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容妾 第十六章

作者 ︰ 簡單艾

「交你保管。」他將僅有的三棵蘭花種子放入她掌心。

「交我?」

「這是專為你找來,獨屬于你的蘭花,不交你,交誰?」

他說出口的理由,她听得歡喜。「我一定好好保管。」她將手收攏貼上心口。

「來春,咱們一同將種子種下,一同培育,幾年後必讓花房開滿這蘭花,可好?」他的指月復流連在她的唇上,那溫軟絲柔的觸感讓他又想親吻她了。

「夫君說什麼都好。」她根本不在意蘭花是否專屬于她,她只在乎夫君開不開心……

「窩囊廢!連一個女人都會追丟,丟不丟人!」

從不遠處傳來的咒罵聲,讓她驚得縮起雙肩與雙腿,往樹下陰影處藏得更深一些。

「大哥,那賤人已身受重傷,跑不了的。」

「跑不了?」被稱作大哥的人重重一哼。「那人呢?人到哪去了?」

「小的親眼見她進林了,不需要多久必能將那賤人揪出來,說不定在咱們說話的當下,她已經咽下最後一口氣了呢。」

「我要一個死人做什麼?!我要的是蘭花種子的下落!」大哥氣得破口大罵。

「那女人最好如你所說將種子隨身攜帶,否則發現她的尸體時,你就等著一塊陪葬!」

松開握緊的指,她沾著血的眼已看不清楚同樣染血的種子模樣。

從夫君交給她的那一刻起,她確實一直將它隨身帶著,不為它價值連城,只為那是夫君的交代,夫君要她好好保管。

所以,她不能倒下,不能在這里倒下。

就算要死,也不能讓種子落人他人手中,那是夫君的蘭花種子,是夫君的!「逮到你了吧,賤人!」

右臂一痛,她被人從地上一把拽起,「喀」一聲,她听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咬唇忍下到口的尖叫,她握緊的拳已讓指甲陷入肉里,汩汩淌血。

「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否則……啊啊——」殺豬般的哀叫驚動林里群鳥飛竄。

「賤人!看我殺了你!」竟然敢活生生咬掉他手臂上的一塊肉,痛得他連尿都滲出來蹲,她用著最後的氣力往矮叢里鑽。

這片密林她並不陌生,只是不曾在夜晚入林過。

「矮叢再過去三尺便是斷崖,你可千萬記得,別靠近。」

夫君的話,她總是銘記于心、不曾或忘。

只是……只是……她已無計可施、無法可想、無處可逃。

所以……

「夫君,原諒我……一回就好……」腳一滑,她孱弱的身直往下墜。「……這回就好……」

如刃寒風刮得她頰面刺痛,蔓延開的毒啃噬著她的血肉,她閉上眼,任不舍的淚沖刷著她滿臉的血,如同一顆顆血淚飛散于山谷之中。

驀地,她縴細的雙臂遭人摟緊,熟悉的體溫與氣息包攏著她。

回首,在看清對方五官時,她雙睫震顫,語不成句︰「……夫……君……」

「醒了嗎?花主。」

花主?

花靜初怔怔盯著眼前的俊容半晌才回神似地眨了眨眼。

「爺。」這下真清醒了。

「又作惡夢了?」刑觀影不放心地模向她額心試探熱度。

「好夢。」花靜初沖著他笑開唇。「夢里有爺。」已厘不清那是第幾世的記憶,只要記憶里有爺,她便珍惜不已。

好夢?

若是好夢,豈會痛苦申吟?豈會淚濕衣襟?

他知曉她每回在夢中流下淚的心情,也清楚落下那些淚時心里的酸楚與苦痛。

因為經歷過,所以明白;那在夢中悲泣的嗚鳴,他懂。

伸指拭去她眼角與頰上的淚,他低嘆了聲︰「傻子。」

夢里有他便是好夢?這個令他心系又心疼的女子怎麼如此容易滿足。

聞言,她動了動,在他懷中慢慢轉身,正視著他。「傻的是爺。」

「我?」他一手圈抱在她背後,穩著她的身。

「爺每日陪著我坐著睡,沒一日好睡過,豈不更傻?」

被大師與刑觀影合力救起後,為了讓她能安心靜養,刑觀影就近在普陀寺附近村落找了地方住下。

這村落很好,民心質樸,每日除了有位郝大娘替她送補湯、替他送飯菜之外,就只有她與他朝夕相處。

體認到這點的她,心情好得不能再好,連裂肉斷骨的痛好像也不那麼疼了。然她血胸嚴重,一躺下便覺有千斤重的石壓在胸口,讓她難以呼息。坐著睡,情非得已。

而她的爺,每晚必將她坐擁入懷、細心看護,就深怕她一回氣換不過來,不再醒來。

其實,她沒那麼脆弱的。

但,她不會對爺這麼說,不會要爺別擔心,不會要爺放寬心。

她就是要爺擔心她、放不下心,最好時時刻刻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讓她霸佔住爺的心、爺的情、爺的所有所有一切。

她很貪,她承認。

第一眼見到爺時,她的貪就已成形。

在世人眼里,她配不上他。

無良好家世、無大家閨秀的端莊嫻雅,也無小家碧玉的溫良恭儉。

她有的,只有臉皮夠厚而已。

「我不傻。」不抱著她才傻呢。「這樣我才能入睡。」

「可爺這麼做,把我的名節都毀了。」嘴里說著自己名節已毀的人卻笑得開心。

「爺非得負責不可。」

她這臉皮果真夠厚的。

他沒回答,沒給予任何承諾,只是看著她那離豐美潤澤還差一截、卻已不再蒼白的唇,若有所思。

「花主。」

「嗯?」這一聲「花主」似乎是即將發生什麼事的前兆,讓花靜初的心評評跳。

「我哪里好?」他凝視著她的眼,想看清她所有心思。

他哪里好?

許久前他便想這麼問她了,遲遲拖延到現下,全因著他的害怕。

害怕听見他不想听的答案,害怕她改變心意,害怕她告訴他,她也不知曉他哪里好,所以決定不再纏著他。

聞言,她怔然抬眸,黑白分明的眼里積聚著太多復雜情感。

「爺不好。」她輕聲說著,中氣不足的嗓因著心緒起伏而帶喘。「不打探我,不來尋我,不想見我,不親近我,不願吻我,不肯要我。」

听著听著,他眸底的訝然漸漸被溫暖柔光取代。

「我如此不好,卻還是要我對你負責?」

「當然。」她傲然仰首,答得肯定,嘴角卻牽著一絲不安與羞澀。

「這是罰爺。」

罰他?

她所謂的「罰」,總讓他覺得是他佔盡了便宜。「爺肯受罰嗎?」

仰看著他依然微仰的首,握在他臂膀上的指不自覺地收攏著。她瞳心顫顫、胸口起伏,微張的小嘴緊張地動了下。

這傻姑娘。

怎麼會認為他能抵擋得住她一再放段的主動示愛?

怎麼會認為他不要她?

他若不要她,又豈會任她親近、任她索吻、任她又摟又抱地挨在身邊?他又不是任誰都好的男,他潔身自愛的程度有時連青山都快看不下去了,而她卻還不明白?

「不受罰。」說這話的他,生硬語氣里有著責備的惱火。

要她,怎麼會是「罰」?

這樣的說法,他絕對不認。

「爺……唔……」低哼一聲,被刑觀影刻意咬痛的唇瓣讓她眯了眯眼。

「嗯……」低吟一聲,唇舌中隨即卷人的清爽氣息讓她渾身發熱、發軟。

情動、意騰,她拉住刑觀影衣襟,將這吻烙得更深更深……

記憶以來,今生她的爺頭一回主動吻她,她豈能輕易放過!只是……喘息空檔,她似乎瞧見了爺眼中那隱忍的**,還有那濃得不容錯辨的情思。

怎麼回事?

爺……到底肯不肯受罰?

「花姑娘,該起身了。」郝大娘雙手拉著一條大巾帕站在浴桶旁。「姑娘身子尚虛,刑公子交代了不能讓姑娘在熱水里待超過一刻鐘。」

若非今日有位姓顧的大人到訪,平時都是刑公子親自守在門外叮嚀的。

「是。」听話地,花靜初緩緩自浴桶中站起,瑩白身軀已讓熱水浸得泛紅,姣好身段也不怕大娘看,大方得可以。

大冷天里泡個熱水澡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之一。此處不是她的胭脂樓,沒有她的美人湯,但她的爺仍是有辦法滿足她的渴望。

「姑娘身段如此嬌美,怪不得深受公子疼愛了。」瞧瞧,堅挺飽滿的胸,細不盈握的腰,修長勻稱的腿,看得連身為女人的大娘都稱羨了。「不過,姑娘這身傷還是別讓公子見著的好。」用大巾帕包裹住花靜初後,大娘攙著她小心地跨出浴桶。

「這是當然。」花靜初說得苦惱。「這青青紫紫的紅腫難看極了,怎麼能讓爺瞧見。」

「姑娘是怕公子見了會擔心吧。」郝大娘有話直說。「誰不知曉公子成天守著昏迷不醒的姑娘,茶不思、飯不想的,往往一碗飯扒沒幾下就擱著了,勸也勸不听,姑娘再不醒來,都不知道公子還能撐多久呢。」

郝大娘說的她懂,受傷的人是她,瘦了一大圈的卻是刑觀影。乍見爺時,她的心可疼了。

還好,替她補身的同時,她也喂了刑觀影不少,總算替他將肉慢慢補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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