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妝 第七十八章  送信

作者 ︰ 花梵煙

上次的事情誤會了長女,謝遠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如今自然不會再阻攔,何況這幾日在愛妾莫三娘那里听了不少關于長女的好話,一些遙遠模糊的回憶慢慢重新找回,讓謝遠添了幾分舐犢之情,自己一手教出來的懂事乖巧的長女,從來不是什麼惡人,相反還是個心軟的孩子,那時候被頑劣的阿煜帶累,如今阿煜也走了,她還會不疼惜自己唯一的弟妹?

謝梵煙和陳菁菁跟著僕從出來,往父親與邵氏的房里走去,好巧不巧,迎面卻走來幾個人。

居然是顧家幾位,顧庭芝也在其中,一身錦袍,一柄折扇,笑容從容得體,端的是風流才俊,在顧家幾位中最為突出。

謝梵煙擔憂的拉住了陳菁菁的手,陳菁菁也看到了,手微微顫抖,竟出了一層汗。

只是腳步未停,依然跟著謝梵煙往前走去。

幾位顧家也看到了迎面走來的謝梵煙和陳菁菁,都打起呼哨起哄鬧騰起來,這王府的一定又是故意和顧庭芝「偶遇」的,瞧,這丫頭一會兒準會上前搭訕。

顧庭芝皺起眉頭,眼里有不耐煩的情緒,腳步卻不由得緩了下來,就知道她會不守承諾,只是心里好像也沒有那麼氣憤……

誰知謝梵煙卻帶著陳菁菁目不斜視的走了,兩個人都不曾看顧家幾位一眼。

謝梵煙能感覺出陳菁菁身子的僵硬,每走出一步都十分擔憂。但幸好,這是個倔強的女孩子。

陳菁菁走過那一行人,一次也未回頭。

顧家們停止了調笑起哄。都有些訕訕。

「奇怪,這丫頭難道不迷戀我們四郎了?」

「可能是因為長輩在身邊,收斂了性子的緣故?」

「屁話,這丫頭做事要是能顧及長輩,在京中就不會傳出任性跋扈的流言了。我看八成是這個王府移情別戀了。」

「有道理,因為我們四郎不理會她,她覺得沒意思。故知難而退。如今不知道又看上了哪個王孫。」

「可不是,小孩子的心性罷了,哪能當真。」

顧庭芝听到這些話。一向不輕易喜怒的心里莫名的煩躁起來,「行了行了。少說這些有的沒的的,真沒意思。」

謝梵煙看著面無表情的菁菁,擔憂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想將力量溫度一並傳遞一般。

菁菁心里一暖。輕輕道︰「嫂子放心,菁菁就算仍然想不開,放不下,可是答應他的話,一定做到!」

再也不糾纏于他。

這才是他所期望的。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當初應該更加肆無忌憚一些,那個擁抱可以更久一些。

讓現在心里,沒有再多的遺憾。

這丫頭……

謝梵煙不再多說。只是握住陳菁菁的手不曾放開。

謝承嗣的乳母還是之前謝梵煙見過的那個,乍然又見謝梵煙。慌忙行禮,心里有些不安,她知道謝梵煙的身份,但仍舊不太安心,上次初見這個就掀起了一陣風波。可以看出是極其不喜歡這位的。

去的時候甄甄和承嗣都在睡覺,屋子里安安靜靜的。

謝梵煙看出乳母的警惕,心里微嘆,上次來的確驚到眾人。這次不好為難,加上兩個孩子都在睡覺,與菁菁看了一會兒,給菁菁介紹了一番便出去了。

身後的乳母才松了一口氣。

再回到宴桌,依然觥籌交錯笑聲不絕,看著父親意氣風發的在敬酒。邵氏紅光滿面的陪客,謝梵煙看著有些刺目,便將心思放在宴席上,斷斷續續听著來客談話,目光一點點的凝注。

據說父親連寫了三道奏折,頗合當今聖上的心,連長公主看了都傳出一句妙極,露出尚書右僕射張青遞上告老的折子,這位置可以讓父親擔任的意思,因此父親如今,算得上炙手可熱。

長公主,謝梵煙在心內摩擦著這個名字。

長公主為何忽然要提攜父親?

猛然間,謝梵煙心內忽然一驚。

長公主害死了,又怎麼會好心去提攜父親?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樣有利于她。

有利于她的,必然不會有利于自己,同樣,也不會有利于父親。

父親,父親。

一向是懂事孝順的,可是真的會因為自己賭氣的原因便與父親絕了交往嗎?

還是因為,同樣是對父親的保護……

若真是這樣,自己卻因為私心與謝家重新來往,讓父親重認了自己這個女兒,就是對心意的最大違背!

不要,不要是真的。

若不然,只怕九泉之下,也會惱恨自己。

長公主放話提攜父親,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要害誰?怎麼害?是不是因為自己上次來謝府拜訪,是不是因為父親給自己下了帖子。

才有了這些?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得逞!

一念至此,謝梵煙再抬眼看向人群中的父親和邵氏,心微微冷。

難道,連這個借助,都不能有麼。

除非得罪死了父親,不然長公主可能會遷怒父親,這也是不願看到的。

可是若得罪死了父親,自己還剩多少底牌?

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王府少的頭餃罷了。

若這個頭餃有用,還會是……

但有,聊勝于無,起碼能讓那對公主母女行為不那麼肆意。

若有朝一日陳瑾瑜休了自己,那麼這世上真的只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如何對抗長公主母女倆?

更別提為報仇了……。當初也這麼難,對麼?

可是再難,該怎麼做。謝梵煙還是明白。

閉眼,復又睜開,再看了一眼這滿室的好景,再看了一眼自己生長大的謝家。

然後端起添滿酒的酒杯,起身。走向人群中的父親,和自己名義上的生母。

「父親,今日是個好日子。女兒敬你。」

謝遠酒意微醺。看到女兒乖巧,心里滿意歡喜,拿著酒走。要與謝梵煙的杯子相踫。

謝梵煙卻停住腳步,收起杯子。「父親如今春風得意,又給弟弟辦了這樣盛大的周歲宴,女兒敢問父親幾句話。」

謝遠疑惑的看向謝梵煙。

「母親是您嫡妻。她為你誕下我與阿煜二人。父親初為人父,可曾歡喜?」

鄒氏的臉一下子變了。

這個母親,自然說的不是她。

「母親嫁過來嫁妝豐厚,而我與阿煜出嫁卻寒酸無比,父親敢在人前說一句為什麼麼?」

這下,謝遠的臉也變了。

「當日我與阿煜出生周歲。父親可有為我置辦如此酒席慶賀?」

「鄒氏算什麼,一個繼室罷了,她生的孩子如何能比得上母親的?父親是不是本末倒置?」

「父親。女兒原本想忍,今日不願再忍。阿煜尸骨未寒,父親便在這里大肆慶賀,讓女兒齒冷。」

「這謝家,容不下我們,阿煜身死。做的實在做不到在這強顏歡笑!這家里早已沒了我的位置,從此我謝梵煙,再不願登入這謝府一步,沒娘的孩子孤苦如草。女兒在這恭祝謝大學士官運亨通,享盡天倫之樂。」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為父不慈,後母冷淡,也莫怪做女兒的不孝!」謝梵煙說罷,將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青銅鑄成的酒盞被用力摔在案上,驚起了一眾女眷。

謝遠臉蒼白,不住的冷笑,「好,好,我謝遠養得好女兒!」

謝梵煙早已頭也不回的大步邁出門外。

陳菁菁尚未反應過來,這嫂子前一秒還在對那一雙弟弟溫柔的笑,細聲,怕驚起孩子,這一秒竟然就這樣的與謝家決裂了?

不過腳步快過思想,陳菁菁飛快的跟上謝梵煙。

馬車上,陳菁菁的瞅著謝梵煙的神,將溫熱的手覆蓋上謝梵煙的,怯怯的喚了一聲,「嫂子。」

不得不說,這些日子來,自己這個嫂子完全與以前記憶里那眉目清冷的嫂子迥然不同。

無論是那日對自己失態的急怒和感同身受般的勸慰,還是今日這般怒發沖冠拂袖而去與母家決裂的氣勢,都不同。

但是這樣的嫂子,喜怒形于,似乎,更容易親近。

卻原來,嫂子嫁入王府這麼多年,自己這個小姑子卻第一次開始對長嫂有所了解。

「我沒事。」謝梵煙疲憊又溫柔的笑了笑。

怎麼會沒事呢,嫂子心里一定傷心極了。

「沒關系,嫂子與謝家決裂就決裂了,咱就好好的在王府享清福,誰也不敢看低你,那些個下人們若是敢說三道四,我一定不會輕饒他們。」

「嗯,還有,你父親怕是也要倒霉,你說的這些早晚會傳到皇上耳里,皇上心軟,最是見不得這些不顧人倫的,他就算才華再好,怕是也難得到重用了。」

陳菁菁勸道。

謝梵煙抿嘴一笑,這才是自己的目的,不是麼?

一來在眾人眼里與謝家決裂,二來讓父親還是做他清白平庸的虛職去,莫想著高攀。

攀得越高,只怕摔得越慘。

謝梵煙努力想著,想壓下自己心內那惘然的情緒,與父親這般場合這般不留余地的決裂,又豈是她願……

卻在此時,馬車忽然震動了一下。

陳菁菁尖叫一聲,倒在了謝梵煙身上,謝梵煙也失措出聲。

短暫的平穩後,馬車竟又是一顛,竟直接往後倒去一般的趨勢。

謝梵煙扶住菁菁,菁菁抱住謝梵煙,兩個女人狼狽的相依,精致的馬車因為劇烈的動蕩,裝飾的珠寶玉石不斷下跌滑落,而馬車的簾子也被掀開,簾外是圍觀的眾人。

「呀,這馬好像受驚了,情況不妙啊。」

「車夫都滾到車下了,幸好馬只是原地不動,沒有驚跑。」

「原地不動已經夠嗆了,我看那馬車要倒了。」

「哈哈,活該他們有錢人平日恥高氣揚,今日受報應了不是?」

「快看,快看,這馬要揚蹄,想要跑的架勢啊。」

「快快把路讓開,馬驚了,馬要跑了。」

說時遲那時快,七嘴八舌的功夫,謝梵煙與陳菁菁俱還都未從這變故中反應過來,馬果然受驚,拉著謝梵煙和陳菁菁便在大街上疾馳起來。

「啊——」謝梵煙與陳菁菁相抱著大叫馬車晃晃蕩蕩,謝梵煙和陳菁菁兩個女流,又都是身子縴弱的,前跌後撞間幾次差點跌下馬車去。

這若真跌下去,以這樣的速度,以馬車與地面需要踩人肩膀才能下車的距離,非死即傷!

兩個人知道好歹,雖然懼怕,還是互相依偎著,抱緊馬車上一切堅固可以依靠的東西。

最後,兩個人同時選擇了馬車上釘得牢固的小矮幾。

跌跌晃晃間,再堅固的也開始慢慢搖晃松動……

謝梵煙與陳菁菁相互對視,臉煞白一片。

然後謝梵煙,首先,慢慢松開了手,不再與陳菁菁一起抓著,而是找其他並不牢靠但能撐一時的著力點。

真的對陳菁菁有特別深的感情麼,謝梵煙自問,並沒有,除了那一晚知道她做傻事後的一些憐愛和惺惺相惜之外,並無其他。

只是,謝梵煙要賭。

賭陳菁菁!

公主抓著陳菁菁不放,是為了什麼,為了陳瑾瑜。

而陳菁菁雖是庶女,在王府身份也特殊,誰都要寵愛幾分。

若是,她承了自己的情,自己在王府也好過一些。

謝梵煙心內苦笑,拼命扶住馬車內壁,拉住玉簾,玉片紛飛,碎了一地。

不能靠自己的夫君,不能靠自己婆婆,不能靠劉老。

只能靠目前的一個少的虛餃!

只能把能依靠的,有希望籠絡的人,抓住了。

陳菁菁不知謝梵煙心內百轉千回,卻看清了謝梵煙的動作。

鼻頭酸澀,一聲「嫂子」梗在喉內,手上的力道卻不松。

人都怕死,誰不怕死?

生死瞬間,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在兩個女人都要放棄希望開始不由得想象跌落下去的慘狀時候。

忽然一聲長嘯宛如從天邊而至。

被完全掀開的馬車簾外看得到有兩個人躍上了馬車,拉住韁繩,嘴里發出奇怪的帶著安撫意味的輕嘯,受驚了的馬,漸漸平復了下去。

陳菁菁感到馬車慢慢平穩下去,慘白的臉上終于有眼淚大滴大滴的砸落下來,撲上去抱住謝梵煙,痛哭出聲!

謝梵煙一手撫著陳菁菁,一手卻拿著一個絹帕。(未完待續……)

PS︰這章感到很抱歉。家里路由器忽然壞了,寫好沒辦法上傳,而家里人不同意我去網吧,我又不想錯過這個月的全勤。無論如何是我的錯,下不為例。最遲明天中午會把新的內容修改上來。對不起對不起。會改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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