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雨薇手上端著一碗晶瑩飽滿、散發米香的白飯,另一手舉箸小口吃著飯,在咀嚼的同時,一雙眼時而瞥向那個逗弄著女兒吃飯、夾菜的男人,時而瞄向開心地和他有一句、沒一句聊著的爹娘。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是這個男人太有魅力,還是他們都被他下蠱了,一個個心都偏向他那里去了!
「小薇,這是你最愛吃的醋溜魚片。」慕容璟浚雖然忙著替女兒夾菜,還一邊和女兒與岳父、岳母聊天,但也沒有忘了她的存在,甚至注意力幾乎都擺在她身上。
眼角余光瞥見她迷惑不解卻又帶著忿然與怨恨的神情,胸口泛起心疼與不舍,他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舉箸夾了她最愛吃的菜放在她碗里。
季雨薇對他突然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感到有些吃驚,碗里突然多了幾塊魚片,她下意識地心生抗拒,板著一張俏顏瞥他一眼,見他一副笑咪咪、討好的模樣,她舉箸將碗里的魚片夾起轉而放到女兒的碗里,冷聲道︰「我現在不愛吃了。」
明顯的拒絕令氣氛顯得有些凝滯,慕容璟浚卻依然笑咪咪地溫聲道︰「沒關系。那我夾這個給你吃?」他舉箸指著其中的一道三杯雞。
季雨薇冷著臉拒絕,慕容璟浚依然不放棄地連指了幾道菜,卻一直被拒絕,氣氛則愈顯凝重。
收到爹娘不認同的眼神,她氣惱地瞪著他,冷淡而怨懟地用著重重的語氣道︰「要吃什麼我自己會夾,不需要你無事獻殷勤!」
「薇兒!」季老爺沉下臉。「璟浚是一番好意,你怎麼可以用這麼沒有禮貌的語氣和他說話?」
季雨薇一臉傷心且不敢置信地望著爹,語氣僵硬地道︰「爹,你別忘了他是傷害女兒的人,能和他同桌吃飯,我已經十分忍耐了,為什麼我還需要對他客氣?」
望著女兒傷痛的眼指控地望著自己,季老爺臉上掠過一陣尷尬與心虛,但還是開口道︰「來者是客嘛!爹知道過去是他負了你,讓你封閉了自己的心,可你好歹看在他是荷兒親爹的份上,盡量對他客氣點。」
季夫人也委婉地道︰「是啊!荷兒還小,身邊確實需要一個爹陪伴,為了荷兒,你就忍耐一下,不要嚇到孩子了,嗯?」
季雨薇看見女兒用著一雙惶惑不安的大眼直盯著自己,她僵硬地朝女兒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然後再用怨懟的眼神瞪了男人一記。
「岳父、岳母,你們不要這樣說小薇,是我自己不好,現在她願意同桌和我吃飯,我已經很感激她了,不管她用怎樣的態度和語氣與我說話,一切都是我該承擔的。」慕容璟浚誠懇地道,臉上充滿歉疚之情。
「唉!你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一切都是命運捉弄人哪!」季夫人感慨地說道。
季老爺也深深嘆口氣附和著,他們的模樣令季雨薇感到迷惑,好似他們三人有什麼共同的秘密,而爹和娘是傾向他那邊的,令她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怒氣一直在胸口盤旋、升騰,再也無法維持淡漠與冷靜。
她瞪他一眼,咬著牙從齒縫里迸出一句。「不用你假好心地替我說話!」
「薇兒……」季夫人擔憂地喊道。
慕容璟浚則在一旁對季夫人搖搖頭,示意她不用替自己說話,他倒寧願承受季雨薇的責難和怨怪,至少她對自己並非真的已死心絕情了,這表示他還有希望再和她復合。
季夫人欣慰地點頭同意,對女兒說道︰「薇兒,以後你就會明白爹和娘為什麼對女婿這般和顏悅色,雖然怨怪他,但也沒氣到將他掃地出門的地步。」
「娘,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都听不懂啊?」
季夫人瞥了女婿一眼,淺嘆口氣道︰「沒什麼,快點吃飯吧!」
「是啊!吃飯吃飯,來,荷兒,這是你最愛吃的紅燒豆腐,很下飯的喲!多吃一點。」季老爺替外孫女舀了一湯匙的豆腐。
「外公,這是你最愛吃的東坡肉,可是娘說你年紀大了,不能吃太多肥肉,所以荷兒只能替你夾一小塊。」季念荷貼心地在季老爺碗里放了一小塊軟女敕適中的東坡肉。
貼心的童言童語,惹得季老爺開心地呵呵笑著。
季雨薇睨了慕容璟浚一眼,見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神情專注又帶著深濃且熱燙的情意……那是男人動情的眼神!
該死!季雨薇狼狽地偏過頭去不理會他特意釋放魅力的眼,將象牙筷子握得死緊,五指幾乎泛白,在心中暗忖道——
季雨薇,你別被他那副深情款款又略帶憂郁的模樣給騙了,別忘了當初他是怎樣絕情地丟下一紙休書離你而去!
要是他真的對你有情,當初就不會害得你這麼狼狽又痛心疾首,且還要忍受旁人的閑言閑語和冷嘲熱諷。
一頓飯就在兩人各懷不同心思下進行著——
「我吃飽了。」季念荷大聲宣告,一雙大眼眨呀眨地望著這個才剛出現的爹,期待地開口問道︰「爹,你可以陪荷兒到後花園去玩耍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娘同意的話。」慕容璟浚溫和地笑道。
「娘,我可以和爹一起到後花園去嗎?」
望著女兒一臉期盼的模樣,季雨薇怎麼忍心拒絕她?
「嗯!」
「耶!」得到娘親的首肯,季念荷雀躍地叫了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興奮地拉著慕容璟浚的大手催促著。「爹,我們快走吧!」
慕容璟浚站起來,朝季老爺和夫人頷首,再望向季雨薇,見她偏過頭去不理會自己,他只是笑笑地離開座位和女兒一同離開。
待他們離開後,季雨薇站了起來,決定回自己的房里去。
「薇兒,娘和你爹決定晚上再留璟浚一起吃飯,好讓他和荷兒多培養父女情感,如果他太快走,相信荷兒一定會很失望的。」
季夫人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但听在季雨薇耳里卻十分不是滋味,再眼見爹娘臉上對他沒有不諒解與氣憤,還一臉笑呵呵的模樣,她惱了。
「爹、娘,你們為什麼還對他這麼好?難道你們忘了當初他是怎麼對待女兒的?有了新歡只用一紙休書,就把我這個妻子丟回來,當時爹不是還震怒地大發脾氣,而娘也十分替女兒感到不值和難過,怎麼今天才見到他,整顆心就偏向他了?」
見女兒氣憤地質問著兩人,一向漠然得近乎行尸走肉的木頭女圭女圭如今臉上神采生動,雙眼因生氣閃著晶亮的神采,這樣的她有生氣多了。
季老爺和夫人互覷一眼,季夫人上前握住女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柔聲安撫道。「薇兒,其實……」
季夫人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然後才又道︰「其實當初他派人將你送回來,我和你爹都對他感到十分失望又不能諒解,你爹甚至去找他算賬,狠狠罵了他一頓,他都沒有異議地承受你爹的辱罵。」
「是啊!爹還記得,不過,當時他只說希望我們能體諒他,他是有苦衷的,當時我正在氣頭上,怎麼可能相信他?」季老爺眯著眼,一副遙想當年的模樣。
「可是在一年前,在你和荷兒不在時,他找上門,將個中原由與苦衷告訴我們,我們才願意原諒他,不過要想追回你,就要靠他自己的誠意了。」
「是什麼原由和苦衷?」季雨薇的心無來由地蹦跳個不停,一簇火焰之苗在她心底深處緩緩燃燒著,令她連忙追問著。
季老爺卻搖搖頭,「這事還是得由他親自告訴你比較妥當。」
季雨薇聞言將目光睞向季夫人,季夫人卻溫柔笑著,將她攬進懷里,疼惜地拍拍她的肩。「孩子,娘的答案和你爹一樣,有什麼疑問你親自去問他,畢竟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
「說不定你們根本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男人要變心可是有千百種理由的。」聞言,季雨薇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嗤之以鼻地道。被傷得太深太重,她無法卸下已被她堆砌高築的心牆。
季夫人見狀,只是嘆口氣,十分心疼女兒變成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你這樣想也是正常的,不過,你可以想想,為什麼他身為這座城的城主,卻又放段回頭來追你?他能圖你什麼東西呢?」
季雨薇臉上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但心底的謎團也愈來愈多了,不過沒關系,這一切,她只要找那男人去問就是了。
見女兒神情似乎不那麼激動了,季老爺眸底閃過一抹幽光,飽含風霜的英挺臉龐一臉沉穩,以凝重的語氣說道︰「雨薇,你該知道爹年紀漸漸大了,雖然體力還不錯,但和以往比真的差太多了,這兩年來,城里開了另一間鏢局,他們一直企圖搶我們鏢局的生意,有好幾樁生意都被他們搶走了,再加上有幾趟貨物都在中途被搶走,爹強烈懷疑有可能是他們所為,可又苦無證據。」
听見季老爺苦澀的嗓音和沉重的神情,季雨薇眉宇染上一抹擔憂,清冷地問道︰「怎麼都沒听爹提起過?」
「那是你爹不想讓你擔心。」季夫人插口道。
「這種情形璟浚不知如何得知的?他主動找上我,不僅說明當初拋棄你的苦衷,還願意替我解決這些麻煩……」
季老爺說得含蓄,季雨薇卻有不同的解讀,俏臉冷凝、嗓音清冷地道︰「難道他以此威脅爹,要是我不回到他身邊,他就坐視不理?讓爹坐困愁城?」
季老爺見女兒揚高秀眉,一副不以為然的輕蔑模樣,吃了一驚,看來女兒對女婿猶然怨恨難消,且十分不諒解他,才會對他有如此大的誤解。
他在心中暗忖,看來女婿想贏回女兒的心,肯定有一場苦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