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麼讓人騷動的問話，這死女人竟然按住他的嘴！
百里幽就沒打算听他回答。
「想娶我，就放手。」她道，「我百里幽如果一次次給你帶來麻煩，給你家族帶來麻煩，以後怎麼進你家門？你家同意我自己都沒臉！」
墨然眼神一眯，有點危險，大有「誰敢有意見逐出家門」的意思，不過听到最後一句，卻慢慢嘆了口氣。
百里幽放開手，他也沒說什麼，只道︰「我擔心你的身體。」
「沒事，休養了好幾天，可以松松筋骨了。」百里幽對他一笑，「墨然，我要向上走，麻煩永遠不斷，不可能次次指著你幫我解決。你要學會信我。」
墨然笑了笑，慢慢坐下去，命人把刨成薄片的羊肉再去冰起來，又慢慢熱了一壺酒。
「那好。」他道，「我等你回來，繼續吃火鍋慶功。」
「不許先偷吃。」百里幽唇角一扯，向外便走。
她步伐匆匆，行走在夜間昌明寺空寂的青磚道上。
身後的護衛們，沉默，冷靜，步伐聲都漸漸一致。
「我們先去哪里。」霹靂虎在她身後問，一邊命人趕來馬車，「大牢嗎？還是雲合城府衙？」
百里幽站定腳步，看看天色，現在三更還未至。
身後腳步聲響，趙七帶人匆匆趕上來，道︰「王爺命我等听從大人驅策，有什麼安排盡管說。」
「我現在不去大牢，那里一定有人等著我。」百里幽道，「只能拜托你帶人過去，無論如何，保護他們安全。」
「把榮尋歡上次押送的最後那輛大車趕來，我們用那輛車。」百里幽道。
「是。」
這輛馬車前幾幾天交給了龍安，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鼓搗。
馬車趕了出來，不大的馬車，足足用了六匹馬，馬還有些吃力，百里幽上車，親自趕車，道︰「這車上已經不能再坐人，你們騎馬在我身邊護衛吧。」
「我們先去哪里。」
「密疆行省分營駐地。」
霹靂虎閉緊了嘴巴——這真是百里幽的風格。不去救三八營，直接撞上敵人家門，擒賊先擒王！
密疆行省的人果然猝不及防。
密疆行省作風開明，沒內陸規矩大，女子可以單獨宴客，此刻和阿都古麗對面喝酒的，就是一個年輕男子。
「剛才消息傳來。」阿都古麗神情滿意，親自給對方斟酒，「事情大功告成，人已經進了大牢。一個不漏。」
「那是自然。」男子微笑，「我已經親自關照過雲合府和折威軍，他們自然會好好辦事。」
「百里幽不會今晚就能把人給救出來吧？」阿都古麗忽然有點不安地問，「這要把人救出來，我們就白費功夫了……」
「她救不出來的。」皇甫清江胸有成竹地笑道，「雲合府半夜不辦事，除了聖旨，天大的事也要等到天亮，天一亮，比試場就開場，你們就進場。那時候就算百里幽本事通天，立即把人給救出來，也來不及了。」
「皇甫公子智謀出眾，小女子佩服。」阿都古麗莞爾，酒渦深深，「還沒謝過那日總督府，公子讓位于我的情分。只是可惜遇上那瘋女人，害我丟好大丑！」說到後來，咬牙切齒。
皇甫清江柔聲道︰「小姐也莫太傷心，大家都知道，是那jian人無禮。其實怪不得小姐。」他輕輕嘆口氣，用眼角掃著阿都古麗，低低道，「小姐也不必謝我讓位的情分，我知小姐心意，自然是要成全的。只是小姐未必知我心中……輾轉了。」
阿都古麗一呆，想了好一會，道︰「你什麼意思？」
皇甫清江呆了呆，心中暗罵這女子呆蠢，做出深情模樣，道︰「我是說，我對小姐其實……一見傾心，自然願意成全小姐。只是恨老天無情，不能成全我罷了。」說完唏噓，手指悄悄伸出去，握住了阿都古麗放在桌上的手。
阿都古麗一怔，終于反應過來，臉上紅暈一涌，仔仔細細瞄皇甫清江一眼，忽然羞答答低下頭去，手卻沒有抽回來。
皇甫清江大喜，瞬間便開始憧憬日後的黃金滿屋，密疆駙馬……
「古麗小姐，今日之事，百里幽必然前去雲合府交涉，雲合府夜間不處理公務，只要拖過今夜，三八營明日不能出戰，挑戰資格取消。密疆還是前三甲，我極東分營還是有資格進入天授大比。這是莫大勝利。來，為你我的勝利，干杯！」
「為你我勝利，干杯！」
酒杯舉在空中，正要清脆相擊，皇甫清江忽然手一顫。
酒杯里酒液，似被什麼在震動，不斷顫抖，抖出一圈圈的漣漪，越來越急。
「地震了？」阿都古麗愕然問。
隨即他們便听見震耳欲聾的踏地聲！
正沖著阿都古麗的莊園！
守衛原本在門口打瞌睡，忽然便感覺到地震，再一抬頭發現樹靜風止，並無震像，倒是地面微微顫抖，再一抬頭——
對面，一輛黑色馬車疾馳而來，馬車前坐著一個女子，執韁策馬，如同殺神！
眾人大驚，有外門守衛踉蹌撲出，揮舞重型兵器試圖阻擋，「來者何人，停住！停住！」
馬車上的人及四周的人恍若未聞，狂飆而來！
馬車上百里幽看看門距，驀然拔刀一砍，砍斷幾匹馬的系繩，自己往車廂內一竄。
駿馬得以解放，長嘶闖入門內。
馬車依舊慣性前行，下一刻，轟然撞上莊園大門！
木屑木板紛飛，炸得四面都是，門窄車寬，馬車車身卡在了門內，終于停住。
車門一開，百里幽從里頭出來，緊了緊大氅，落在地上。
她下來二話不說，手一揮，護衛們手持手弩跳上牆頭。偌大莊園的牆頭上人影迅速游走，很快便將整個莊園都控制在他們手弩深冷的弩尖之下。
人影一閃，阿都古麗從後院奔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大批人，她一眼看見毀壞的門，再看看竟然直接打上門來的百里幽，又驚又氣，渾身發抖，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百里幽！」她勃然道，「你這膽大包天的狂徒！竟敢驅車夜撞良民家門！我要告你驚擾傷人之罪！」
「是嗎？」。百里幽點點頭，「不過驚擾有了，傷人還沒有。既然你要告，我就幫你把這罪名給補齊。」她一甩頭，「手弩伺候！」
牆頭上護衛們手弩往下一壓，眾人頓時覺得仿佛被無數雙殺機凜冽的眼楮給盯住。
「你敢！你敢！」阿都古麗跳腳大罵，手一揮，身後的護衛們，竟然也推出沉重的弩車。
他們出行，竟也帶了重型殺傷武器！弩車直直對著百里幽，巨大的弩箭已經上弦。
百里幽就好像沒看見。
「你敢動我三八營，我就敢撞你密疆的門。」她淡淡道，「你敢用床弩對我，我就敢用雙叉槍滅你。」
她一揮手，身後霹靂虎將車門卸下。
車內，靜靜擺放著一架深黑的叉槍，槍頭七箭，俱已上弦。
「雙叉槍！」人群里有人驚呼。
阿都古麗回頭，問了問那護衛這是什麼東西，听完臉色變了變，隨即冷笑。
「弩也不好用，箭也不好用，還敢拿來和我斗，我這可是能連發的！」
百里幽唇角冷冷一扯。
「你要和我對射麼？你敢麼？」阿都古麗挑釁地道，「百里幽，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可以不追究你的驚擾之罪。至于你莫名其妙跑來說我害你三八營，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就是污蔑，明日我就上總督府，告你沖撞民居，污蔑他人之罪！」
「我這不是來拿證據了麼？」百里幽語氣淡淡，眼楮一直盯著阿都古麗身後。
她身後暗影角落，站著一個高個子男子，穿一件黑斗篷，斗篷從頭罩到腳，根本看不清臉。站在那麼多護衛里，也一點都不顯眼。
百里幽卻盯住了他，忽然一抬下巴，道︰「這位似乎面熟，要不要出來見見？」
那男子沉默不動，阿都古麗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微變，冷冷道︰「我的護衛，你叫他出來就出來？你算什麼？」
那男子跨前一步，在阿都古麗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百里幽冷冷瞧著，也不答。
阿都古麗抬起頭來，忽然恢復了平靜，冷冷道︰「百里幽，你今晚在這里困住我們就有用麼？我們為什麼要出去？我們不出去，也不反抗。你敢隨意殺人你就殺。只要你不怕殺了人後麻煩更大。現在，我要去睡覺了，就麻煩你繼續給我守大門吧。」
說完她裝模作樣打個呵欠，轉身就走。
「去睡吧，在睡夢中下地獄，應該是比較幸福的死法。」百里幽忽然在她身後道。
阿都古麗霍然轉身，「你這話什麼意思？」
「最近天氣很干燥，這附近沒人。」百里幽抬頭看看天，又望望四周，「天干物燥，火燭不慎，把莊園燒了也是有可能的。阿都古麗小姐睡得太死，竟然在夢中被活活燒死，紅顏薄命，可惜可嘆。」
「你胡扯！你敢燒死我們，你自己也逃不了罪責！你要怎麼解釋你出現在這里！」
「我等驚聞此地大火，」百里幽答得從容誠懇，「急忙趕來救火，一路奔馳，，因為太心急，馬車都撞在門上撞散了，可惜還是來遲一步，沒能救下諸位密疆朋友，深表遺憾，哀哉尚饗。」
牆頭上護衛在哧哧地笑，密疆的人氣得兩眼發直。
可是這麼一說，回去睡覺拖時間也不敢了，都知道百里幽殺神降世，她萬一真的放火怎麼辦？
這種風向，萬一她上風放火，燻也能燻死不少人，都不用她動手。
「百里幽！你到底要干什麼！」
「你知道我要干什麼。」百里幽指指她身後，「你倆的慶功酒喝完了嗎？你和皇甫清江？」
黑斗篷男子震了震，隨即默不作聲掀掉頭罩，現出皇甫清江的臉。
「好厲害的百里幽。」他冷笑道，「真遺憾城門那天，那箭沒能射死你。」
百里幽凝注著他的臉，眼神若有所悟。
「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你吧。」她道，「平凌營只是做了你的替罪羊。我怎麼就忘了，你皇甫清江，才是和折威軍關系密切的人物。只有你，才有可能那麼快就通知折威軍到場攔截我們。只有你，才可能捏造不實情報，取信于折威軍。」
皇甫清江默然，懊悔今日不該留在阿都古麗這里。百里幽太靈敏，反應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折威軍和平凌營其實代人受過，黃鶯鶯其實死在你手里。」百里幽馬鞭敲著掌心，唇角弧度越來越冷，「太好了，今晚在這里看見你。」
「不要永遠都是一副仲裁者的模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惹人討厭？」皇甫清江唇角笑意冷冷，「百里幽，你厲害，你來了，你不去救三八營，干脆直搗黃龍，是要拿到我們兩人的口供？主意想得很美，可惜，做不到。」
他冷笑著，一抬手放出一支煙花，「百里幽，你真以為我毫無準備麼？你真以為這附近沒有民居，你雙叉槍堵住大門，手弩守住圍牆，就可以將我等趕盡殺絕麼！別忘記離這里不遠，就有折威軍一個分營！」
「那就試試看。」
「百里幽！做人不是你這麼做的！」阿都古麗憤而轉身，蹬蹬蹬在地上踏著重重的步子，「逼人到絕路，那就咱們一起死！」
「歡迎！」
「射她！射她！」皇甫清江退入人群中，大叫，「大歷律例，對于持武器闖入家門行劫者，視為有危險行為，可以隨意擊殺！射她無罪！」
阿都古麗毫不猶豫，「我們的人散開，射！」
手持床弩的護衛按下扳機，床弩一震，巨箭飛射！手臂粗的木箭，箭頭純鐵打制，半空中旋轉，發出嗚嗚之聲，擊向馬車。
百里幽早在皇甫清江大叫時，已經由霹靂虎帶上牆頭，她立在牆頭冷冷俯視，也道︰「射！」
「鏗。」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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