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種田記 第33章

作者 ︰ 小等娃

進了一趟城,砸了一塊肉,對陸小乙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就像掃帚下翻滾的秋葉,被掃成堆、碾作塵、爛成泥,一切終歸于平靜。

秋葉不斷落下,陸小乙抬頭,仰望香樟樹濃密的樹冠。已是仲秋,它仍煢煢孑立于四季之外,一樹之上綠紅黃三色齊聚,前者變紅,後者冒綠,前者變黃,後者茁壯,如同人倫一般,新舊不斷更替。唯一帶有秋季色彩的,是葉片間累累的小果,掉落地上,踩爛成一簇紫黑的漿水,真正的種子則嵌進泥里,等待新生。

陸小乙撿起一片紅艷的香樟葉,對著秋陽看葉脈間的紋路,一葉障目,眼前只剩絢爛的紅。小丁小庚也學她,撿紅色的葉片對著秋陽細看,除了一片紅,什麼也不見。

小庚把紅葉兒扔掉,換了一片黃的,幾番下來,沒了趣味,嚷嚷著去余糧家看黑虎。

今天的草已經割完。了,沒有其他事,陸小乙便同意了,跟玉蘭報備完,姐弟三人往上溪村方向走。

小結巴劉寶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抑或,他一直在等陸小乙姐弟出門,小美男笑眯眯的跑過來,牽著小庚的手,也不問去哪里,只管跟著。

一路秋草黃,蚱蜢跳,蜿蜒到余家小院。

小庚高聲喊著黑虎的名字,怎想他心心念念的小黑狗,早把他忘個干淨,隔著門扉一陣犬吠,小庚臉兒通紅,剛跟劉寶夸下海口,說黑虎跟他最好。

陸小乙笑著上前叩門,無人應,想找鄰居詢問,無奈上溪村住戶分散,最近的鄰居也要走上一大段路。

余糧不在,只好回轉。

小庚賭氣不走,趴在門扉試圖勾起黑虎的回憶,寂寞的小黑狗稚氣的吠了幾聲,鼻子從門縫擠出大半,嗅了嗅小庚的手,又伸出一只小狗爪,跟小庚玩耍起來。

陸小乙無奈,只好蹲在牆腳的一塊石頭上等小庚玩夠。

劉寶趁機邀請小乙小丁去秋草里抓蚱蜢,小丁欣然同意,陸小乙興致缺缺,擺手不去。說實話,跟小孩真的玩不起來,她已經很努力的偽裝了,可一閃而過的童趣,哪有眼前一望無垠的秋光吸引人。

余糧家地勢很好,前次來她沒有注意,這次卻發現視野開闊的美。

山腳便是下溪村,青磚瓦房與黃茅泥牆濃淡相宜,秋陽燻燻與青煙裊裊恍若夢境,褐色耕地與淺水農田阡陌縱橫。一條碧水綠溪把平整的良田耕地一份為二,有白鵝麻鴨游于綠水之上,更有石墩木橋連接兩岸沃土。視野的盡頭是起伏的山巒,線條優美的向兩邊伸展開去。

藍天、白雲、秋陽、黃葉、土地、河流和村莊,一派田園好風光。

沉醉之際,院內的小黑狗卻汪汪吠叫起來,爪子努力的扒門,嚇得小庚退開兩步,不知如何是好。

陸小乙猜想是余家主人回來了,扭頭,果不其然,一個瘦高的身影從一旁的山路下來,背弓執茅,提幾只野物,灰頭土臉活月兌月兌一副獵人模樣。

小庚屁顛顛跑,語氣里頗有幾分埋怨,「糧哥哥,你去哪兒了?這麼久才回來!」

余糧淡淡一笑,把手里的野物晃悠一下,小庚頓時歡呼起來,「哇喔,野兔,還有野雞。」

小丁和劉寶也激動的跑過來,圍著余糧嘰嘰喳喳,陸小乙沒見過野兔和野雞,好奇的上前,兩眼亮晶晶的盯著余糧手里的野物。

余糧把野物扔地上,讓陸小乙她們盡情圍觀,自己開門進屋。

小黑狗諂媚的圍著余糧轉悠,見主人不搭理它,一口咬住主人的褲腳,嗚嗚嗚撒起嬌來。余糧笑著把小黑狗撈起來,拍拍它的小腦袋,揪揪它的小尾巴,揉捏一番才放回地上,小黑狗滿足了,蹦蹦跳跳的跑出院子,朝陸小乙她們吠叫,然後蹲在野物面前,一副誓死守衛的模樣。

陸小乙使出一陽指把小黑狗戳翻在地,然後使出五爪神功把小黑狗撓的四腳朝天爽歪歪。

余糧拿刀具出來收拾野物,陸小乙看不了這些血糊糊的畫面,躲到一邊去了。很快,野物收拾出來,毛皮被撐開掛在牆角,野兔肉和野雞肉粉呼呼的放在木盆里。

從回來到現在,余糧沒有說過一句話。劉寶知道自己結巴的毛病,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般都閉嘴不言。小丁正在換門牙,平時也不愛。小庚話最多,什麼都要好奇,什麼都要問。

終于,悶葫蘆開口了,「燒還是烤?」這是在詢問野味怎麼做。

小庚嚷嚷著要吃烤的,然後十分狗腿的扯著余糧的手撒嬌,劉寶結巴的嚷著要吃紅燒的。小丁看向小乙,想從那里尋求答案。

余糧家的情況陸小乙听玉蘭說過,條件不好,日子肯定難過,陸小乙哪能在他家吃飯啊,趕忙推拒道︰「糧哥,我們先回了,改天再來玩吧。」

盡管轉瞬即逝,陸小乙還是堅信從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看到一絲失落,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家人……單純的想請頓飯而已……小庚他們孩子心性有吃就高興,是她想多了吧!

陸小乙甩甩頭,笑道︰「糧哥,要不咱們紅燒吧?」一只野兔紅燒出來湯湯水水的,用餅蘸著足夠他們幾個吃,要是烤著吃,估計能吃掉兩只,能節省就盡量幫他省點吧!

余糧有些為難,「我燒不好。」

陸小乙信心滿滿,拍著胸脯道︰「我會!」

于是,大大小小幾個人聚到余糧家灶房,齊心協力做佳肴。

陸小乙信心滿滿做佳肴,可是看著只有鹽巴的灶房,她嘴角抽搐一下,那個…那個…好為難巧婦!

「有蒜嗎?」。

「有姜嗎?」。

「干辣椒呢?」

「呃~香蔥呢?」

陸小乙問了幾樣簡單的調料,余糧均搖頭,仿佛想到什麼,一拍腦袋跑出去。

找調料去了吧!陸小乙如是想著,也不去管他,著手收拾起兔肉來。

提著明晃晃的菜刀,陸小乙贊道︰「這刀不錯。」然後擺開架勢,讓小丁他們躲遠點。

小丁嚇得躲到灶膛後,「大姐,要燒水嗎?」。

陸小乙被提醒,想到野兔肉要先汆一下,點頭讓小丁負責。

野兔被剁成小塊,汆掉血水,撈起來了備用。

至于主食,陸小乙打算做餅子。灶房里有個木櫃,陸小乙找到裝面粉的袋子,竟然是精細白面。余糧家只有幾畝山地,產出不多,這些白面對他來說肯定很珍貴吧,陸小乙舍不得用,繼續翻,找到一袋麩面粉,顏色雖比不上白面,卻是鄉里常吃的面食。

陸小乙拿了些麩面粉出來,加水揉成團,放一旁醒著,然後,等余糧回來。

半個時辰後,余糧氣喘吁吁的遞給陸小乙一個籃子,不再是以往的淡笑,而是如孩童般得意的咧嘴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

陸小乙湊近一聞,有蔥香和蒜味,這個時節能找到這麼鮮女敕的野蔥和山蒜著實不易,不禁激動道︰「哪兒找的?」

余糧笑容不變,被陸小乙急切切的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手這指著屋後高山的方向,「山里,祁溪頭。」說完,順勢撓撓頭,垂下眼瞼,遮住亮亮的眼楮。

余糧既然能抓到野兔野雞,對後面的山林肯定很熟悉,找幾顆野菜也不算什麼。而且,受海拔氣溫水分等影響,山里的季節本就比平原來的晚,有詩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都是一樣的道理吧。

陸小乙一邊想著,一邊蹲下摘野蔥和山蒜,小庚和劉寶也過來幫忙,陸小乙申明不能把蔥插鼻孔里裝象,小庚和劉寶懵然不懂,一旁的余糧卻哈哈笑出聲來,見陸小乙看過來,趕緊閉嘴,眼楮里卻是滿滿的笑。

他听得懂。陸小乙有些驚訝,是了,余糧可是前幾年才從城里回來的,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也許識過字,也許學過武,也許做過買賣,也許跟他爹跑過鏢……有太多的也許,都藏在他的悶葫蘆里。

陸小乙默默的把蔥蒜洗淨切好,吩咐小丁點火,她要開始做紅燒野兔了。

余糧指了指剩下的野兔和野雞,陸小乙馬上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一只野兔夠了,剩下的我用鹽腌著,能多放幾天,糧哥可以拿去賣錢。」說完,熟練的放油爆香兔肉,再加水慢炖。

有了調料就是不一樣,香味彌漫開來,誘的灶房里諸位食指大動,急切的盼望著兔肉出鍋。

這時,黑虎又汪汪的吠叫起來,小庚最掛心黑虎,急喘喘的跑出去,余糧劉寶和陸小乙也跟了出去。

來人竟是小胖子申強。

陸小乙翻了個白眼,「你咋找來的?」真是個狗鼻子。

申強昂著頭,哼道︰「別以為我找不到!」

劉寶和小庚不喜歡申強,余糧卻不介意,微笑著讓申強進來。

申強狗鼻子使勁兒嗅著,一路尋到灶房,在灶膛跟前蹲著,雙手垂到腿間,跟一旁的黑虎有何區別?

兔肉燒好,然後是烙餅。

此時,中飯已過,晚飯尚早,這頓飯卡在中間,卻絲毫沒有影響在座的食欲。

劉寶和小庚雖然吃的歡,但舉止仍可以用規矩來形容,畢竟不是在自己家。

反觀申強,陸小乙真懷疑他在家是不是天天吃糠咽菜,紅嘴油膩膩,兩腮脹鼓鼓,活月兌月兌一副吃貨模樣。

再看余糧,吃的很慢,大多數時候都在吃餅子蘸湯,兔肉全部留給他們,且一直笑融融的看著。

陸小乙眼疾手快,夾了塊兔腿肉給余糧,「糧哥,你也吃。」

余糧明顯一愣,朝陸小乙笑了笑,直到結束,余糧就吃了一塊陸小乙給他夾的兔腿肉。

陸小乙莫名的心情不好,回去的路上,對小丁他們說道︰「糧哥家條件不好,野兔肉本來能賣錢的,卻拿出來招待我們,咱們以後可以來找糧哥,但不能再吃他了。」

小胖子臉唰的紅了,心里有些後悔,但嘴上不承認,「哼!我來的時候,你們已經在做飯了,這會兒說出來的話偏偏針對我,大不了我回家拿幾十文錢給他。」

陸小乙哪里是這個意思,氣的不搭理申強,獨自走到最前面,申強落在後面噘著嘴。

走到當初那條深溝附近,申強突然快步上前,對陸小乙吼道︰「都怪兔肉燒的太好吃了!哼!」又道︰「提錢是我的不對,改天我幫糧哥干活去,總行了吧!」小胖子一通吼完,氣鼓鼓的往前跑去,肥肥的小**扭的陸小乙想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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