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福 第0019章 花頭

作者 ︰ 旱地魚

白蛾是當地的一種土說法,醫學上稱為急性白喉,病情來的非常凶險,白色的假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大,假膜很快長滿喉嚨,形狀就像白蛾鋪開兩邊翅膀,剛好堵住喉嚨,若是救治不及時,病人會被活活憋死。

說起了有關自己心上人的病,還是這麼凶險的白蛾,周晴嵐緊張地問︰「是咋治的。」

面湯開了,葛益芬起身下面條,說著︰「很簡單,就用一根篾篾柴。」

篾篾柴,就是剝下來的玉米桿皮,兩邊鋒利如刀刃,需要剪子或小刀,而手頭又沒有的時候,篾篾柴就是最順手而廉價的替代品。

「篾篾柴?」在周晴嵐的記憶中,篾篾柴是危險品。

跟著師傅下鄉的時候,見別人用篾篾柴編螞蚱籠,她也好奇學著編,結果雙手都被劃傷,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踫過玉米桿子。

葛益芬接著說︰「當時我大嫂的,用篾篾柴捅破管管哥的白蛾,讓人把鋪地草搗成泥,給管管哥灌下去。」

「然後咧?」葛益芬沒再說下去,周晴嵐急得催問。

「然後就好了呀。」葛益芬用筷子攪了幾下鍋里的面條。

「就這麼簡單?」簡直不可置信。

「是呀,就這麼簡單,」葛益芬想了想補充說︰「後來听大嫂的說,篾篾柴捅破白蛾後,不能把篾篾柴停留在嘴里,否則再長出來的白蛾會黏住篾篾柴,要是拉扯的話喉嚨也會拉壞,但也不能不管,要隔一下看看喉嚨,只要白蛾還在長,就還要捅。」

「那得多疼,得流多少血呀。」周晴嵐縮肩,想想都疼得慌。

「疼也沒法呀,救命要緊。」

面條翻滾,鍋里泛起白沫,葛益芬往鍋里添了半瓢涼水。

周晴嵐愣神,沒想到管管哥還受了這麼大一罪,要是當時他發病的時候跟前沒人,說不定自己就見不著管管哥了。

葛益芬專心看著鍋里的面條,直到她把面條撈進碗里,周晴嵐都還沒回神。

「走,咱回屋澆臊子去。」葛益芬提醒。

伙房地兒窄,只能容兩個人並排,周晴嵐站在正當中,葛益芬想出去都不行。

「呃?哦。」周晴嵐這才找回自己的魂兒。

兩人回到屋里,郝沈梅已經坐在屋里了。

郝沈梅不放心把葛凱琳交給別人,給賈海軍扎完針就急匆匆趕了回來。

半個月後,葛辛丑回了家來,不過也只呆了一會兒。

跟往常一樣,葛辛丑回來先進主屋,交了十塊錢給葛澤中,說是縣領導的結婚,他隨了十塊錢的份子,下鄉時花了十塊錢請縣領導下館子,這個月跟著就剩這麼多了。

葛澤中不信,葛辛丑就讓他自己去問縣領導,被葛澤中罵了一通敗家子之類的話,葛澤中哪兒敢真去問人家縣領導。

孫穎梨問葛辛丑,為啥這個月沒拿白面回來,葛辛丑只說還沒顧得上去糧站領。

等葛辛丑一轉身出屋,葛澤中喊著葛益芬的名字就去了對間,見葛益芬歪在床上睡著,他把屋門從里面閂上,把十塊錢鎖進了箱子里。

他鎖錢的時候,孫穎梨守在里間門口。

葛跟丑已經幾天沒回家,葛隨丑跑到別人家玩去了。

葛辛丑回到自己屋里,掏出兩張十塊錢給郝沈梅,驚得郝沈梅不敢接︰「這咋回事?」

結婚二十多年了,這還是漢子第一回給她這麼多錢。

「我耍了個花頭。」葛辛丑說的很簡單。

孫穎梨有個听窗根的習慣,葛辛丑也不敢多說。

還有,第一次在父母跟前撒謊,他心里還沒扭過彎兒來。

郝沈梅瞪著葛辛丑手里的錢,沒有接,她還沒從驚愕中轉過彎兒來。

倒是葛凱森沉得住氣,從葛辛丑手里拿過那二十塊錢︰「爸,給我吧,你歇會兒。」

「爸,你喝水。」葛凱拓把碗捧給葛辛丑,眼楮卻盯著葛凱森手里的錢看。

他不是沒見過這麼多錢,媽媽冬天給人家做針線活,運氣好的話,偶爾能接到城里人訂的大件套,得過好幾十塊的工錢,可以花老一陣子。

只是他沒見爸爸給過媽媽這麼多錢,還是整票子。

碗還沒到葛辛丑手里,已經灑了一點水在葛辛丑的褲子上,幸好這是晾好的薄荷水。

「呵呵。」郝沈梅被逗樂。

葛辛丑也看著好笑,接過碗,一口氣喝完。

自小受爺爺女乃女乃的教誨,他就是再渴,喝水也不會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快而無音。

「森娃,給你爸爸十塊錢,男人家出門在外,身上咋能沒點錢。」

知子莫若母,郝沈梅知道葛凱森接下來會把錢收起來,趕緊囑咐。

葛辛丑愣了一下,繼而道︰「你收著吧,我沒啥地方要花錢。」

郝沈梅勸他︰「你成天價在外,咋會沒啥要花錢的地方,拿著吧,森娃和拓娃是小娃子,出門身上都會裝幾毛錢咧。」

呵呵,葛辛丑心里苦笑,听著這話,自己倒像是一個客人。

每回給父親上交了工資,父親都是精算好之後給自己幾毛幾塊的,有時甚至連一分錢都不給,自己這麼多年也了。

媳婦也是為顧全自己做為漢子家的面子,葛辛丑領情︰「用不了十塊錢,有點點零花錢就行。」

葛凱森打開箱子的鎖,和葛凱拓一塊,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抱出來放在炕上,露出箱子底一個紅色的塑料皮筆記本給葛辛丑看︰「爸,十塊錢的票子都夾在這個筆記本。」

然後把葛辛丑剛給的兩張十塊錢夾進筆記本,筆記本放回箱子底。

再拿起一個綠色塑料皮遞給葛辛丑,葛凱森解釋︰「爸,這個筆記本夾的都是一塊兩塊五塊的錢,你看看要拿幾塊,毛票和分分錢在大衣櫃抽屜里。」

葛辛丑沒有翻看,隨手抽出一張兩塊錢的票子,準備把筆記本放回箱子里。

葛凱森從他手上拿過筆記本,又抽了一張五塊錢給他︰「爸,我身上最多的時候都不止兩塊錢,你是大人,身上咋能只帶這點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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