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風 第074章 吼累了,笑累了

作者 ︰ 歷史時空

齊藍月在大年初三自縊于自己閨房之中,無人發現,直到大年初四清晨,才有那送飯的丫頭發現。官府經過再三查驗,通報齊府並無他殺嫌疑,要求齊府將人早早安葬。可齊府卻愣是不肯將人下葬,後又舉家鬧到宋府,要求宋府將齊藍月以宋翰續弦之身葬入宋氏祖墳,並要求宋翰之子宋念之為齊藍月披麻戴孝頂盆子,女兒宋如沐則需過繼到齊藍月名下。

這個消息無疑使宋翰的心靈遭遇沉重打擊,他沒想到他的無心之舉,竟然會使一位花樣年華的女子走上絕路。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堅持是屬于別人無法撼動的,而宋翰的堅持便是為亡妻宋韓氏永遠堅守住自己心中的那片淨土,祭奠並懷念著兩人那些越行越遠的恩愛日子。

也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中,當齊府鬧上門來要求將齊藍月以宋翰續弦之身葬入宋氏祖墳時,宋翰沒有如以往那般表現出謙讓與大度,而是以冷然之姿拒絕了齊府的要求,任憑齊府如何哭鬧。

對于這種看似無理的要求,宋府幾大家主卻在商討過後,一致同意並決定讓宋翰認下這門冥婚。于是心有堅持的宋翰怒極而斥,當面質問幾大家主為何會做出如此莽撞決定?這種相當于默認齊藍月是因他而自殺的決定?難道大家都忘記齊藍月是在返家半月之後,才懸梁自盡的嗎?

幾大家主先以齊府好歹也是遠近聞名的大戶,算得上宋府鄉鄰地借口。又說即使不為了這些,但宋翰既然貴為朝官,也應該憐惜自己的名聲不是?在婉言勸說不成之後才間接向宋翰說明,齊府願意將他們位于墨城的一處莊園做為齊藍月的嫁妝,而那處莊園恰好位于宋府幾處莊園的中間,生生將宋府連片的良田隔成兩段。

一樁冥婚換良田百傾。

眼見著幾大家主異口同聲要求他認下這門冥婚,而父親的話對幾大家主。亦是絲毫產生不了作用後,宋翰進退維艱。進則違背自己意願。背叛自己與妻子之間曾經地山盟海誓,委屈一雙兒女;退則再次成為家族的叛逆,將家族利益置之不顧。

宋翰醉了,在幾大家主提出宋氏兩姐弟地入宗問題後,宋翰爛醉如泥般的躺在房間里。他不明白為何命運這麼愛捉弄他,先是奪去了他愛妻的命,現在又要他娶一個連面目也記不清的女子為續弦。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守著心愛之人平靜生活下去。

父親的、現在的痛苦,宋如沐一直看在眼里,她能明白更能理解宋翰天性對愛地執著與追求,才會讓他比別人更加痛苦。

輕輕扶起桌上歪倒的酒瓶,宋如沐用溫水沾濕手巾,默默為父親擦拭著依舊俊美但卻不知何時染上滄桑的容顏。

「秀兒,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家。我帶你進京。帶你看盡天下美景……」,被酒精完全麻痹的宋翰,握住宋如沐的小手含糊道。

一種叫心痛的感覺蔓延至宋如沐全身,她有些後悔那夜讓陸翊軒去驚醒宋翰,後悔她明明就是一笨人卻忘了她低調的原則,去張揚她那些所謂的小聰明。

「沐丫頭。你父親他如何了?」就在宋如沐望著宋翰出神時,宋老在老四嬸地攙扶下走進房間,阻止想要起身行禮的宋如沐後擔憂道。

「不好,大夫說父親絕對不能再飲酒,可現在父親卻是每日飲之大醉,如此下去,沐兒害怕……女乃女乃,沐兒害怕再這樣下去,沐兒與弟弟會在沒了母親之後又沒了父親,您與祖父亦要再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一口氣說完。宋如沐明知宋老會大怒。但她只等著宋老做出抉擇,看她是選擇要莊子。還是要兒子宋翰的命。

「大膽……這還沒出正月呢,就敢說如此不吉利的話,你平時的乖巧勁都哪兒去了?」宋老不是沒想到宋如沐說的可能,但眼下一經宋如沐說出來,心頭卻是如被重錘擊過一般地生痛不止,不由對說出這話的宋如沐呵斥道。

許久之後,在宋翰的一聲****聲中宋老回過神來,看看炕上的宋翰幾日之間便憔悴的不成人樣,再想宋如沐的話,宋老便再也說不出多余的話來,只一句「白發人送黑發人」在心中來回激蕩。

又見孫女宋如沐以無比溫柔的模樣,一點點為兒子宋翰擦拭去臉上滲出的汗水。宋老笑了,笑中帶著淚。想著多少年前她也如宋如沐這般,徹夜守護過病中的兒子,如今兒子有了自己地兒女,兒女又懂事又孝順,她也該徹底放手了。

眉頭一挑,宋老握緊手中拐杖,下了決心一般地對雖然斂眸但心中暗自忐忑的宋如沐說道︰「女乃女乃明白,你們父親這身子怕是再也經受不起折騰了」,宋老一聲嘆息,保養良好地手心痛之極撫上兒子宋翰緊皺的雙眉,才對身邊的宋如沐又道︰「女乃女乃錯了,今個兒你親手為女乃女乃做的那碗湯,是不是就想告訴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忘記了你父親還有你這麼個乖巧的女兒,而你已經長大到可以照顧父親了」。

「女乃女乃,沐兒不是那個意思!沐兒只想替父親母親表達一份孝意罷了」宋如沐不明白宋老為何會忽然說起這事,她做那碗湯其實只想幫宋韓氏完成一個心願而已。但那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怎樣解決這天將的麻煩,怎樣讓宋翰早日離開這里,以免宋翰真的徹底倒下。

「唉……看來這人還真有好心辦壞事的時候,女乃女乃不好。讓你們父親吃了這不該吃地苦!沐丫頭成天跟著你父親念書,對這事可有什麼看法?」宋老仿佛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養孫女一般,意外的對宋如沐問道。

「……」沉默?爆發?為了父親宋翰,她宋如沐願意做任何事情。

于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宋如沐抱著賭上一把的心態說道︰「沐兒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冥婚,但也知道齊家死了。既然死了,這死人又如何能與活人成親?父親身子本就不康健。再經此折壽之事,怕是沐兒不忍心。女乃女乃您也不忍心吧?」

宋老愣怔點頭,靜听孫女宋如沐又說道︰「那齊既然是自殺,定然會留下什麼只字片語,女乃女乃若真想救父親,不妨派人去探听探听,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沐兒還听瑞溪堂姐說起,那齊本有未婚夫。而且還是戰死疆場的大勇之士。這樣人兒的未婚妻,且不說已魂歸西天,就是活著,身為朝廷命官地父親又如何能娶得?」

平時總斷續說一兩句話的宋如沐,如今一反平常地長篇大論起來,讓宋老在听的驚心之時,又暗自為宋翰當年收得此女而高興,故而在宋如沐說完以後。宋老重重點下頭道︰「沐丫頭說的好,句句切中要害,而且還都是之前女乃女乃所沒有想過的。如此,沐丫頭听好了,這些話女乃女乃只和你一個人說明白」,見宋如沐乖巧點頭。宋老才說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只管盡心照顧你的父親,並讓人開始收拾行禮,準備隨時回杭州。不過在未解決之前,這事萬萬不能讓你們父親知曉真相……女乃女乃害怕如你說的那般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既然害怕,那女乃女乃這把老骨頭就豁出去了……。」

宋老這話足以讓宋如沐震驚,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兒子去對抗一個家族,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因為宋老太激動地緣故,讓宋如沐理了半天才弄明白,宋老這是有意要讓宋翰以為事情已經解決。先安心無憂的回杭州。她在這邊再慢慢解決。

這****,怕是宋如沐來到這個世上為數不多失眠的日子了。她不知道她的這個賭注下的如何,也不知道這條線將來會走向何方,她只知道宋老就是再注重家族利益,也敵不過她作為母親的心。

到第二天一覺醒來後,幾大家主沒有如往常那般派人來傳喚宋翰,齊府也沒像往常那般在宋府門前鬧事,有的只是宋老親自帶著大伯母來張羅宋翰等人的行李,並與宿醉醒來但什麼話也不肯說地宋翰,在房間中說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話。

正月初八這一晚上,宋老又特意將宋如沐叫到眼前囑咐了一番,言道這事她已經與宋翰說過了,而心知肚明的宋如沐默然之後行禮道別。

正月初九,一個黃歷上百年傳統利于出門的日子,以為事情得以解決卻心力憔悴的宋翰,終于得以帶著宋氏姐弟乘上了返回杭州的馬車。

馬車一路向濟南府方向行去,先前到濟南府接人地二伯父宋浩,照舊將一行人送到濟南府碼頭,只在臨上船時滿臉愧色地與宋翰說道︰「二哥替你二嫂,給三弟賠禮了。」

宋翰面對鞠躬行禮的二哥,慚愧道︰「二哥若有心,那就請二嫂去為齊姑娘上香時也替三弟上把香吧!」

宋浩面色閃爍道︰「這自然會,自然會。」

命運的車輪持續向前滾動,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它將滾往哪個方向,所以世上的每個人都認真努力過活著,希望可以通過這種努力使命運格外眷顧自己。

站在馳往杭州的船舶之上,宋如沐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感覺心里格外憋悶,用力握下手中冰涼入骨的欄桿,趁著沿岸傳來震天鞭炮聲之際,宋如沐對天「啊……」得一聲大叫。

宋如沐發泄情緒的一喊,引得上船之後便一直躲在艙內的宋翰出船觀望,更引來陸翊軒與宋念之兩人跑過來追問怎麼了?

自覺她的秘密比任何都要多,再多一樣也無妨地宋如沐,見眾人溢于言表地關切之色,遂決定將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

想明白之後,寒風中的宋如沐又笑得如往日那般暖人心脾,甚至還大著膽子調皮拉起父親宋翰地雙手,對父親笑道︰「爹爹,這樣很舒服呢!不信您也喊一嗓子試試。」

莞爾的宋翰懷著寵溺心思,試著對天空吼上一聲,可多年的矜持讓宋翰如何也喊不出,只小小的「啊」一聲應付了事。反倒是陸翊軒與宋念之兩人叫得格外歡快,嘗到甜頭之後,便與宋如沐一起圍著宋翰,欲讓宋翰吐出多年積攢的不快。

或許是歡快氣氛讓宋翰徹底放松下來,又或許真的是心中壓抑過甚,在三人的催促下,宋翰終于仰首發出了震天一吼。

平日里沒事就喜歡吼上一嗓的船工們,對這一家子的舉動是大笑不已,之後忍不住跟著眾人開始亂吼起來。

吼累了,笑累了……宋如沐決定忘記在宋府發生的一切不快,忘記那曾經逝去的生命。因為她明白這就是生活不是嗎?沒人會願意無條件為一名陌生人的輕生買賬,即使那名陌生人名義上是為他或她而枉送卿卿性命。

而宋如沐能做的只有拉起父親的雙手,讓他在痛苦的時候敢于對天吼出心中不快,釋放掉所有痛苦,擁抱生活中的歡樂!

這種「亂吼、亂叫」是人類最原始發泄痛苦的方式,卻也是最有用的方式,故而等船只抵達杭州望江門碼頭,在父親宋翰含笑向前來接他們的宋嬤嬤問好時,已經完全放下心事的宋如沐,一聲歡呼向宋嬤嬤懷中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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