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臉色變了變。
他沉默片刻,又躬身道,「祖母已經跪了一天,兩頓沒吃飯了,無論如何,您也得保重身體。」
鐺……鐺……
木魚聲依舊不緊不慢。
跪在旁邊的二太太無奈地搖搖頭。
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信……信……古闌鎮來信了!」
遠遠地,畫梅驚喜的聲音就傳了來。
鐺……
木魚發出一聲刺耳的敲擊聲,老太太身子震了震。
四爺神色一僵,隨即快步上前推開門。
「滴骨驗親的結果辰正就出來了,福哥兒……福哥兒……」
畫梅大口地喘著氣。
「怎麼樣?」二太太剛一站來,兩條腿一陣酸麻,又撲通坐了回去。
*念珠聲一陣凌亂,老太太僵硬地轉過頭。
「福哥兒到底是不是,你快說啊!」四爺急的一把扯過畫梅手里的字條。
畫梅終于吐出一口氣。
「福哥兒是三爺的孩子!」
所有的聲音頓時一空。
仿佛沒听到畫梅的聲音,老太太目光緊緊地盯著四爺手里的字條。
「傅大人、蘇先生和馬知府等人親眼鑒證,福哥兒,是三哥的孩子!」四爺激動地重復了一遍,他驚喜地看著老太太,「祖母這回放心了,回屋吃飯吧!」
「就說他是我孫子,你們偏不信!」二太太喜極而泣。眼淚刷地落下來。
話沒說完,听到撲通一聲,她一轉頭。
老太太軟軟地倒在地上。
「老太太。老太太!」
「您怎麼了?」
庵堂里傳來一陣凌亂的聲。
*****
第二天,趙青早早就起來了。
洗漱停當,正琢磨著給尹思成帶些什麼禮物,尹世哲的貼身小廝榮發來了。
「……四爺一早就被傅指揮使叫去了驛館,今兒不能請三女乃女乃了,四爺讓奴才給您道個欠,他明兒一定親自接您過府一敘!」榮發垂手立在地中央。恭敬地給趙青施禮。
原本就不十分熱衷,趙青反倒松了口氣。
貨物剩的不多,有馳風帶著春蘭夏竹等人張羅。也不用她操心。
趙青就和周嫂帶了福哥兒在院子里玩。
楊子騫來了。
趙青把福哥兒交給周嫂,親自迎了出去。
寒暄落座後,楊子騫看著眼前安逸快樂的小女人,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如此的聰明。她怎會令自己陷入絕境?
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不相信她呢?
偏偏要自作聰明地想救她。
差一點點,他就自作聰明地毀了這個美好的小女人。
差一點點,他就令她此生只能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
讓她的孩子成為身份不明的野種!
嘴唇動了動,又動了動,楊子騫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面對趙青,一向能言善辯的他此時竟好似一個磕磕巴巴的小男生。
「你來了正好……」知道他的尷尬,趙青首先開口,「我還讓馳風今兒去找你呢。」
楊子騫立即坐直身子。
「三嫂有什麼事兒?」
「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好。家里的燕窩早就沒了,我想再買些……」
「太巧了。楊善堂剛從南方運回一批,都是上好的血燕窩,我回去就讓隨風送來幾斤!」
「好……」趙青點點頭,「我讓馳風按價跟你結算。」
這麼點東西,還要什麼銀子!
楊子騫嘴唇動了動,對上趙青清澈的目光,他動作微微一僵,沉吟了足足十幾息,最後點點頭,「好,就按成本價賣給你。」
趙青微微地笑。
兩人又說起今年市面哪些東西暢銷,什麼季節銷什麼貨,哪里的絲綢最好,哪里的特產賣到哪里會賺大錢等等……大楚各地的風土人情,沈懷瑜書房中都有記載,楊子騫提一個頭,趙青就能款款地接下去,如數家珍。
加上一些前世經商的經驗,听得楊子騫耳目一新,直是相見恨晚。
一直逗留到晌午。
春蘭夏竹回來做了飯,幾次在簾外閃,楊子騫才戀戀不舍地站起來。
用過午飯,哄著福哥兒睡了,趙青也躺在福哥兒身邊跟著沉沉睡去。
昨天整整一天的奔波,她也真累了。
一覺睡到近酉時,剛剛坐起來。
尹世哲親自給送請柬來了。
「……傅指揮使明天要在麗景客棧宴請海棠社所有人!」他興奮地看著趙青,「凡是昨天參加海棠詩會的人都在受邀之列,我今兒足足幫他寫了一天請柬……」揉著發酸的手腕,「可累死我了!」從小嬌生慣養,他哪受過這個累?
傅萬年要請客?
趙青坐直身子,「為什麼?」
一界武夫,沈懷瑜生前曾在給蘇道的信中說,傅萬年最討厭這些鶯鶯燕燕,和那些酸腐臭至極的詩啊,詞啊的。
比起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卻破天荒地邀請這些咿咿呀呀的才子佳人,怎麼看都透著詭異。
若說背後沒有目的,打死趙青也不信。
若知道他的目的,說不定還能抓住什麼商機呢。
一瞬間,趙青心里就轉了好幾個念頭,她目光直直地看著尹世哲,目光閃閃。
出乎她意料,尹世哲茫然地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想起什麼,又道︰「听說還有一位京城里來的貴人也會參加。」
京城來的貴人?
莫名地,趙青就想起那道器宇軒昂、英氣逼人的身影。
心砰砰一陣亂跳。
她面色依舊如常地看著尹世哲,放在身側的手卻悄悄地握成了拳。
尹世哲瞧瞧左右,突然附。
「我猜可能是為京城里的什麼大人物選秀!」聲音頓了頓,「否則,傅大人也不會這麼賣力……他還特意告訴我,讓海棠社那些佳人都打扮漂亮些,說不定就會有驚喜。」
「你說……」他坐直身子,看著趙青,「這不是選秀是什麼?」目光有些迷惘,「就不知這些佳人們哪個能中彩?」
他娘的,要是能猜中,他現在立馬就去巴結!
哪怕變成哈巴狗。
這可是難得的平步青雲的好機會。
選秀?
趙青小嘴微張地呆住。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拿起桌上的大紅請柬,「……既然是選秀,還請我做什麼?」
她可是妾身有夫的人。
尹世哲撓撓頭。
「我問過傅指揮使,他說凡是昨天參加海棠時會的人都要請,一個也不能落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