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ICU重癥病房，就算沒有任何事情，每隔一個小時都要巡診一次，要是一旦按了呼叫鈴，醫護人員很快就會趕來。
雖然說葉老發病沒有規律可循，但是剛才還好好的說話，瞬間就變成這樣，實在讓人心慌。
他一邊安撫葉老，一邊拿出手機，要給葉瀚藝打電話。
那個才是葉老的正牌兒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讓他最先知道。
但是葉老喘著粗氣，艱難的伸出手，一把打掉方皓宸的手機，狠狠摔出去，連屏幕都摔出碎片，顯得尤為狼狽。
方皓宸愣了一下，看著葉老，輕聲問道︰「葉伯伯，你想說什麼？」
「她……她幾歲？」
葉政喜歡崔雨妍，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難得遇到一個忘年之交，葉夫人和葉瀚藝都希望崔雨妍能多來，陪陪葉政。
但是都已經病到這個程度，還惦記著崔雨妍的事，就未必讓人太疑惑了。
「二十三有多。」
崔雨妍死的那一年，三十二歲，在娛樂圈沉浮了十年，其實三十二歲對于娛樂圈而言，真的很年輕，稍微包養打扮，和脆生生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差不多；十年的時間，足夠崔雨妍拼搏，正是應該走向星光的時候，她就死了。
再回到十年前，二十二歲，剛畢業，努力奮斗了一年，二十三有多，正是這個年紀。
「她……是她……」
葉老的胸脯起伏劇烈，仿佛下一刻心髒就會跳出來似的。
醫護人員已經趕到。推著各種儀器，主治醫生推開方皓宸，給葉老戴上氧氣罩。打鎮定劑和強心針。
方皓宸站在一旁，重重的吁了一口氣，面色凝重的撿起地上的電話，試著按了一下，雖然摔碎了屏幕，但是質量不錯，還能撥通電話。
他撥通葉瀚藝的電話。也說不出更多客套話，直接道︰「到醫院來，馬上。」
崔雨妍是被一大圈人的吵雜聲引出來的。她原本打算在盥洗間待夠十分鐘再出來，可是看著那麼多人往病房跑去，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跟著跑進病房。看到眾多醫護人員把病床圍得水泄不通。
「阿宸。」
她走到方皓宸身旁。緊緊的抓住他，仿佛此刻抓住了一根活命的稻草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
她小聲的問著，其實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她不願意去相信，而是選擇性的去相信方皓宸，只要他說沒事，那就會沒事。
方皓宸摟過她，伸出手擋在她眼楮前方。小聲的說道︰「沒事的，葉伯伯經歷過很多次。恰好這次你遇到而已。」
盡管很清楚這是方皓宸安慰的話，但是她還真的就慢慢的安心下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葉老每次都挺了過來，這次也是這樣，很快就會沒事的。
崔雨妍不停的安慰著自己，渾身卻止不住的顫抖。
葉老卻不是很配合主診醫生的救治，拼命把眼前的人推開，別看他一副枯槁的模樣，力氣卻出奇的大，躺在病床上，下死力能把醫生拽開好幾步。
「走……開，你……走開！」
葉老扯開氧氣罩，劇烈的掙扎幾乎要把所有人都嚇壞。
「過來，你過來，過來……」
葉老激動的，說出的幾個字都顯得很模糊吃力。
把擋在眼前的人都推開，葉老伸出手，沖著崔雨妍的方向抓了幾下，不過也只能抓住空氣罷了。
一旁的電視上，正播放著最後那幾分鐘，也就是明志和小柔，畢業季上，在校園前那棵大榕樹下親吻，不過誰都沒有心思朝著那里看上一眼。
崔雨妍推開方皓宸，沖到葉老的床邊，醫護人員也沒有攔著她，也許是覺得沒有必要。
「我在這里。」
崔雨妍抓著他的手，才發現葉老的力氣大的嚇人，一把住著崔雨妍的手，就好像鐵鉗一樣，緊緊抓著她的手腕，瞬間就勒紅發紫。
「我在，我在這里，你別怕。」
這是崔雨妍第一次直面死亡，當然她自己的那一次不算，爆炸得太徹底，她還沒回過神來就重生了。
「媛媛，媛……媛……」
葉老渾濁的眼珠里，留下一行淚，含糊不清的說著同一個字，但是卻因為太模糊了，誰也听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字。
「葉伯伯，你想說什麼？」
崔雨妍著急的問著，她現在只想讓葉老好起來，讓葉瀚藝快點來，屬于別人的東西，她無意奪走。
所以葉老現在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屬于葉瀚藝的，她听了，便是偷竊。
「媛媛……像她，你是……」
葉老努力想說清每一個字，卻只是徒勞，燈枯油盡的身體，再最後一輪爆發過後，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枯萎，崔雨妍甚至能看到他渾濁眼楮里的光，一點點泯滅的絕望。
「葉伯伯，葉伯伯，葉伯伯……」
崔雨妍一連叫了很多聲，也沒有得到回應，抓著她的手，力道也減小了。
一旁巨大的儀器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吵得崔雨妍很煩躁，恨不得找個錘子，狠狠的砸扁，再也發不出聲音最好。
醫護人員的臉色頓時慘白起來，用力推開崔雨妍，開始搶救。
方皓宸連忙走上前，在她還沒摔倒之前扶住。
「阿宸，這是怎麼了，他們在做什麼？」
崔雨妍眼神空洞的問著，瞪大眼楮卻流不出眼淚。
「沒事的，只是搶救，不是第一次，葉伯伯會好起來的。」
方皓宸擋在她的面前，把這一幕擋下來，伸手捂著她的耳朵，靠近她輕聲說著，如同催眠的搖籃曲一樣。她就這樣睜大眼楮，眼楮都不眨一下，看著眼前忙碌的世界。
她不知道葉瀚藝是什麼時候來的，葉顯還有他老婆以及葉夫人等，病房外面圍了好多好多她沒見過的人，崔雨妍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方皓宸一直陪在她身邊，由于渾身發冷，她披著一條白色的毯子，蜷縮在一旁，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
這是別人家的家事，她的存在就是多余和礙地方，如果不是方皓宸陪著她，崔雨妍覺得，坐在病房外面的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