听孫先生沒找到好花,神情上不由得得意起來︰「嘿嘿,我倒是得了一株好花……」

大家都坐著,容韞和覺得自己老站在這里也不是事兒,見孫先生後面那桌只坐著一個穿錦袍的老人,便走到那里問了一聲︰「老人家,我能在這里坐坐嗎?」。

老人看了一眼這個機靈可愛的小姑娘,便開口笑道︰「沒關系,坐吧。」

「老爺,要不我去叫掌櫃的給您安排一個雅座?」那下人輕聲道。

「不用。」老人擺了擺手。

容韞和可沒功夫听他們說什麼,一坐下來就專心听著孫先生他們的談話。

「……只是去年是這花得的頭魁,不知今年大家會不會覺得這花不稀奇了,不給高分。」中年人嘆道。看來,他今年弄到的好花就是變色杜鵑了。

孫先生點點頭︰「而且你還不能排除別人也弄到了這種花的可能。不過有了這花,進一品園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反正周老爺身家豐厚,那一千兩銀子也看不上眼,每年弄花也不過是圖個雅趣。」

周老爺哈哈大笑起來︰「說起來,能參加賞花會的,誰會真在乎那一千兩銀子?大家也無非無聊沒事干,圖個樂子。平時伺弄伺弄花,得到好花做上一兩首詩,跟大家一起賞賞花湊湊趣,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是極是極。」孫先生點頭贊同。

「除了那花,周某人還有一大看好就是吃。昨兒听到一朋友說這味香居粥做得一絕。想到孫先生也是個會吃的,所以今兒便請孫先生來嘗嘗。」

「多謝周老爺有好吃的還能想著老朽,待老朽下次遇上好吃的,也不會忘記周老爺的。」孫先生滿臉笑容地拱手道。

容韞和見他們不再說賞花會的事,不禁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思忖著是不是上前去搭訕搭訕,問一問他們到何處可以買到花。

容韞和思忖間,看到小五端了粥進來了,估計再不問,一會兒吃東西就不好打擾別人了,又想了想,自己畢竟是個小姑娘,若是去問只怕人家會以為她是在胡鬧,便趕緊打發了福壽上前。

福壽站起來對那孫先生和周老爺作了個揖︰「學生冒昧,打擾二位先生了。學生想請問,兩位先生所說的奇花,這鎮上或城里可有專門賣花的地方?」

孫先生和周老爺談興被福壽打斷,心里有些不喜。

待看到他穿的雖然是儒服,卻是粗布衣服,便知他家境貧寒。家境貧寒者想要參加賞花會,無非是為了那一千兩銀子。這對于自詡高雅的孫先生和周老爺來說,簡直是對他們這個活動的侮辱。故而心里就更不喜了。

不過周老爺也知道「寧欺白須翁,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面前這位窮小子可是個讀書人,如果有朝一日當了官,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今日這一冷落找麻煩?想到此處,便還是淡淡地開口回答了容韞和的問題︰「每年自有賣花者送花上門任我等挑選,倒不曾听說專門有賣花的地方。」

孫先生是縣城里有名的教書先生,這縣城的學子無論是不是他的弟子,也會經常去拜訪他,向他請教請教。

他看著福壽面生,猜想大概是鄉下私塾里的學子,便開口教訓道︰「年輕人,那些花啊草啊的,可不是你能想的東西,那可是個花錢的玩意,一棵好一點的花木就得幾兩十幾兩銀子,再稍微貴上一些的,一株都要花上幾百兩銀子。我看你也玩不起,還是專心學業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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