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緣到 第99章 積福

作者 ︰ 顧念

武淑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顏舜華。

八歲的女童穿戴整齊,頭發顯然是自己梳上去的,有些歪歪扭扭,杏仁般的雙眼依舊清澈,卻再也顯現不出主人的風采來,萬般心思都被掩蓋。

倘若不是仔細觀察,恐怕很容易就會忽略掉她頻頻微動的神色,想必與外甥又是在聯系當中了。

想起那個已經初露崢嶸卻不得不嘗試著盡斂鋒芒的少年,武淑媛心下一暖,卻又無端酸澀起來。

「小丫,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大伯娘。就像胖丫一樣,只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武淑媛冷不丁的一句,將顏舜華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搖了搖頭,當即拒絕,「我有問題會找我爹我娘。」

「那要是他們都不懂呢?」

顏舜華聞言聳了聳肩,「還有祖父啊。他老人家可是最聰明博學的人了。要是他也不知道,那就只好等等再說咯。反正長大了就會自然而然知道啦,這是我爹說的。」

武淑媛循循善誘,「可是有些問題他們都不懂,偏偏只有大伯娘知道呢?你也不想問問嗎?」。

感覺到少年沒有來由地緊張,顏舜華心底直喊坑爹。

只見了一面而已,少年就將自己連同她一塊賣給了武淑媛。他倒好,走人了事,她卻是要每日面對,即便雙眼可以無視,耳朵卻不能裝作听不見,嘴巴更不能不答話。

「高祖教導我。不該問的事情別問,反正該我知道的時候,有想告訴我的人自然會親自知會我。要是老問老問的。會被人嫌棄是問題兒童,說不定還會被取花名,叫做‘十萬個為什麼’。」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讓眾人一愣,胖丫更是當場搖頭晃腦起來,「小丫姐姐,為什麼老問老問的,會被人嫌棄是問題兒童?你給我取花名叫‘十萬個為什麼’了嗎?」。

顏舜華扶額。其余人卻是哈哈大笑。尤其是少年,在策馬奔騰的同時也不忘笑話她,「讓你問偏偏不願意。這下好了,連個稚兒都能將你反駁得啞口無言。」

好吧,面對著出其不意的胖丫,她哪怕有能力說服。卻也得頗費唇舌。還不如就此打住。

見她不願意問出口,武淑媛也沒有強求,只是最後卻話中有話地表示,希望她日後不會後悔。

顏舜華揚了揚眉,並不在意。

該她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

她是如此堅信,以至于壓根就忘了自己還戴著少年的貼身玉佩,在小灰狗突然躥過來的時候彎腰去抱,玉佩恰巧露了一小截出來。正被眼尖的武淑媛看了個正著。

顏家宗婦若有所思,從此除了對顏舜華看護地更加緊以外。便真的對娘家外甥與夫家佷女的古怪經歷撂開手去,就好像那一個晚上的談話從未說起。

顏舜華在接下來的日子當中沒有再受到旁敲側擊,雖然有些奇怪,但她很快就拋諸腦後了。

因為在她的左手臂可以慢揮輕提後沒多久,四月二十八日,方柔娘就生下了顏小妮的弟弟,也即顏家曾孫輩當中的頭一位少爺。

鑒于方強勝的事情,顏仲溟對方家頗為不喜,因此對于起名興致缺缺,便由顏盛國這個祖父替新生兒取了大名為「顏良徵」。

讓顏盛國感到欣喜萬分的是,相隔不久,五月二十八日,妻子顏柳氏也平平安安地誕下了他們的第五個孩子。

顏仲溟翻來覆去地思量,想了十來個名字,不料卻都被顏盛國這個興奮過頭的ど子給反駁了,顏氏族長老大不高興,大手一揮,直接將取名字的任務交到了顏舜華手里。

顏舜華也不以為意,隨手就寫了一個大大的「雍」字,忽悠著她那眼巴巴地等著ど女拒絕的便宜父親,「這字不錯,雍睦雍容,雍雍鳴雁。顏昭雍,听著就像是和善從容優雅快樂的人。」

顏盛國來不及思考,更談不上所謂的反對,他剛剛走馬上任的小兒子就被顏仲溟當場拍板,大名就叫「顏昭雍」。

兩個新生兒的到來,不單只讓顏家四房歡天喜地,也為整個顏氏家族帶來了許多生氣。

時隔十年,族中再次有了男孩兒降生,這對于任何一個想要發展壯大的家族來說,都是幸事。

只是,讓顏家村的人跌破眼鏡的是,顏家新出生的兩位小少爺,既沒有公開過三朝,也沒有公開擺滿月酒,就連百日宴,也壓根就沒有人提起。

不單只外人感到莫名其妙,就連顏家的兄弟姐妹們都大為疑惑。只是大人們閉口不談,久了所有人也就放棄了追問。

倒是顏舜華,隱約知道了什麼。因為在顏良徵百日那天,方柔娘曾經想要沖她破口大罵來著,只是可惜說了沒幾句話,就被小黑狗狂吠著嚇得落荒而逃。

據她夜晚偶然在主臥听來的消息,這些舉動,是為了收集新生兒的喜氣與上天賜予他們的未散的福氣,給她積福,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長。

她從來都沒有听過這樣的習俗,新鮮之余,心里要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只不過,不論她怎麼想,礙于她眼楮的緣故,顏昭雍都不能交由她帶了,甚至于,因為她的左手臂還不能提重物的緣故,她都不敢上前去抱兩個孩子。

而顏二丫,盡管心底老大不願意,卻還是在百日之後開始了帶顏良徵的任務。盡管夜晚不用她帶著睡,平時去村塾上學的時候也不用管,但回到家里,她卻得老老實實地認命抱人。

無他,皆因高祖之命。

如今,因為顏柳氏婆媳兩人都生了兒子。顏舜華瞬間變成了家族內部人人看重的「鐵齒銅牙」,所有人都相信了她此前所說見過高祖並被他教導多年的話語。

也因為這個,方柔娘再不情願。對著顏二丫的時候,也得擠出笑容來感激她發自內心的幫忙。

而方家,除了三朝那日方氏夫婦匆匆來看了一眼外孫之外,方強勝這個大舅子連面都沒有露一下,後來也一直沒有再來人。

據聞敢于單槍匹馬闖入顏家村殺人的方家獨子,不知道觸怒了哪路神仙,二月底的時候在市集上與人比拼賭技。最後只差沒有將褲子都給當掉了還賭債。

慶幸的是對方是從外地來游山玩水的少爺,並不稀罕方家的一丁點家財。因此在把方強勝當做僕人使喚了幾日後,便將人給放了。

這還不止。那少爺臨走之前還賞了他一錠黃金,說是看在他還算听話的份上,給他拿回家去孝敬父母以補家用。

沒想到的是,方強勝頭腦發熱。直接去把金子給兌成了銀兩。轉身就進了賭坊。半日過後,不單只錢沒了,還因為賭輸了胡言亂語而惹惱了賭坊,被人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原本到此為止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壞就壞在方強勝賭紅了眼,原本性子也是個能賴就賴能橫就橫的,一直不怕死地站在賭坊外面罵罵咧咧,連賭坊幕後當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翻出來數落了一遍。

這不就壞事了。

他被人當街暴揍了一頓。四肢硬生生地折斷,頭破血流的同時。還被擰成麻花狀,塞進了一個潲水桶中游街,直到天黑才被賭坊的人敲鑼打鼓地送回了方家坳。

鎮內稍微有些名氣的大夫都不願冒著觸怒賭坊的風險來醫治他,至于其他礙于人情不得不上門的大夫,看了慘狀之後都紛紛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最後還是方柔娘苦苦哀求,顏昭明頂著顏盛國殺人一般的目光,親自去跪請柏潤東,才把方強勝的手腳給駁接回來。

只不過,因為兩腿都是極為徹底的粉碎性骨折,他從此成了遠近聞名的瘸子。哪怕雙手恢復得還算完美,卻再也沒有辦法參加打架斗毆了,偶爾看熱鬧胡說八道之時,被人輕輕一推就會摔個七葷八素,落得個人人嘲笑喊打的下場。

也因此,方強勝在家愈發暴躁了,原本就不好的脾氣愈發見風就長,常常對著父母大吼大叫,有時候還會發狂亂扔東西,攪得方鑫夫婦既是心酸又是頭痛。

他們也曾經到賭坊去討要說法,甚至威脅對方不賠禮道歉就告到衙門里去,說不信賭坊在嘉善鎮一手遮天,在府縣里頭還能只手通天。

再不濟,他們的親家顏氏家族還能聯系到京城里的人,把狀給告到御前去。

只不過,他們這一次耍橫卻耍錯了地方。

賭坊直接派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來,表示如若不是看在顏家的份上,當初就會立刻將辱人父母猶如掘人墳墓的方強勝給拖出去活埋謝罪。

倘若方家仍要胡攪蠻纏,那麼賭坊也不介意送他們一家子上路,就算事後顏家要替親家討說法告御狀,賭坊大不了也就是見招拆招或者賠錢了事。

更何況,顏家會不會替方家出頭還不一定,畢竟方強勝此前的破口大罵可是人盡皆知。別說沒理,就算有理,一家不管一家事,誰耐煩為了一個外人上京去告御狀?

又不是腦袋有病!

方鑫夫婦自知理虧,去了一次便灰溜溜地回了方家坳,就連外孫出生,也沒臉帶著方強勝去顏家村。

只是私底下,卻還是厚著臉皮找方柔娘要錢。說此前因為顏小丫的事情家里費了一大筆錢,如今為了唯一的兒子又耗了更大的一筆,家中積蓄還真的是不多了。

方柔娘原本還因為生了兒子歡歡喜喜的,只是這一次也難免不高興。

人心都是肉長的。家里有難她願意幫忙,也不介意豁出面去求人或者偷偷給錢,但是父母剛一見面連她與孩子的身體狀況連問都沒過問一聲,就直接伸手要錢,不得不說,這寒了她的心。

她方柔娘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比不過弟弟方強勝這個心頭寶。

因為心里有氣,她雖然給了錢,在父母匆匆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像從前那樣依依不舍再三挽留。

說到底,她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丈夫在哪家就在哪,兒女在哪根就在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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