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斗錦繡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驚世絕艷

作者 ︰ 納蘭三變

丫頭僕婦退出之後,諾大的院子里,便只有謝策與九公子兩人。

垂眸思忖半晌,九公子仰頭啜盡酒水,待將瓷杯放在案桌兒上,便抬眼看了謝策︰「謝中郎莫急,本公子賭它是偽造。」

其時盛行打賭,弈棋、歌舞、馬賽、船賽、武技……,簡直是五花八門。世家權貴平常沒有事做,便以約賭消遣,謝策自然也是常玩。

既然約賭,當然應該設定條件,或商量賭資。

「想要什麼,九公子盡管開口。」事關謝氏一門的臉面,謝策自然答的萬分爽快︰「倘若有什麼條件,某也一並答應。」

王謝兩家本就守望相助,加上謝策與九公子又惺惺相惜,為瑯琊王氏做些事情,謝策以為正常。

「嗯,天下間,還能有甚麼……入得了本公子的眼?」

九公子左臂搭住桌角兒,ˋ右手抵住口唇,悠悠打了個呵欠,而後斜眸瞟了謝策,漫不經心道︰「本公子……只要謝中郎一諾。」

只要一諾?

這人貴為瑯琊王氏嫡公子,自身非但謀略無雙,近年來更被封王視做心月復……,他能求甚麼諾?

應諾必踐,謝策沒有出聲。

「謝中郎大可放心。」九公子又懶懶打個呵欠,好似倦意蒙蒙中,隨口那麼一說︰「本公子既沒有什麼逆心,更非要殺誰滅誰。」

說了這句,抬眸瞟了眼謝策。九公子似笑非笑道︰「往後若是看上謝家哪個丫頭了,只望謝中郎從中周旋一二。」

世家權貴之間,若是看上美姬、美人。大方索要者有之,帶些財物上門求贈者有之,這些,不會被認為,而是被奉為風雅趣事。

「哈哈哈!」

謝策心神一松,不由朗聲大笑,笑罷。抬手斟了兩盞酒,一盞遞給九公子,另盞自己捏了在其手上一踫。「叮」的一聲。

「九公子豐神都雅,看上哪個,便是哪個的福份。」看了九公子慵慵懶懶,一付風流無比的模樣。謝策忍不住滿口應承︰「只要是謝家人。不論丫頭娘子,九公子盡管開口。」

九公子墨如曜石的眸子,向了院外一轉,瞬間便收了回來。

「謝中郎看看這個。」九公子勾了唇角兒,伸手從袖袋里掏出玉匣,放在案桌兒上,而後眸子斜斜瞟了謝策,轉瞬又向著玉匣一轉。

巴掌大的羊脂玉匣。其上雕了鸞鳥祥雲圖案,匣蓋與匣箱之間。裝了指甲蓋大的金鎖扣兒。看起來,華美精致,更隱隱透出尊貴無邊的意味。

這個匣子……,似乎應該在千兩金之上。不過,再是寶物,與「私箋」有甚關系?

謝策有些疑惑。

「打開。」九公子呷了口酒,閑閑道︰「東西在里頭。」

用價值千兩金的玉匣子存放……,九公子顯然對里頭的東西……甚是寶貝。

謝策小心翼翼掀開匣蓋,紅色絲綢襯里之上,一塊兒疊的整整齊齊的紙箋。說是信箋,展開來只有巴掌大。

巴掌大的紙片兒上,只有四個字「初一十五」。

這難道是……甚麼暗語?又或是霍傷與趙氏的邀約時期?可是……字跡很眼生。思忖半天,謝策仍然一頭霧水。

「謝中郎,不妨先忘了霍傷,仔細看看字兒。」九公子悠哉悠哉呷了口酒,待酒盡杯干,便抬手執了陶壺,重又續上。

方才只顧著往「私箋」上頭歪扯,謝策壓根兒沒有注意字體。這時候垂瞼看了,越看,臉上的詫異驚訝之色越濃,及至後來,不由「啪啪」拍了案桌兒嘆道︰「好字!真乃驚世絕艷之作!」

不怪謝策贊嘆失態,紙上的字,蠶頭雁尾,橫勢扁出,非但古拙隱隱,鋒銳之氣更是直要透紙而出。

世家子弟,三歲起蒙便會研習、臨摹名家書作。及至後來,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字體風骨。因此對于字體筆勢,謝策一眼便能夠看出功力。

沒有百把十年,練不出這種字,寫不出這種氣勢,更達不到這種「利刃鐵鉤,氣勢洶洶」的境界。

「諸國書畫名家,某也算識得幾個。這個人的字,卻從來沒有見。」謝策看了又看,淡聲問九公子︰「莫不是,歸隱避世的天外人麼?」

「不是,若本公子所料不錯,這張「私箋」與那張……。」九公子輕飄飄掃了眼案桌兒,而後又朝玉匣子略略一抬下頜︰「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怎麼可能?善于臨摹作偽的大有人在,只是模仿再像,再逼真,字體氣勢總會露出幾分端倪。謝策相信,就算霍傷照著「私箋」抄一遍,筆體氣勢,運筆落筆,還是與仿冒的私信不差分毫。

而「私箋」與玉匣里的「初一十五」,無論走勢筆法,還是所含的威儀氣勢,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模仿其形而形似,已經夠讓人驚嘆;而仿其神,仿的如此毫無破綻,則不僅僅是令人驚嘆,是驚怵。謝策有些發懵。

「我一副畫兒上,有她簽的落款。」九公子眯了眯眸子,想起落花如雨中,謝姜蹙眉低首,鬢邊幾絛散發,拂拂揚揚……,一時有些恍神兒。

九公子在這里恍神兒,斷雲居里,卻是嘰嘰呱呱翻了天。

北斗手里拎著「木錘」,伸腿蹬腳比劃︰「你們不知道,費嬤嬤拱到花架子底下,我扯了幾下扯不出來,干脆一錘下去……。」

這邊兒寒塘捂住**一跳,尖了嗓子喊︰「哎呦!莫打了……我是夫人的,哎呦!……。」

「哎呦!她哪是這個樣子?是這樣。」玉京雙手抱頭,往案桌邊兒一歪「這樣……。」

三個丫頭只顧興奮,渾然沒有看見廳門口站了人。韓嬤嬤咳了一聲,北斗忙將木錘背在身後,溜溜退到了牆角兒,玉京寒塘兩個吐吐舌頭,亦跟著站了過去。

瞅著三個丫頭消停了,韓嬤嬤這才抬腳兒進了寑屋。

因窗戶只開了半扇兒,屋子里便有些暗。謝姜正歪在榻上想事兒,看見韓嬤嬤進來,便拍拍榻沿旁的鼓凳︰「嬤嬤坐。」

「娘子要是睡不著,老奴就稟報些事兒。」韓嬤嬤屈膝施了禮,便在鼓凳上坐下︰「趙氏將費嬤嬤一家,送去了酸束。」

以新都為中心往西去,經河外、卷地、衍地,再西行百余里便是酸束。

而衍地,是趙家的地盤兒。

「費嬤嬤一家,大大小小十幾口子,坐了三輛大車。」韓嬤嬤嘆了口氣,低聲又道︰「原想費嬤嬤死了,好歹也算為青陽幾個報了仇。如今看來,趙氏竟想保她。」

當時二夫人中毒昏迷,謝懷謹尚在新都,趙氏便派費嬤嬤接管新雨樓。這個老婦人便趁機以奴婢暗害主子,杖斃了青陽與阿水,又將棗兒、青恆賣于了外地商戶。

想起二夫人四個貼身丫頭,都毀在費嬤嬤手里,韓嬤嬤就恨的牙癢癢。

「嬤嬤錯了。」謝姜尋了個舒服的地方倚了,細聲細氣解釋︰「趙氏送她一家走,恐怕是想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韓嬤嬤不由訝然︰「大大小小,盡數殺了麼?」

謝姜沒有說話。

趙氏將費嬤嬤一家打發到酸束,表面上看,是打發回了母家。實際上,卻帶了幾分「送羊入虎口」的意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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