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百里幽酒醒了。
然後她好像什麼都忘記了。
「啊？昨晚我喝醉了？昨晚我喝酒了嗎？我明明喝的是白水。」她端坐屋內，眼神清晰。
據那些人仔細觀察，一致認定，百里大人言語清楚，目光堅定，果然今天清醒了，果然昨天是醉了。
這個論調，容楚也听見了，不過換他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但凡做了心虛的事情後，都特別理直氣壯。
比如她今早明明醒在他屋里，愣是裝沒看見，抬腿從他身上跨過去，淡定地回自己屋了。
就憑這點，要說她昨晚的事一點都不記得，鬼才信。
墨然等百里幽酒醒就出門了，今天是三八營開始挑戰的日子。
第一場戰極東山陽分營。
墨然沒讓百里幽去，說她還沒痊愈，昨晚又酒醉，最好抓緊時間休養，以備後頭最重要的天授大比。
果然，半下午的時候，外頭一陣嬉笑之聲，隊伍回來了，一路走一路在興奮地說。
百里幽眉毛一挑，慢慢綻開一個笑容。
果然贏了！
不一會兒學生們果然歡呼著涌進來，七嘴八舌和百里幽談今日的戰績，四次比試，如何兩勝一平一負。說得拍膝打腿，口沫橫飛。
百里幽一直端坐，靜靜听著，沒笑意，也沒皺眉。她的冷靜漸漸感染了學生們，他們也開始慢慢壓下興奮，越說越平靜，越說越緊張，越說越……不安。
等學生們輕狂的表情都收了，開始審慎思考對錯了，百里幽才淡淡道︰「遠遠听你們高興成那樣，我以為你們會全勝的。」
「為什麼會敗那一場槍術？」百里幽不客氣地道，「孫成，槍術教官說你是此中高手，你別告訴我你沒失手。」
孫成勾下腦袋，訕訕道︰「對方鉤鐮槍厲害……」
「你和施翠的蓮花槍也不是吃素的。」百里幽道，「聯槍講究心意相通，你施翠合作是好的，但是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分神他顧，怎麼能勝？」
「您說的是。」半晌孫成低頭，心悅誠服地道，「我知道了，以後再不犯。」錢
百里幽又轉向愛你梅花，沈梅花接到她目光，嚇得往後一竄，擺手，「看我做什麼？我沒輸！」
「可你也沒贏！」
「天時地利人和，作戰三要素。」百里幽目光亮而冷，一個個在學生們臉上掃過，「我知道在山頭對戰之比前，會有半個時辰給你們準備。這半個時辰，不該僅僅是準備武器和討論作戰方案，應該還有斥候的實地探查。」
「可是怎麼來得及……」錢梅花咕噥。
「誰要你們那時候跑山頭？」百里幽一眼看過去沈梅花立即縮頭，「山下沒獵戶麼？不可以去探听麼？除了大路還有什麼小路？有什麼可供通行或藏人的地方？哪里有水，哪里有崖，哪里獸多，哪里出山，別人不知道獵戶不知道嗎？這些戰前情報搜集，別人不知道，你錢梅花也沒學過嗎？」。
她說一句，錢梅花就退一步，退到牆角再無退路，雙手抱頭，「我錯了！我對不起三八營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學生們靜默在原地，都低著頭，沉痛思考，覺得罪無可恕。先前的歡快輕狂，早跑到九霄雲外。
忽然听見百里幽拍拍手，語氣輕快地道︰「批評說完，下面是表揚時間。你們做得很不錯！山陽營是去年僅次于麗京總營的地方第一，真正的實力戰將。我原以為你們要把五場比完，要麼險勝，要麼平局，沒想到四場就定了勝負。很好！祝賀！今晚加餐！明天不出戰的，不醉不歸！」
學生們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歡呼，隨即異口同聲反對，「哎，你可別喝！」
第二天出戰麗京總營，百里幽準備去觀戰掠陣，正好麗京總營的慕丹佩也托人帶來邀請，邀請百里幽明日觀戰，看她怎麼帶領麗京營，讓三八營知道什麼叫厲害。
百里幽到的時候，麗京總營已經抽好簽。軍陣、暗器、文賦、鍛造、刀法。
主裁判是極東總督，規矩是昨日就說過了，也沒那麼多廢話，簡單兩句就開始，雙方參加對戰的學生，都先離開自己的棚子，到比武台下方的兩邊棚子就坐。
然後場中就嘩然了。
三八營這邊按照慣例出來五個，還有一個總隊長百里幽，她是隊長，是可以隨時換人並參戰的。
麗京總營，卻只出來了一個慕丹佩！
慕丹佩站在三八營對面，抬起下巴，傲然向百里幽勾了勾手指。
「我說過，」慕丹佩聲音清晰，不無得意地道，「我要讓你們見識到什麼叫厲害。現在，我一個人站出來，對戰你們一營，這就是厲害！」
四面嘩然，百里幽微微點頭。
「不過我也不是逞能。」慕丹佩唇角一翹，小小的痣活躍地一閃，「今天抽到的五場，前三場都不需要什麼力氣，我完全可以支撐下來。而一般四場定輸贏，第五場往往不需要比，所以我沒什麼虧可吃，你們不必覺得氣憤或不安。」
百里幽又微微點頭——這話不管真心假意，說出來確實夠意思。
熊大強走上場，雙方行禮，按照慣例，比試方法也是先由被挑戰的那一方出的。如果三八營哪場勝了，那麼下一場的方法就由三八營提。或者麗京總營比試中犯規，也改由三八營出題。
「天熹十七年五越哈巴寨之戰。」慕丹佩似有意似無意對台上瞧了一眼，「以此為例。」
「哈巴寨之戰，我大軍勢如破竹，有什麼好戰的？」蕭大強不解。
慕丹佩一笑，雖然溫和，但隱帶不屑。
「哈巴寨名雖為寨，其實是無數大小寨子的總稱，而且當時五越的首領十分狡猾，所有寨子都建造得一模一樣，規模、形制、駐守人員，而他們分散在寨子里，相互策應，誰也不知道哪座小寨子里住著哪位大首領。不僅無法擒賊先擒王，還會打草驚蛇。請問，你該如何安排？」
熊大強思索了一下，「火攻。」
「寨子分散。」慕丹佩涼涼地提醒。
「以細作策應。」熊大強道，「哈巴寨地形特殊，所有寨子其實都擁衛著正中的寨子，越往內越密集，所以首領們還是在內部的居多。應該先半夜登崖，拔掉外圍小寨子，再以外圍小寨子內的人員做俘虜，叫開中間的寨子，以中間寨子的人員混入內寨，再放火，攪亂秩序，內部寨子必然大亂。此時中間和外圍的寨子已經被我們的人把守，各處關卡守死，里面的人無處逃避，還不是一鍋端？」
「好。」慕丹佩鼓掌，卻緊接著又問，「假如內寨另有通道呢？假如通道開啟需要時辰，請問用什麼辦法，極快地辨認出到底哪些人是首領？」
「這……」熊大強愣住，他隱約覺得這不是軍陣的範疇，可是問題提出來就不能不答，但一時半刻，哪里有好辦法。
「如果是我率軍，我會用……蛇。」慕丹佩道。
「你的意思……」熊大強似乎明白了什麼。
「所以，只要抓一批蛇去就行了。在最亂的時候，把蛇放進去，中境普通人不怕蛇，看見只當螻蟻，蛇們也會自然避開，但是那些養尊處優的首領們，雖然他們打扮得一模一樣混在人群里，但是……」
「但是他們身上可沒有那種讓蛇遠避的藥氣！」熊大強恍然大悟，「這麼一看，便知道哪些是首領了！」
蕭大強激動之後，反應過來了——這似乎是人家贏了。
慕丹佩負手笑吟吟看台上容楚，眼神戲謔，似乎很高興給他出了個難題。
墨然並沒讓她得意。
他甚至也毫不猶豫，一點頭，道︰「好計，不輸于當年我的辦法，甚至比我的法子還省力。麗京總營，勝第一局。」
第二場，暗器。
三八營這邊出戰暗器的一個學生上場，這是個瘦小的學生，身軀特別靈便，擅長針類暗器，百里幽先讓他過去，吩咐了他幾句，從袖子里遞了樣東西，隨即道︰「盡力做好，無需在意結果，去吧。」
慕丹佩勝了一場，倒也沒驕狂之色，負手看了看天，喃喃道︰「蹄花應該已經下鍋了……」隨即向對面瞪著她的少年道，「還是老話，速戰速決。我們就站在這里，你射我三次，我射你三次，誰倒誰輸，好不好？」
「就這樣吧。我讓你先。」慕丹佩似乎真的很急著去吃王家蹄子的蹄花，三兩步走到那學生的對面。
那個學生叫陳池池，學得是風一般的暗器，人卻是個拖拉性子，遲遲疑疑地回頭看百里幽，百里幽擺擺手。
慕丹佩不跑不跳不躲，陳池池也就沒法在台上竄來縱去，學的那一手高來高去形影無蹤的輕功也就派不上用場，只好老老實實站在台上，手一揚，一抹金光閃了閃。
金光飛出是一簇，到了慕丹佩面前忽然一分三，呼嘯直射她肩、腰、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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