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也有生存權 第二十五章 繞床青梅

作者 ︰ 薛行衣

晏莞進了紀府,果然如自己所料,大舅母見她精神勁好,母親還在時就由她玩耍吃酥糖,待母親剛走,就摟著她坐上炕來問詩書。

晏莞月復中那點文墨果斷是不夠考的,她在家時不懼父親此刻倒真沒了底氣,低垂腦袋揪著酥糖紙,硬是接不上那句詩,面頰涌上難堪的羞紅。

袁氏聲音還算柔緩,輕輕模著她的頭,「想不起來沒關系,舅母就是隨便問問,以前你幾個表姐還在閨中時習慣了,倒忘了你年紀尚小。

莞姐兒身子不好就安心在府中住下,你舅舅終日在外當值,瑞哥兒又要上學堂,有你做伴倒是極好。」

她伸手取過外甥女手中的糖遞向旁邊侍女,晏莞手中一空心下微急,就轉過身又從碟子里抓了把。

袁氏見了,讓她將糖放回並使人撤下,開口言道︰「酥糖太甜多吃傷牙,姑娘家儀容最重,你今日已吃了不少,回頭等你服藥後舅母再給你。」

晏莞有些不情不願,但畢竟與大舅母不熟,並不習慣與她撒嬌,只好頷首。

袁氏見她如此乖巧十分滿意,又說了會女子儀德的道理,命人帶她去清風苑。

晏莞如釋重負的出了院子,心道終于不用听舅母念叨了,卻發現清風苑就在隔壁,只隔了條卵石小徑。

院門口植著兩顆桃樹,此刻新綠初發,枝芽點點。

晏莞立在階下,四處望了望偌大的府邸,又瞧了眼舅母的院子,頗是可憐的回頭問引路的侍女︰「我一定要住在這兒嗎?」。

帶她過來的是袁氏身邊的大丫鬟香蟬,聞言規矩的恭敬道︰「表姑娘快請入內吧,府里空曠,太太特地關照了讓您住這好方便照顧。」

晏莞別扭的進了院子,等大舅母的人一走,她就直挺挺的躺進內室的床上,悶聲道︰「這麼近,舅母肯定每日都讓我去她跟前,娘干嘛非送我出府。」

她想想就覺得委屈氣憤,憑什麼要讓自己避著五?

降香和流砂將帶來的簡單細軟拾掇了下,聞言俱都是一笑,被拘著日常是主子最受不了的,眼下才剛到紀府就起抱怨。

二人原在妝鏡台前擺放珠花木梳,流砂自銅鏡中瞧著床上的人轉身就走了,含笑的說道︰「姑娘別惱,奴婢倒覺得在舅老爺府中極好,姑娘不是年前就想外出玩嗎?府里時太太看著您,可在這邊就方便許多了。」

「流砂,你別唆教著姑娘這些!」降香忙趕過來扯她。

晏莞卻起了興致,枕在錦被上側躺著追問︰「舅母可比娘親嚴厲多了,肯定是要每日盯著我念書練字的,你倒說說怎麼個方便。」

流砂不顧降香制止的眼神,走上踏板接著道︰「姑娘,此地離將軍府很近,大姑女乃女乃自打小月後听說身子就一直不好,您是她想要探視,舅太太只有贊成的份,哪里會阻止。」

晏莞眸光一亮,驚喜的「咦」道︰「你這話在理,等出了紀府再去哪里就是我決定的了。」

流砂笑意更甚,降香卻滿面懊惱,「姑娘,您可不能這樣行事,若瞞著舅太太私下出去,回頭可不好收場。」

晏莞嘟嘴,還沒開口流砂就先不認可了,「降香這話錯了,咱們姑娘就是出去走走能有什麼事,難道在你心里主子便是那般沒有分寸的人?」

降香啞然,二房里誰都知道姑娘好惹事,流砂盡挑這些好听的話說,又恐主子真誤解了意思,表情更顯急迫,「姑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以防萬一。」

晏莞好歹還有些自知之明,曉得這個素來穩重的婢女是忠心的,雖然話不中听,但自己的確沒少讓人操心,可又實在很想外出,腦中天人交戰。

畢竟是大舅府,有別于娘親爹爹和二舅,她不確定能疼自己到什麼地步,亦是出于生疏客氣,只好絕了那份去玩的念想。

說到底,晏莞心底也明白,以往多是有恃無恐才能膽大妄為。換了處境,眸中晶亮黯然,悶聲改言道︰「娘讓我乖乖住在舅府,等她見到我听話自然會帶我出去。不過大姐那倒是真該去看看,前幾日大伯母天天往傅家去,二姐也至今未回府。」

「姑娘別擔心,大姑女乃女乃只是小產,不會有多大問題的。」降香倍感欣慰,出言輕道。

晏莞「嗯」了聲,翻過身卷起被子,沒多會就入眠了。

降香見狀,只得重新取了一床被褥替她蓋上。

晏莞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換了床睡得也安樂,這場午覺來得遲,直到黃昏都不願睜眼。

期間迷迷糊糊覺得臉上有些癢,伸手撓了撓什麼都沒踫到,然而這種感覺卻一直持續著。她脾氣上來伸手重重往前一揮,想揮去擾眠的異感,誰知就听見幾架倒塌的砰聲,緊接著入耳的便是「哎喲」的呼疼聲。

晏莞這才不得抬起眼皮,剛睜開就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正滿臉笑意的盯著自己。

她腦鈍不明,呆愣著與他四目相對,片刻後才想起來是誰,指著對方驚訝道︰「傅、傅,傅那什麼珺!」

傅明珺原笑著,還不計較對方直呼自己姓名,誰知最後只得了個「那什麼珺」,當下笑意全無,發惱的糾正道︰「什麼那什麼珺!我年長于你,你難道不懂得喊聲兄長嗎?」。

晏莞哪里是會輕易妥協之人,何況在她心里傅明珺就是個愛逞強且喝幾杯茶都能醉的少年,以往當著長輩面才喚他聲「三哥哥」,此處並無大人,冷哼著頗是不屑的挪開視線。

就見床前踏板下,幾架倒落旁,手抓著玉佩的紀瑞正被降香扶起來,旁邊流砂上前通稟︰「姑娘,听說您病了,表少爺和親家少爺特地過來看您。」

紀瑞面露尷尬,臉耳俱紅,將手中佩穗往衣袖里一藏,拍了拍衣襟站直身,同床上人作揖︰「莞表妹。」

晏莞雖和這位表兄不熟,但見其敢拿了流穗擾自己好覺,擺明是欺負自己,于是瞪眸。

原是最清澈的目光,不知怎麼就帶了幾分嬌嗔意味,不覺懾人反而讓兩位少年看得一怔。

「瑞表哥你過來。」她坐起身。

紀瑞畢竟心虛,走上前張口剛欲道歉,就听女孩開口︰「哥哥手里拿的什麼,好給我瞧瞧嗎?」。

他再抬頭,少女斜歪著腦袋半坐,身子前探,明眸單純好奇,哪還見之前的絲毫惱意,就這麼望著自己。

紀瑞不自覺的就把玉佩遞了。

晏莞接過後並沒有細看,而是立即攀上對方胳膊,倏地猛力相扯,紀瑞便往前傾,半個身子都趴在床沿。

晏莞緊著玉佩就往他後脖子里塞,得逞後笑著揪住衣領不放,語中盡是得意︰「哼,讓你吵我睡覺,拿穗子捉弄我。」

一連貫動作發生的太快,紀瑞完全沒有想到看上去那麼文靜的女孩子會突然來這樣一手,倒不是躲不過只是太過突然,根本沒有防備。

傅明珺眼楮都看直了,亦是不可思議,「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粗魯。」

「表少爺。」降香和流砂上前,想要扶起紀瑞,被晏莞眼神瞪了回去。

紀瑞前膛肋骨正好撞上床沿,疼得他眼淚掉下來,好半晌才撐著床欲站起,哪知道「啪」一聲,後背重重受襲。

晏莞很隨意的拍了拍他,語帶可惜︰「你運氣真好,以前我都是用手帕包了冰塊或積雪塞人脖子里的。表哥你肯定沒玩過,借體熱化雪化冰可是極有趣的。」

紀瑞就差沒被她拍吐血了,聞言忙後跳起躲開。

他邊咳著邊反手到後際腰處,想模那枚玉佩。

傅明珺原是極同情好友遭遇的,畢竟用穗子掃臉的主意是他起的,但這會子是絕不會認,又見其動作滑稽,一時沒忍住,幸災樂禍的笑了出來。

晏莞疑惑的瞥,不解道︰「你們不是一伙的嗎,這麼不講義氣?」

傅明珺好似就是為了來和她抬杠的,聞言收起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世家閨秀哪有像你這副模樣的,女孩子講究淑禮,阿瑞是你表兄,你太不懂規矩了。」

晏莞是不怕唇舌交戰的,沒好氣的反駁道︰「哼,你們懂規矩,怎麼亂闖女兒家閨閣?」

一句話說得兩少年都漲紅了臉。

半晌,傅明珺若無其事的看著旁處,問床上女孩,「我听說你生病了,現在都好了嗎?」。

是來探病的。

晏莞回京後倒是沒料到會有人惦記自己,心中歡喜卻不肯承認,說的話還十分欠揍,就見她昂著下巴高傲道︰「你看本姑娘剛剛的身手那麼矯健,肯定大好啦!」

傅明珺松了心,紀瑞就咳得更厲害了。

晏莞猶豫著是不是該道謝一二,就見傅明珺遞過來一塊木牌掛飾,兩指寬度,畫著看不懂的符,絳色長穗。

「這是沉香木做的吉祥牌,保平安的,你以後不要再生病了。」少年說得羞訥。

晏莞喜歡明亮鮮艷的物事,到手後前後翻了翻總覺得沒有玉玨好看,作為實誠的人自當場就說了出來︰「這種木牌我見二舅母身上帶過,顏色太暗了,老氣橫秋的。」她推回去,「我不要。」

傅明珺恨不得跳腳,惱羞成怒道︰「你有沒有點見識,這木牌很難得的,比尋常的玉牌有品位多了!」

晏莞覷向他,不以為然︰「那還是你自己用吧。」

聞者倒吸口氣,好不容易拿過來又送出手,卻被拒絕,猶如尊嚴被踐踏。他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紅著眼吼道︰「你怎麼那麼膚淺,世俗!」

晏莞也來氣了,月兌口就接話,「我就是膚淺,我又沒求著要,你凶什麼?」

紀瑞冒著被拍的風險上去欲勸,然事實證明女孩子是有優勢的,尤其那女孩子還生得好看。

因為不等他開口,傅明珺就先軟了聲︰「我都送出去了,你覺得不好看也沒有直接退回來的道理,我下次注意些不就成了。」最後句聲若蚊吶。

晏莞就是初醒脾氣差,又受不得激,如果傅明珺繼續吵,她肯定還要鬧。但對方原就是好意現又這般客氣,她想著自己有度量就不再計較,一副不情願的收下吉祥木牌,勉勉強強道︰「我是看你盛情難卻才收下的,不然你送東西都沒人要,傳出去很丟面子的。」

見她收了,傅明珺咧嘴展笑,難得好脾氣的沒有 嘴,只是重復︰「以後別再病了。」

紀瑞就一臉怪異的望著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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