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媛媛餓了吧！先吃東西。」老夫人拉著蘇媛媛的手在一邊坐下。林氏已經從丫鬟的手里接過了食盒，把里面的東西都擺了出來。
主要是幾樣精致的點心，還有幾樣滋補的湯品，因著是清晨，也沒有帶太過油膩的東西。
「湯還熱乎著，二妹湊合著吃點吧！倒是點心是涼的。」林氏嘆息著，親手給蘇媛媛盛了湯。雖然是罪有應得，也沒什麼好讓人憐憫的，可是看著這個小姑子成這個樣子了，還是覺得有些心酸。
牢中當真是煎熬人的地方，這才進去了多久啊！便已經是滿身的滄桑，看上去老了不止十歲。這還是馨兒讓人關照過了吧！若是沒個人關照，還真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的。
不過以殺人罪進了牢里的，幾乎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了，這樣的人，在那些獄卒的眼里，已經是死人了吧！
ˋ對這樣的人，獄卒的確不會太客氣的。這個小姑子，出身富貴，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什麼苦，一直都是養尊處優的，落到這樣的境地，也當著是覺得十分煎熬吧！
蘇媛媛安靜的喝著湯，一直都低著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她在吃東西，其他的人也就都不說話，一下子真的是安靜的過分。
蘇媛媛喝了兩碗湯，吃了幾塊點心，這才停了下來。微微抬眸看著老夫人，「母親……」
老夫人有些怔忡，這個孩子自從跟著她。一直都是喊的「娘」，而不是「母親」。比起母親這樣的稱呼，自然是娘要顯得親近一些。
這個孩子是她帶大的。喊她娘，她也是高興的。也一直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從沒覺得是庶女。從小到大，這個孩子在蘇家，也都是過著嫡女的生活。她也不是那種會苛待庶子庶女的人。
她出身好，在還沒有成親的時候就想過後面的生活。大概會嫁一個什麼樣的人，要面對什麼樣的處境。她那樣的出身。自然也是要找個出身同樣好的男人，而那樣的人家，又怎麼會沒有妾室呢？
其實也早早的就知道會是什麼樣了。天下的富家子弟，大抵還是那個樣子的。身邊從不會缺了美貌的妾室通房，不過這樣的人家，對正室也會絕對的敬重。還不至于有人敢欺辱了她。
沒出嫁。娘就和她說過，夫妻和睦很重要，至于妾室，也沒有必要放在眼里，反正也不可能越過自己去。對庶子庶女也無須苛待，好好的培養了，親事上也不虧待，便也會一直敬重著自己。
而且她這樣出身的女子。也實在不會去虐待庶出的子女。
這麼些年過去了，這個孩子都是和她很親近的。即便是成親了，也總是會回去看她，待她也像是親娘一樣。可是現在，到底還是和她生分了。
「這次的事情，家里也沒辦法幫你。」老夫人嘆息著。「不過路上你爹都打過招呼了，不會讓你吃苦頭的。」
蘇媛媛直直的看著老夫人，「我知道母親的意思，死的是母親的親佷女，我算什麼啊！」說著話，唇角也勾勒出了一抹笑意，卻是帶著譏諷的。「這樣的時候，又何必來說什麼好听的話。」
老夫人是徹底的呆住了，她如何也沒想到這個孩子會對她這樣說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一時間還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蘇泠卻微微低頭，掩去了眸中的冷笑。當真是無可救藥了，即便是做下了殺人這樣的惡事，蘇媛媛也還這樣理直氣壯，好像所有的錯都是別人，只有她的所作所為才是對的。
這樣的人，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就是現在，也還是沒有半點悔過之心。可笑她剛剛竟然還生了幾許的憐憫，這樣的人，哪里需要她的憐憫啊！
「二妹，你這是怎麼說話的啊！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過來，娘有多擔心你，娘還病倒了，這才稍微好了些呢！」林氏皺眉，看著蘇媛媛的時候，眸中也有些冷意。
她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個人有這樣的冷血，當真是不知好歹。也許本來就是這樣的吧！連那樣親近的表姐都可以殺害的人，哪里還有什麼人性。
說到底，這樣的人，不管是對她有多好，她都不會領情的。就像是毒蛇吧！即便有人相救了，也早晚會回頭反咬一口。這樣想著，真的覺得寒心。也許，若是害了蘇家可以得到很大的好處，眼前的這個人怕是對蘇家都不會手軟。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這樣想，只是這樣想著的時候，更是寒徹心骨。
「大嫂也太可笑了，在這里裝好人給誰看啊！」蘇媛媛冷淡的看著林氏，眼中都是嘲諷。「我在牢里這日子，你們有誰關心過我啊？沒有，誰都沒有去看過我，不就是讓我自生自滅的嗎？
「現在還偏偏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們真是夠虛偽的，虛偽的讓人惡心。」蘇媛媛死死的瞪著蘇家的人，都有些癲狂了的樣子了。
看著蘇媛媛這樣，林氏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嘆息了一聲。或者今日根本就不該來，也就是娘還心心念念的想要來看看，來送一送。
「你們現在假模假樣的來看我，不就是想看看我過的有多悲慘嗎？看到了嗎？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們都滿意了嗎？」。
老夫人痛苦的捂著胸口，像是氣都要喘不過來了。嚴氏和林氏連忙上前幫著順氣。
看著老夫人這個樣子，蘇媛媛也沒有半點關心，反而是冷笑著。
「二姑這樣理直氣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了天大的好事，立了舉世奇功呢！」蘇泠微笑著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縱然二姑是蘇家出來的人，蘇家也不能因此徇私枉法。
「案子蘇家不插手，那是出于公道。現在我們來送二姑，則是出于親情。二姑姑卻這樣不領情啊！」
蘇媛媛直愣愣的看著蘇泠，年輕的女子卻有一雙幽深的眸子。黑黝黝的眼眸，那樣的清透，像是清水洗過的黑曜石。就是那樣一雙似乎一眼就能看透的眸子，卻越看越覺得幽深。
那樣的幽深，仿佛帶著勾魂的魔力，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怕。那里面深藏著的某種情緒，似乎可以把人的靈魂深深的吸進去，然後絞碎。
這個丫頭回京之後，她並沒有好好的觀察過，一直都只覺得是個比較沉默的女子，相處的時候話很少。別的就沒有太多的感覺了，雖然很美，不過京城也不缺美人。
空有美貌的女子，也不值得太過看重。
現在看來，這丫頭倒是不簡單的樣子呢！
好半晌，老夫人才喘勻了氣，而押解蘇媛媛的差役也開始催促了。總不能總是在城門口耽擱著，城門邊的人越來越多，總是讓人看著也不好。
林氏拿了銀子打點差役，讓一路上多照顧些，蘇家也不會忘了這個恩情雲雲。那兩個差役是滿口答應。但凡犯人家里有些財力的，這樣的時候自然都會送上銀錢來的。
這一路上可不輕松，要想少吃苦，那就拿銀子。一路上押解犯人，這可是十足的苦差事呢！要是沒有點油水，一路上可真是太辛苦了。
其實就是沒有銀錢，這一路還真不能不照應著。上面已經吩咐下來了，這個犯人身份可是不一般的。要是路上出了點什麼事情，蘇相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呢！
林氏又把一個包袱拿給蘇媛媛，「里面是兩件衣裳，里面縫著銀票，一路上小心些，財不外露。」林氏低聲說道。
若是直接拿了銀子來，等離開了自家人的視線，銀子怕是就要落入差役的手中，沒有半點用處。給了銀票，也是讓去了流放的地方可以用。
那樣的偏遠之地，日子可是不好過的。而且那樣的小地方，蘇家也沒什麼人脈。即便打過招呼了，當地的人怕是也未必會照應一二。
去了那樣的地方，誰也靠不上了，誰都只能靠自己。
蘇媛媛冷淡的看了林氏一眼，把包袱接了過去，倒是什麼都沒說。目光往四周看了看，最後卻帶了些失望。
「二姐若是找姐夫的話，怕是不用了。」嚴氏忽然開口。這樣的時候，武家的人哪里還會來送行。既然已經送出了休書，那就是以後再無瓜葛的意思了。
「是啊！他是不會來的。」蘇媛媛自嘲的笑著。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了，他怎麼還會來啊！到底是結束了，或者說，他們就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這麼些年，其實他又何曾真把她當成妻子看待？她終究是爭不過一個死人。也是，活人哪里爭得過死人。
死了，死在最美好的年華，那便是永恆。而活著的人，終究是會慢慢的蒼老，朱顏不再。
何況，人總是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一直都在身邊的人，又有什麼可珍惜的呢？就是不珍惜，不也還是一直都在？
忽然就覺得，這麼些年，好像是一場笑話，天大的笑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