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這件小事 第十五章 夫妻,鶼鰈情深

作者 ︰ 金萱

唐御匆匆回到蘭亭院時,溫欣正和巴氏,以及被溫欣留在巴氏身邊服侍的白露丫頭,和可柔、可情兩婢女,五個人正在堂屋中嘻嘻哈哈的談天說笑著,其中那四個人一見他出現,立即斂容起身,恭敬的朝他行禮問安。

「二少爺。」

「免禮。」唐御開口微笑道。

其實他是笑在臉上,無奈在心里,超想將這些閑雜人全部趕走,留自個兒和媳婦兩個人單獨相處的。但偏偏他深知妻子把福伯夫婦倆當成最親的親人看待,可以任他無視溫家來人,對溫家人冷淡無禮也沒關系,但是絕對不能怠慢福伯夫婦倆,否則的話,她不與他翻臉置氣才奇怪。

重點是,她現在的身子可不能亂生氣,得要好好的養著,好好的呵護著才行。所以,他只能忍耐的等到這些人長點眼色,自覺離開,還給他們夫妻倆一個膩在一起談情說愛的空間。

唉,想他堂堂鎮國公世子爺,做到這分上感覺實在是有點遜啊,但是看著媳婦那一臉幸福、信任、依賴他的微笑,他頓時又覺得值得,覺得甘之如飴,覺得幸福滿溢,別無所求。

「你回來了。」溫欣抬起頭對他溫柔一笑,令他整顆心都溫暖柔軟了起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媳婦身邊,有些緊張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的肚子,想模又不敢模的輕柔問道︰「你覺得怎麼樣?可有哪兒覺得不舒服的?」

「你知道了?」溫欣朝他咧嘴一笑。

唐御點點頭,然後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抱怨道︰「你也真是的,這麼重要的大事怎麼能不事先派個人通知我一聲呢?害我進府後,就見下人們一個個一見到我就咧嘴笑,配上夜色,整個陰森森的好恐怖,真把我給嚇壞了。」

他的形容方式與說法逗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

溫欣笑得最夸張,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邊笑邊拭去眼角的淚水開口向他解釋,說︰「我本來想等你回來之後再親口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整個國公府下人們都知道的消息,你真以為能瞞到我回府後走到你面前啊?」

唐御有些無奈,覺得他的欣兒有時候真的很天真,但是偏偏有時候又聰明、睿智、豁達的讓他佩服,也讓他深深地著迷不已。

他的人生有她這麼一個特別又迷人的妻子相伴就足夠了,不需要再有別的女人來破壞他們倆幸福與甜蜜的時光,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了。

想到這,他不免想咳聲嘆氣一番。怎麼別的王公貴族們的世子都可以閑得每天遛馬、上酒樓-逛妓院,要不就是品茶對奕、吟詩作對、游湖賞月的,偏就他得早出晚歸,累得半死,連陪媳婦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最讓他無言的是,前兩天面聖時,他一時忍不住微微地向皇上抗議了一下這種不公平待遇,說他還在新婚期,想待在府中多陪陪媳婦才能培養感情早生貴子。

結果皇上听後不僅沒理會他想辭官的意願,還哈哈大笑,然後轉眼就將他的勛位從從四品的輕車都尉升為正四品的上輕車都尉,武官官位也從原本的正六品昭武校尉,直接連跳兩級,跳到正五品懷化郎將,搞得他又更多事更忙了起來,整個很頭痛。

為此,昨晚他們父子倆還關在書房討論了一整個晚上,回房時都子時了,媳婦也等他等到睡著了,兩個人連句話也沒機會說到,然後今早天光未亮,媳婦未醒他又得趕著出門,搞到他真的是媳婦還沒開始哀怨,他自個兒就已經先哀怨了。

「我記住了,以後不會再這麼傻了。」溫欣也承認自己有些傻氣,認真的說道。

「以後有這種事一定要記得先通知我,知道嗎?」唐御叮嚀她道,說完這才有機會轉頭對坐在一旁始終笑咪咪的看著他們夫妻倆對話的巴氏打招呼。「福嬸,您也是听到消息來看欣兒的嗎?怎麼不見福伯一起來?」

「世子爺誤會了,老身可不是單純來看二少女乃女乃的,接下來一段時間老身可是要待在國公府打擾世子爺,還請世子爺多擔待些。」巴氏呵呵笑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唐御輕挑了下眉頭,不解的轉頭問媳婦。

「母親認為我初次懷孕,身邊最好有個有經驗的長者照顧比較好,然後我便想到了福女乃女乃,母親也同意了,就這樣。」溫欣笑著解釋道。

「除了福嬸之外,夫人還準備再找一個從宮里退休的嬤嬤過來照顧二少女乃女乃,說是宮里與民間該注意的事咱們最好都注意才更穩妥。」可柔在一旁笑著補充道。

「國公夫人對二少女乃女乃好。」

巴氏感佩道,讓唐御頓時與有榮焉了起來。

「二少女乃女乃,晚膳準備好了。」廳外有丫鬟進門來報。

「你竟然還沒用晚膳?」唐御難以置信的朝妻子瞠眼道。

「平日咱們不是都一起用晚膳嗎?除非你有事派人來說別等你。」溫欣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說。

「平日能和現在一樣嗎?」唐御無奈的翻白眼。

溫欣眨了下眼楮,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對他說︰「你放心,因為太想念福女乃女乃的拿手菜了,從福女乃女乃進府之後,我整個下午都在吃,現在真的一點都不餓,傳膳也只是為了陪做。」

「奴婢可以做證,因為拜二少女乃女乃之賜,奴婢們也都大飽口福吃了不少,至今都還飽著呢。」可柔笑著出聲為主子做證道。

「世子爺放心,有老身在,二少女乃女乃是絕對不會餓到肚子的。」巴氏也笑著開口道。

唐御這下終于放心了,誠摯的站起來對著巴氏微微一揖道︰「以後欣兒就拜托福嬸照顧了。」

「世子爺您別這麼說,別這麼說。」巴氏急忙起身,被嚇得手足無措。

「福女乃女乃,和我們一起去用膳?」溫欣笑著開口問她。

巴氏急忙又搖手又搖頭,道︰「不用,不用,我還很飽,二少女乃女乃和世子爺一起去吃就好,晚點我再和丫頭們一起吃些東西就行了,您不必擔心我。」

「好。」溫欣微笑點頭,然後又認真看著她交代道︰「福女乃女乃,在我這蘭亭院里不需客氣,就當自個兒的家就行,有什麼事就吩咐丫鬟婆子去做,如果有下人不把福女乃女乃當回事的話,盡避告訴我。」

「二少女乃女乃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唐御點頭附和道,然後開口對在場的丫鬟們命令道︰你們就把福嬸當成親家老夫人般對待就行了,听見了嗎?」

「哎呦,這不行,萬萬使不得啊!」巴氏整個被嚇到心驚膽顫。親家老夫人是什麼人啊,那可是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侯爵夫人啊,哪是她這個鄉野僕婦當得起的?傳出去她會不會被捉去關,會不會被砍頭啊?

「使得!」溫欣倏然開口道,而且還是以斬釘截鐵的語氣。天知道唐御這個決定真是深得她心,他是真懂她啊。她誠心誠意的看著巴氏說︰「福女乃女乃,您應該知道我一直把您和福爺爺當成我的祖父母看待,所以您就別拒絕了。」

「可是——」巴氏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讓唐御拍板定案的打斷。

「就這麼決定吧。」唐御說,然後轉頭對在場的婢女們嚴肅的沉聲道︰「你們都听清楚了嗎?」

丫鬟們立即斂容,異口同聲的回答︰「听清楚了。」

于是,巴氏在蘭亭院里的身分就此抵定——親家老夫人。

然後,當勤孝侯府里的正牌親家老夫人听見這個消息時,頓時氣得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之後更因此在床上一連躺了好幾天,病了好幾天。

溫欣得知後,聊表心意的差人送了支稍有年分的人參過去慰問,之後便沒再理會了。

因為巴氏並未與他們一同用膳,溫欣征詢了一下唐御的意見後,便讓晚膳直接送到寢房里。

「這里不需要你們服侍了,都退下吧。」唐御開口道。

可柔、可情安靜地退出房外。

溫欣待兩丫鬟退出去之後,這才笑咪咪的看著唐御,開玩笑道︰「世子爺不要丫頭們伺候,是要妾身親自伺候您用膳嗎?」

「來。」唐御朝她招手道。

溫欣輕楞了一下,只因桌邊就兩張椅子,他們倆一人坐一張,而他卻要她過去,那她不就沒椅子坐了?難不成他當真要她過去伺候他用膳啊?

雖然有些無言,溫欣還是乖乖的起身走向他,怎知才走到他身邊,腰卻突然被他摟住,下一瞬間她已坐到他腿上,被他抱滿懷。

「欣兒,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他將臉埋在她頸間,既興奮又激動的對她說。

溫欣瞬間被他的溫暖與愛意包圍,整個心軟得似乎都要化了。她跟他一樣高興,甚至比他更高興自己能有這一天,能懷他的孩子,能被孩子的爹這樣擁在懷里,听他說他好高興。

「謝謝你,唐御。」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向他道謝,聲音沙啞想哭。沒有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又是走了多久才能走到今天,走到他身邊,並擁有現在的一切,沒有人知道。

「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唐御抬起頭來對她搖頭道,「謝謝你願意嫁給我,讓我擁有你,擁有咱們的孩子。」

「高攀上你這位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鎮國公世子的人可是我。」溫欣看著他說。

唐御輕柔地替她順了下落在頰邊的發絲,緩緩地搖頭道︰「不管有多麼炙手可熱,你當初都沒想過要與我成親不是嗎?若非我鍥而不舍、緊追不放,你還會與我成親嗎?」

溫欣震驚到瞠目結舌,因為她從沒想過他竟會知道這件事。「你——」

「我是怎麼知道的?」

她點頭。

「很簡單,你剛才都說我炙手可熱了,但卻從未見你向我示好,連未婚夫妻間最普通的一些互動都沒有,有的只有朋友間的客氣,這樣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有一顆待嫁女兒心?」一頓,唐御有些秋後算帳般的眯眼看她道︰「況且你企圖買下‘如意糕坊’還不想讓我幫忙,這難道不是在把我當外人嗎?」

溫欣嘟了嘟嘴,為自己抱屈道︰「你以為我樂意嗎?都說了你炙手可熱,高不可攀,我是什麼情況、什麼處境,哪里還有資格敢妄想高高在上的世子爺您啊!」

「你忘了咱們有婚約在身嗎?」他說。

她忍不住輕撇了下唇,道︰「婚約算什麼?訂了親都能退婚,成了親都能休離了,誰又能保證有婚約,你就一定會履行這個婚約娶我了?」

「我能保證。」

溫欣對他搖了搖頭,說︰「你別自欺欺人了,倘若我當初得知你與我有婚約後,擔心因過去的遭遇而遭受悔婚,因而對你緊緊糾纏,不斷地逼你盡快履行婚約,趕緊將我娶進門的話,你還會想娶我嗎?」

「問題是你並非那種人。」

那是因為她重生之後想開了也看開了,不然以她原有的個性極有可能真會這麼做。溫欣在心里答道。

「我說的是倘若,假如。」她白了他一眼說。

他看著她,忽然蹙眉沉思了起來,神情相當認真。

過了一會兒,見他一直未開口,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他認真的對她點著頭道,「倘若、假如你真對我糾纏不休的話,我真有可能會避你如蛇蠍。」

「哼!」溫欣聞言後倏然冷哼一聲,轉頭不想再理他。

唐御頓時輕笑出聲,捧著她的臉,將她轉向自己,低頭在她唇上啵的一聲親吻了一下之後,這才笑咪咪的凝望著她道︰「可見我的欣兒是多麼的聰明,知道欲擒故縱,你瞧,我這

不是被你擒住了嗎?不只是擒住而已,還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你這是褒,是眨?」溫欣沒好氣的翻白眼道。

「當然是褒,你應該知道我有多愛你,又怎會舍得眨低我最愛的媳婦呢?」

「哎呀,飯菜都快冷了,快吃飯,快吃飯。」溫欣被他肉麻得有些受不了,趕緊轉開話題道。

「你喔!」唐御滿臉都是拿她沒轍的寵溺微笑,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鼻頭,道︰「你喂我。」

「我喂你?」溫欣一臉傻眼狀。

「不久後你就得喂咱們的孩子了,現在權當練習。」他一本正經,說得理所當然。

「我沒見過這麼大的孩子。」她表情怪異,苦著臉說。

唐御頓時再裝不了正經,抱著她哈哈大笑出聲,整個笑開懷。

「別笑了,飯菜都要冷了,我是說真的,你快點吃啦。」溫欣無奈的伸手推了推他說。

「我要你喂我。」他停下笑聲,笑容滿面的凝望著她要求。

「我沒喂過人。」她無奈的看著他,有些無從下手。

「我教你。」他說著便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豆腐遞到她唇邊,道︰「啊——」

她無言以對的看著他。

「啊——」他又說了一次,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

溫欣無奈,只好張嘴讓他將那塊豆腐送進她口中,迅速咀嚼吞下肚後,趕緊開口說︰「我不餓,吃不下,你快點吃。」

「喂我。」

他將手上的筷子遞給她,讓她能怎麼辦?也只能照辦了,完全拿他沒辦法。

她夾了塊肉卷遞到他嘴邊,他看著她沒有張嘴,她也看著他,他干麼不吃?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會兒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想吃這個嗎?」

他哀怨的看著她,不疾不徐的開口道︰「你沒說︰啊——」

溫欣滿臉黑線,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有何反應。他真當自己是小孩子啊,要她喂就算了,還要她一口一個「啊」嗎?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大概是看到她臉上表情有些不善,他立刻張嘴將肉卷吃了,然後開口道︰「欣兒,我還要。我要吃冬筍。」

她夾冬筍給他吃。

「我要吃酥魚蓮藕。」

她夾酥魚蓮藕給他吃。

「我要吃山藥餅。」

她夾山藥餅給他吃。

「我要喝湯。」

她端起湯盅,一匙一匙的喂他喝湯,只見他喝得眉開眼笑,一雙眼楮有如黑夜里的星星一樣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欣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他忽然開口道。

「你剛才不是才說過嗎?」她白了他一眼,臉色卻不由自主的赧紅了起來。

「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今生今世我已不能沒有你?」他又問。

她的臉愈來愈紅,很不習慣情人間的甜言蜜語,因為她會覺得手足無措。「你今天是不是在哪兒吃了糖或是蜜,要不然說話怎麼這麼甜滋滋的?」她紅著臉問他。

他搖了搖頭,將她手上的湯盅接過來放到桌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認真地凝望著她說︰「因為太在乎你,這輩子已不能沒有你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惹你傷心難過,讓你生出想要離開我的念頭,欣兒。」

「我從未想過要離開你,況且,我現在都有了咱們的孩子,我又怎會離開你呢?」她不知道他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這來了,離開他?她真的想都沒想過。

「若只是人留下,心卻遠離了呢?貌合神離的夫妻也不是沒有,我沒辦法接受有一天咱們倆會變成那樣。」他搖頭道,說著停頓了一下,改以異常認真而嚴肅的神情凝望著她,緩聲道︰「所以,我在這里對天發誓,同時對你——我的夫人溫欣承諾,我唐御只願與溫欣一世一雙人,不納妾,無通房。今生今世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啪答一聲,溫欣的眼淚突然從眼眶掉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頓時淚如雨下。

「怎麼了,怎麼了?」唐御被嚇到,一邊著急的問,一邊手忙腳亂不斷地替她拭去從眼眶滑落的淚水,只是怎麼擦都擦不完她不斷掉落的淚水,慌得他不知所措,只能將她擁進懷里,不斷地輕撫著她的背。

「欣兒,怎麼了?告訴我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你跟我說,我一定馬上改。你別哭了好嗎?乖,乖,別哭。」他柔聲安撫著她。

溫欣哭得不能自已,她也不想這樣,但淚水就是不斷地從她眼底冒出來。

她想到了上輩子的她是多麼渴望成親嫁人,擁有一個歸宿,一個家,一個能真正愛她、疼她、惜她的人,結果卻落得那樣不得善終的下場。這輩子她看開了,什麼也不求,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敲開她原本緊閉的心門,一次又一次的為她帶來令人驚喜且難以置信的禮物。

一世一雙人,白首不分離。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其實在她重生後,她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夢想,想找個老實安分可靠的男人嫁了,平凡點沒關系,沒有榮華富貴也沒關系,只願君心似我心,夫妻倆相親相愛,一世一雙人就足夠了,但是自從決定嫁給唐御之後,她便不敢再奢望,不敢再妄想了。

鎮國公府是什麼地方,唐御又是什麼身分,他的後宅里怎麼可能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呢?

三妻四妾應是最基本的吧?所以,她不求唯一,只希望他有了新人或新寵之後還能敬重她,記得她才是正妻,不要寵妾滅妻,讓她哀莫大于心死。

可是他剛剛卻對天發誓,對她承諾,說只願與她一世一雙人,說他不納妾,不要通房,只願得她一人心,與她白首不分離。

嗚嗚……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種話,第一次有人如此在乎她,如此重視她,如此愛她,這叫她怎能不激動得淚如雨下,無法自已呢?

她在抽噎中抬起頭來,紅著雙眼,沙啞的開口說︰「唐御,不要負我。」

「傻瓜,我剛才不是說了要與你白首不分離嗎?負了你,誰陪我白頭偕老?」他柔聲說道,捧著她的臉,溫柔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我還沒吃飽呢。」他說道,知道這個方法一定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他話一說完她立刻驚醒回神的伸手將自個兒臉上殘存的淚水拭去,拿起桌上的筷子,轉頭啞聲問他︰「你還想吃什麼?」

他溫柔的微笑,伸手將她手上的筷子拿過來,道︰「我自己吃,先前是逗你的,你別生氣。」

她搖了搖頭,啞聲道︰「你讓我起來,你快點吃。」

他點頭松開她,溫欣便起身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安靜地陪他用膳,直到他吃飽之後,開門問她累不累?

她搖頭,他便牽起她的手,要她陪他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夜色沁涼如水,燭光自遠方窗內輕輕地透了出來,帶出陰影重重的氛圍,輕風吹過樹梢,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令人不由自主的生怯,但溫欣卻因為有唐御在身旁,有他溫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只覺得安心,不覺得害怕。

「冷嗎?」

身旁傳來他溫柔的詢問聲,她覺得一陣心暖。

「不會。」她說。

「冷了或累了就告訴我,咱們回房休息。」他交代道。

「好。」她柔聲應和。

兩人手牽著手,踩著夜色,無聲勝有聲的在蘭亭院里的庭圔小徑上散著步。

「昨晚——」

兩人突然異口同聲的開口道,卻又同時停了下來,對看了一眼後相視而笑。

「你先說。」唐御柔聲道,現在的他己經寵妻寵到在妻子面前,事事都以妻子為先,再無男尊女卑的觀念了。

「昨晚你很晚才回房歇息嗎?對不起,好像有孕在身的因素,讓我較易疲憊,先睡沒等你回來。」她歉然的對他說。

「你若硬撐著等我,我才會生氣。」他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對她說。「你這樣做很對,累了就睡,有什麼話明天也能說,若是有重要的事非說不可,就吩咐丫鬟轉告我一聲,讓我回來之後再喚醒你就行,懂嗎?」

「好,我听你的。」她點頭道。

「這事你當然得听我的,否則我可是會生氣的。」他故意壓低嗓音威脅恐嚇她道。

溫欣扯唇一笑,絲毫不覺得有被嚇到或被威脅到,只覺得好笑。

「剛才你想與我說什麼?」她問他。

唐御略微沉靜了一下,調整了下情緒後,才改以有些認真而嚴肅的語氣道︰「你可知昨晚父親為何找我,又與我談了一整晚?」

「發生了什麼事?」她直接問道,懶得猜也猜不到。私事公事、朝事家事、大事小事這麼多,誰知道公公昨晚找他會是為了什麼事呢?

「皇上又讓我升職了,勛位和官位都升了品級。勛位也就算了,官位卻是從正六品連跳兩級到正五品懷化郎將之職。」他告訴她。

「這是真的嗎?」溫欣倏然停下腳步,整個人都被嚇到了。

「嗯,所以昨晚我才會與父親針對這事談了一整晚。」唐御的語氣不由自主的變得沉重。

「咱們回房說。」溫欣拉著他的手往回房的方向走去。

她得和他好好的談一談,同時好好的想一想才行。

她原以為他以鎮國公世子之名掛個都尉職,管的事和人不多,若是出了什麼事,上頭有大官頂著,下頭又有鎮國公府做憑恃,只要不謀逆應該就能萬無一失才對。但是現在升到那什麼郎將之職的,宮里若出了什麼事的話,他還能夠獨善其身嗎?還有辦法獨善其身嗎?

「怎麼了?」回到房里,唐御出聲問道,總覺得媳婦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你先告訴我你的新職位要做什麼?要帶兵嗎?還是統領管轄?還是做護衛之類的?」她問他。

他微蹙了下眉頭,問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會擔心你的安危。」她憂心忡忡的看著他說。

他驀然笑逐顏開,喜歡被她關心的感覺。他說︰「你放心吧,這職位需要統領管轄,偶爾也需要做護衛,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帶兵出征,你大可放心。」

她一點也不放心,反倒更加擔心。「你統領管轄的是宮外的人,還是宮內的?」她忍不住又問。

「主要是宮內的禁衛軍,也有一些宮外的,總之這職務很安全,你放心吧。」

一點也不安全,因為皇上出事,第一個有罪的就是禁衛軍統領,就是他,這叫她如何放心?

溫欣臉色有些白,心里有些慌,因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皇上在這幾年一定會出事,確切的時間她並不清楚,只因為她上輩子所听所聞皆來自于街頭巷尾、茶余飯後的談資,根本真假難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確是曾經出過事,而且肯定嚴重到無法隱瞞才會傳出京城,傳到遠在雍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還為此議論紛紛。

「欣兒,你在想什麼?」唐御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問道。

溫欣看著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究竟該從何說起,即便她想以預知夢來說事,但是其中有太多不確定要她怎麼說?況且這還關系到皇上的安危,她怎敢胡言亂語?

「咱們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官位,就做個閑散的鎮國公世子難道不行嗎?」她期盼的看著他問道。

唐御對她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原先也有這個想法,這才會試著向皇上辭官,誰知道皇上不僅不允,還讓我的官位一口氣連升兩級。」

溫欣頓時整顆心都涼了,原來竟是皇上不允,沒想到他如此受皇上器重。而所謂伴君如伴虎,她根本無法想象倘若皇上哪天突然因中毒而倒了下來,身為禁衛統領與皇上新寵的他,將會遭遇到何種嚴厲的對待!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發生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他陷入牢獄之災,遭受質疑甚至是刑求逼供。

記得上輩子雍州百姓說得繪聲繪影,宮里有多少人入獄,又有多少高官貴冑家族牽扯其中,多少人活活被逼供而死,然後尸體一車一車的推出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欣兒,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唐御伸手輕輕撫上她蒼白的臉頰,眉頭緊蹙的緊盯著她問道。

「我不知道,我需要想一想。」她無助又茫然的對他說。

「想什麼?」他問她。

她看著他,猶豫又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答道︰「想很久很久以前曾經作過的一個夢。」

「夢?」一听見這個字,唐御臉上的神情倏然多了幾分凝重。「你又夢見了什麼?」他問她。

溫欣搖著頭,帶著些許恍惚與回憶的神情,喃喃自語般的對他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作的夢,在我還待在桃林鎮李家的時候,夢里全是市井小民或販夫走卒茶余飯後的閑聊,只是閑聊的內容卻是當今皇上。」

「皇上?」唐御遏制不住驚愕的月兌口而出。

「對,皇上。」溫欣喃喃地答道,繼續說︰「都說天高皇帝遠了,皇上的事又關我這個失憶的小女子什麼事?因此我完全沒在意,甚至不曾去回想,去懷疑它的真假。」

「懷疑什麼事的真假?」唐御問她。

溫欣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沒有回答。

「欣兒?」他催促的問道,有些心急,因為她剛剛提到了皇上,又為他升職的事弄得有些魂不守舍、臉色蒼白的,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夢境有些大逆不道。」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

「沒關系,這里只有咱們夫妻倆,別擔心這種事。」他握緊她的手,安撫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又說。

「沒關系,你只要告訴我你記得的事就好。」他柔聲道。

「我很害怕,害怕它是真的。以前它和我沒有關系,所以我不怕,但是它現在卻和你有關系。唐御,我好怕。」她反手緊緊地抓著他,語氣既壓抑又害怕又驚恐。

「別怕,有我在。」他將她摟進懷中,擁著她柔聲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你夢見什麼就行了,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就像梅良鎮的事一樣。告訴我。」

「我只模糊的記得一些。」她在他胸前輕聲道。

「沒關系,將你記得的部分告訴我就行了。」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你必須答應我,這件事我若告訴你,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即使是父親或是皇上都不行,因為禍從口出。」她倏然抬起頭來,有些草木皆兵的緊捉著他說道。

「我答應你。」他點頭道。

「我要你發誓。」她緊盯著他,不放心道。

「好,我發誓。我唐御在此對天發誓,絕不將今晚夫人對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告訴第三者,如違此誓——」

「妻子溫欣不得好死。」她快速接口道。

唐御倏然變臉,緊緊地扣住她的雙臂克制的搖晃她,朝她低吼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瘋了嗎?」

「我知道你在乎我就跟我在乎你一樣,只有這樣做,你才會認真看待這個誓言。」她堅定不移的直視著他說。

「你——」唐御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整個被她氣到都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了。

「你別生氣,若非事關重大,我不會逼你發誓,我真的害怕你會為了顧全大局而不顧我們母子倆。」溫欣說著伸手輕覆在自己仍然平坦的肚子上,神情憂傷。她不要她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爹,或是見不到爹爹,不要他受牢獄之災,生命受到威脅。

「你到底作了什麼夢?」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夢把她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溫欣看了他一眼,才低聲答道︰「皇上病危。」

「這不可能!」唐御滿臉震驚的叫道。「這不可能!」他又再說了一次,只因皇上還不到知天命的年紀,平日又是精神抖擻,紅光滿面,少有病痛,怎麼可能病危呢?這不可能!

溫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皇上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很少病痛,而且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他話未說完,只听溫欣開口說了句話。

「是中毒。」

唐御的臉色瞬間蒼白成一片。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何妻子在听見他升官之後,會變得如此驚恐不安與草木皆兵了。

中毒?這表示有人要謀害皇上嗎?那是謀逆大事!而他,身為皇上身邊的新進寵臣是絕對逃不過被懷疑的命運,倘若真不小心被牽連上,表鐺入獄事小,牽連家族事大,最壞結果連抄家滅門都有可能。

夫妻倆默默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唐御啞聲開口問道︰「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溫欣搖頭道。「夢境畫面或是在酒樓,或是在街上攤位上,河堤邊,大樹下,幾乎可以說是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而所謂無風不起浪。」

「除了中毒病危外,你還記得什麼?例如時間,例如人名,或任何有關的事?」

「我記得听說死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尸體都是一車一車的推往亂葬崗掩埋。」溫欣面無血色的說道。

「還有呢?皇上他最後是否……」

「沒有!」溫欣迅速搖頭道,「夢里面沒有國喪。」

唐御頓時整個松了一口大氣。

「我想起來了!」溫欣忽然叫了一聲。

「想起什麼了?」唐御緊張的看著她。

「想起最後救活皇上的並不是宮里的太醫們,而是民間大夫,一位好像是叫做什麼白鶴的大夫。」

「白鶴?」唐御愕然驚叫。

「怎麼了?」溫欣問。

「我認識那位白鶴大夫。」唐御看著她說。

溫欣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忽然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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