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緣到 第342章 兒子

作者 ︰ 顧念

顏舜華驀地想起了從前看到過的一些新聞以及听到過的熟人的故事來。

一個沒能生下兒子的女人被婆婆逼著離婚,從討好到忍讓,再從忍讓到沉默,最後發展為從沉默到痛哭著同意離婚。丈夫即便有情,夾在父母與妻子之間左右為難磋磨許久,最後卻依然沒有辦法頂住壓力而與妻子離了婚。

最後的結果,女人受不了打擊,精神恍惚中跳樓身亡。男人知道後認為自己有罪,沒過幾日也跟著跳了河,只留下了一個年幼的女兒與後悔不已的父母相依為命。

一對夫婦外出打工,留下了一雙子女在家鄉跟著祖父母生活。

因為地震的原因喪失了兒子,他們終日以淚洗面惶惶不安,卻忽略了幸存下來的女兒,甚至在沒有辦法重新生下兒子之後,漸漸地開始怨恨為什麼當初活下來的不是那個早逝的兒子,偏偏是不能繼承香.+du.火贍養他們終老的女兒。

原本就在流水線上拼死拼活的兩個人,早就被生活折騰地身影佝僂精神萎靡,對女兒毆打下不了手,辱罵對于他們這樣拙于言辭的人來說自是不會。可是到底在照顧與教育女兒上心灰意冷敷衍塞責起來。

因為沒有辦法讓死去的兒子活過來,所以對還活著的女兒心生怨恨。

盡管他們潛意識里也知道不是孩子的錯,可是心底到底是沒有辦法停下那層隱秘的不甘與遺憾,以至于不管是做父親的還是做母親的。都越來越不願意面對女兒。偏偏孩子的心思本就敏感,日積月累之下,這麼明顯的回避與冷漠以對。再笨的人也意識到父母的嫌棄。

即便血濃于水,當天然的情感紐帶因為突如其來的天災而崩裂,女孩兒懵了。

她越發地努力讀書,期望那一張張獎狀可以換回來父母真心的夸獎與由衷的微笑,可是他們卻連春節都不再回老家來了。

即便偶爾電話聯系,除了機械性地問候一下仍然健在的老人,便是說托了誰寄了多少錢回去。然後便掛了電話再沒有了下文。從前的那些噓寒問暖,全都隨著弟弟的死去而消失。

女孩一天天長大,讀初中開始沉迷于網絡。父母沒管,依舊是年年缺席了回鄉的列車。讀高中,她開始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張旗鼓地與男同學談戀愛,父母依然沒管。就連每月一兩次的電話。也不再響起。考大學名落孫山,她以為父母起碼會開口責罵吧,結果等了又等,還是沒有,仿佛一潭死水。

什麼話都沒有,就像只要給了錢養大她就好了。

她又不是一只小貓小狗,給了貓糧狗糧死不了就能滿地撒歡。

如果當初地震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爬上了學校後的高山。在崖頂往下一跳,只留下了一封短短的遺書。

「爸爸媽媽。我走了,去陪你們心心念念的弟弟。有我在,你們不用擔心他會孤孤單單。我知道,我不是個好女兒,但這一回,我希望我會是個好姐姐。」

顏舜華低垂了頭,那個女孩,是她一個閨蜜的遠方表親。那一封遺書,成了壓垮那對因為多年操勞而早已被生活磨礪得麻木不仁的父母的最後一根稻草。

兩人都瘋了,見人就喊妞妞。那是他們多年不曾喚過的女兒的小名。

一個三十歲才與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戀人結婚的女強人,接連生了兩個女兒,便因為年紀大了,加之政策也並不允許多生,她便歇了繼續生孩子的心思。

沒有料到的是,婚前甜言蜜語表示生不生兒子都沒有所謂甚至不生孩子也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男人,卻在她表示不生後的第二個月,便在父母的默許與遮掩下開始出|軌,在外不斷地包|養|年輕貌美的大學生,直到數年後成功地生下了一個兒子,才抱著男嬰回歸家庭。

他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請求她的原諒,表示自己都是為了小家庭著想。

他們的事業做得如此之大,沒有兒子就意味著財產旁落,老了也沒有人贍養。他不想她晚年孤單,不希望在別的朋友都兒孫繞膝的時候,她卻只能夠盼望著日後不知道會嫁往何處的女兒難得回家一趟。

他言之鑿鑿地發誓自己只愛她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別的什麼人能夠影響到他對她的感情。

他強調他已經用錢打發了那個賣兒求財的年輕母親,只要她親自教養,這個意外得來的兒子只會是他們兩人的孩子,長大後只會與他們親,只會孝順他們,只會侍奉他們終老。

女人的神情從最初的晴天霹靂,到冷嘲熱諷,最後卻都歸于漠然。

她有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女兒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好不容易養大了教好了,如今卻要往家里請一頭興許會是白眼狼的小崽子,還要親自照顧他的起居期盼著他長大後會視她如母贍養她終老?

她一手一腳打下來的江山,龐大的財物,自己不揮霍,也不做慈善回饋社會,甚至最後自己的女兒也不給,卻要養大配偶的私生子來繼承,拱手相讓?

她瘋了才會干這樣的蠢事!

她既不吵也不鬧,干脆利落地請來了律師,快刀斬亂麻地就離了婚,屬于自己的股份直接就分給了與他不合的人,然後便瀟灑地帶著兩個女兒遠走去了國外重新開始。

沒了她這個賢內助與事業上的默契拍檔,他的事業很快就分崩離析。曾經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抬舉他的那些人,紛紛出手打擊他的生意,直到最後他混不出下去退出了原本的行業為止。

原本想要在其他行業東山再起,卻因為從前私生活的混亂。被人認定了品德低劣,男人不論干什麼都有人暗中拆台,很快的。資金流斷裂,他背負了大量債務,最後不得不低聲下氣地給人打工。

多年以後,曾經風光無限的男人,落魄地帶著父母與私生子擁擠在出租房中過活。

因為疏于管教,曾經被男人寄予厚望的獨子,游手好閑。除了偷雞模狗就是流連花叢,最後年紀輕輕就執意娶回來一個站|街|女郎。夫婦兩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說照顧男人了。不需要男人照顧他們就已經是上天眷顧。

悔之晚矣,可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會真的有後悔藥可以吃。

當閨蜜指著那個佝僂著腰慢慢地推著爆了胎的自行車前行的男人說那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淡淡地將往事一點一滴地說出來給她分享之時。顏舜華就知道。作為女兒,閨蜜即便心中曾經有過憤怒與痛楚,可是如今卻都風過無痕了。

有些東西能夠挽留,有些東西,即便苦苦哀求,也只會像是手心越抓緊越會溜得快的沙粒那般消失無蹤。

還不如像女人那般干脆利落地抽身離開,免得弄髒了自己的手,敗壞了自己努力經營的幸福。

不管曾經相濡于沫的那個人是怎麼的哀求辯解。撕心裂肺過後,她照例有滋有味地經營起自己的生活。不單只自身越過越精彩,也陪伴與鼓勵著兩個女兒走出越來越廣闊的人生。

可是並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夠像閨蜜的母親那般,絲毫不拖泥帶水藕斷絲連,以壯士斷腕般的悲壯,立刻與不忠于家庭甚至也不敢忠于自身的配偶一刀兩斷,迅速抽身,並且從此真正地在心中抹去了男人的痕跡,不管是美好的回憶,還是糟糕的經歷,通通舍去。

依舊是一個女人的故事。

出身大家族,事業也曾經輝煌騰達,被熟悉的人戲稱為「女神」般的人物,在登上巔峰之時她卻急流勇退,嫁給了一個出身不如她本事不如她年紀還大了她五歲甚至脾氣也並不好的男人,只因為一見鐘情。

她什麼都有,唯獨那般浪漫心動的感覺,卻是第一次體會到,自然而然的,未曾歷經千山萬水卻早已經功成名就的女人,以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毅然決然地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花費了數個月的時間全副心神地倒追男子,最終在三十周歲的前一日,與對方扯了結婚證。

只是結了婚,她才知道男人原來在極為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有過一段婚姻,並且已經有了六個女兒。

她得到了這個男人,卻在真的走到一塊兒之後才發現,原來她的一切努力與付出,卻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早已厭倦了婚姻生活的男人,之所以在單身兩年後娶了她,除了孩子太小家里家外都需要一個女人支撐場面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的母親拿著兩人的八字去算過命,女人被認為是個「會生多多的兒子」的好命。

她的確是好命,要不然,也不會出生在衣食不缺而且父母手足俱都感情深厚的家庭。

可是她命再好,在飛蛾撲火般地奔向了他之後,也開始逐漸地發生了不可預料的變化來。

因為執意與他的結合,雖說算不上完全的眾叛親離,可是她的確與親朋好友都離了心,父親甚至氣得說要跟她斷絕父女關系。

倔強的她從此沒有再回過娘家。偏偏她並沒有如算命先生所曾經鐵口直斷的那般,真的生下了多多的兒子。

從三十歲到四十五歲,她放棄了事業甚至完全隔絕了與家人的聯系,就只專心致志地呆在家中做他所期望的賢妻良母,學做家務,十數年如一日地照顧他的父母,處理與繼女們剪不斷理還亂的母女關系,還有就是接二連三地為他生孩子。

只是可惜,盼望著配合著最後掙扎了十五年,她也只生了十個女兒,如果不是因為過于頻繁的生育而導致她突然絕|經,提前進入了更年期,恐怕她還會一直生下去,直到老了生不動了,也要生下丈夫心中期盼的兒子為止。

她恍若隔絕人世那般生活在自己編織的童話故事里,凡事都以丈夫為先,就像是衛星那般繞著地球轉,年年月月耗費著自己的心力也損耗著自己的身體。

她由始自終都認為自己愛男人,所以心甘情願地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就像印度的那些婦女一樣,為了達成丈夫想要生下兒子的願望,即便生了十五個女兒也依舊會努力地生下去。

然後做牛做馬地將孩子們養大,再給兒子帶數量龐大的孫子孫女,最終老死在尚未長大的孫輩們定然會孝順自己這個女乃女乃的美好願望中。

可是她畢竟不是那些家境貧窮不曾上過多少年書的印度婦女,她從小就家境優渥,畢業後也非常快地登上過事業的巔峰,在某一天,瘋狂想念父母的剎那,她還是顫顫巍巍地懷著某種愧疚的心思回了家。

然後她才知道,父母因了她雙雙出了車禍,早在數年前已經離世。

嘗試聯絡她的兄弟姐妹,卻都被她的丈夫所驅離,大意是她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既然從前看不起他這個女婿,死活都不肯參加婚禮,還早早說了要斷絕父女關系,那麼如今人死燈滅更加沒有任何關系,想要伸手跟他討要不菲的真金白銀做奠儀,那是絕無可能。

她恍惚中想起來,有一年他們曾經頻繁搬家,幾乎是一個多月便搬一次。她原本就不經常使用的手機,更是直接被他給收走了。倘若外出,他必定會追問時間地點見什麼人干什麼事情。

當時的她,相信了他所說的想要找到一個風水好的地方以便她能夠順利地懷上男胎,相信了他是因為緊張她在乎她所以才會像破案的警|察那樣耐心細致。

可是原來,只是為了賭一口氣而已,只是為了不用付出那筆奠儀而已,只是為了不在她的至親面前墮了面子而已。

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女人,身體搖搖欲墜,面如死灰,最後直接被送進了醫院。

然後,從此就與手足至親真的斷絕了關系,她沒有臉面見他們,他們也不想見到她這個猶如殺父仇人一般的手足。

她身體垮了,精氣神也日漸萎靡,做家務伺候老人孩子便沒有那般細致,始終沒能夠如願得到兒子的男人,看她不順眼的時候越來越多,言語辱罵,跟隨而來的便是揍打出氣。

從前那個讓她一見鐘情的男人,臨老了終于對她一見鐘|禽。

顏舜華怔怔地看著牆角那一株隨風飄搖的小草,腦海里思緒紛亂,驀地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來。

他們當初的離婚,難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多年下來都沒有能夠如願得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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