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記 第92章 春意盎然

作者 ︰ 石頭與水

孩子們玩兒了一日,第二天,何恭雇了兩輛馬車,三家人一道去廟里燒香拜佛搞封建迷信,不,保佑沈素春闈得中。

如今非但春闈將至,一年一度的秀才試也快到了呢。芙蓉寺身為碧水縣唯一之佛教場所,香火還是頗為旺盛的。而且,遇著的熟人真正不少。

其間就有何洛的母親孫氏,還是帶著何洛一道去的。孫氏笑,「听說芙蓉寺的文殊菩薩最是靈驗,阿洛今年秀才試下場,我帶他來拜拜。」

「可不是麼,靈驗的很。」何老娘立刻拿出切身經驗說的活靈活現。

何洛見過長輩後與何子衿,「你這是來給誰拜的?」

何子衿道,「我舅舅今科春闈。」

何洛一拍腦門兒,笑,「這幾個月念書都念傻了,沈大叔去年中秋後去的帝都。」又道,「放心吧,沈大叔一準兒沒問題的。」

何子衿笑,「你秀才試準備怎麼樣了?」

何洛伸出一個巴掌,悄悄道,「五五之數,這次就是下場踫踫運氣,哪怕下次再考,起碼咱熟門熟路不是。」

何子衿引用一句名言,「這叫,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

何洛想了想,點頭,「有理。」

何洛正同何子衿,江仁溜噠過來,一拱手,也不知跟誰學的滿嘴江湖氣,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沈玄實在受不了他,奈何這還是他舅家表兄,沈玄道,「阿洛哥是子衿的族兄。」阿仁哥這是發什麼神經喲。沈玄不知道的的是,他家阿仁哥的神經現在才開始發。江仁一听說與他家子衿是同族,立刻親熱的握住何洛的手,笑呵呵地自我介紹,「原來是阿洛哥啊,久仰大名,我听子衿說起過你哪。我叫江仁,你叫我阿仁就行了。」

何洛溫文爾雅的笑,「好。」

江仁也不知是腦子里哪根筋搭牢,他扭頭對三姑娘道,「三,這是阿洛哥,你認得不?」

沈玄都想掩面而遁了,天哪,他竟然有這樣的白痴表兄。早上梳頭去他娘那里借桂花油把頭發倒飭的跟狗舌忝過的暫且不提,怎麼智商一出門就這麼不夠用啊。

三姑娘明眸皓齒的一笑,「阿仁,我跟阿洛是一個縣的,你說我們認不認得。」

江仁尷尬的吐吐舌頭,嘿嘿一笑,不用人勸,自己就釋然了,「我就只顧得跟阿洛哥了,別的沒顧上多想。」

何洛對三姑娘微禮,道,「三。」兩人同年,論生辰何洛大一些。

三姑娘還禮,「你們來的早。」

「我娘說要看看後山的杏花林,故而早些來。」何洛溫聲道,「我先服侍母親了。」

三姑娘頜首,「好。」

與何洛家寒暄完,接著又遇著陳姑媽帶著幾位還有孫子孫女們來燒香。陳姑媽與何老娘一見,這話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完的,大家索性邊走邊說了。

陳姑媽喜上眉梢,同何老娘道,「今兒個我得謝阿冽他娘。」

沈氏就在何老娘身邊,聞言一笑,「姑媽這話從哪兒起?」

陳姑媽嗓門亮堂的不行,簡直天然自帶一高音喇叭,笑,「二郎他有身子了,如今四個月,我听她說就是你介紹的大夫給她!可不就有了!這回要能給我生個孫子,我重禮謝你!」

沈氏笑,「二嫂子定能一舉得男,重禮我可不敢當,到時姑媽多送我些紅蛋吃,叫我沾沾喜氣就成。」

陳姑媽很是歡喜,「這不用說!」

何子衿就負責把陳家四與陳志陳行陳遠兄弟介紹給表兄弟們認識,孩子們也鬧騰騰的說起話來。何子衿見陳二妞臉上喜氣洋洋的,朝她眨眨眼,陳二妞過來,何子衿笑,「恭喜二伯娘了。」

陳二妞自也歡喜,這年頭,兄弟是女孩兒們在娘家的靠山哪,笑,「我娘也嚇了一跳呢。說來,還得謝你娘。」當初那送何子衿的二十兩的小琴總算沒白送。

「是二伯娘命中有子,命里有的,早晚都會來。」何子衿笑,「姑祖母帶一大家子給二伯娘這一胎燒平安香,可見姑祖母對二伯娘這一胎的重視了。」

陳二妞笑,「哪兒啊,我娘原不想動身的,是祖母說這不快秀才試了麼,帶著志大哥來燒香。還有大妞姐也要燒香的。「悄悄附于何子衿耳畔,小聲道,「求姻緣。」

何子衿掩唇淺笑,「大妞姐還要求姻緣,我听說你家門檻兒都要給媒婆們踩平了。」

陳二妞只笑不語,她道,「我好些時日沒去找你,三可真漂亮。」

「你又不是頭一遭見三,難不成才知道三好看。」何子衿笑,人長的俊,真不分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首飾,真正的漂亮肯定是荊釵布衣不掩其國色天香。且,正是最好的年華,三姑娘只一身有些褪色的茜色的襦衣襦裙,發間也只一支新開的杏花,但她這樣美麗,褪色的舊衣反襯的她愈發不同凡俗的美麗。此時此刻,不知多少人或明或暗的朝三姑娘看呢。

陳家是芙蓉寺的大戶香客,早提前一日打了招呼,廟里足空出了一處小院兒供陳家女眷歇腳,還有知客僧前來招呼。

陳姑媽道,「燒香是正經事,先燒香,再來歇著。」

于是,一大群人便去大殿燒香。

烏拉拉二十多口子,除了燒香,女人們還喜歡搖個簽啥的。陳姑媽嘩一搖,給方丈一瞧,上簽,頓時大樂,招呼著其他人都搖一搖。

何子衿瞧著笑眯眯的老方丈,十分懷疑這老禿子有鬼。

和尚方丈慈眉善目的站著,何老娘轉眼也搖了個上上簽出來,不待方丈解簽,陳姑媽斷言,「比我的還好,下科恭兒定能中舉人!佷有福了。」

陳姑媽是大戶,嘴巴自帶預言,沈氏果然也搖一好簽,眉開眼笑的同江氏道,「你也搖一個吧。」

陳姑媽道,「要是求阿素春闈,一準兒沒問題的。」話音剛落江氏便搖一簽,上書︰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正是上好兆頭,江氏笑,「姑媽這話,果然是極準的。」

陳姑媽還挺謙虛,「菩薩準,是菩薩準。」

有陳姑媽這位預言大戶,大家的簽都不差,何子衿超佩服芙蓉寺的和尚了,弄虛作假一連二十幾套也不帶累的,這里的和尚不會是魔術師出身吧。

大家搖得好簽,陳家添起香油也格外大手筆,江氏給丈夫求功名,雖不敢與陳家這樣的大戶比,也足添了一兩銀子的布施,看的何子衿直咋舌。

燒過香磕過頭搖過簽,陳姑媽便約著何老娘去廟里預備的院里歇著去了。芙蓉寺建在碧水潭畔背依芙蓉山,春日風光正好,何老娘對沈氏道,「舅女乃女乃他們難得來一回,你陪著在廟里逛逛,我跟你姑媽說會兒話。看著孩子些,別叫他們亂跑。」家里險丟過孩子,故此,何老娘每次出門都格外留意孩子的事。

沈氏笑應一聲「是」,便與江氏出去了。

陳家如陳二女乃女乃這樣高齡有孕的,定是要在房里歇一歇的。如陳大女乃女乃,長子長媳,原定是要在陳姑母身邊服侍的,不知怎地,陳大女乃女乃與陳姑媽悄聲說了幾句,留下陳三女乃女乃服侍,自己同陳四女乃女乃、陳五女乃女乃一並出去游玩兒了。

沈氏除了與陳大女乃女乃不大對付外,與陳家其他四位女乃女乃倒是挺說的來,江氏說是村里人,卻是正經的舉人娘子,其夫又去春闈了,倘沈素一朝得中,江氏便要從舉人娘子升格為進士娘子。故此,大家說起話來頗為客套。再加上沈玄沈絳模樣不錯家教也很不錯,陳家是有錢人家,如今又添了給人見面禮的排場,故此,小哥倆連帶著江仁也跟著沾光,很是得了幾樣不錯的東西。

陳四女乃女乃還尤其贊三姑娘,「這才多少時日不見,好似一眨眼的功夫,三丫頭就成大姑娘了。這丫頭生得可真好。」

陳五女乃女乃接了話,「是啊,我看咱們碧水縣也沒幾個這樣俊俏的丫頭呢。」

「非但俊,人也能干。我听說,李大娘的繡坊里,三丫頭是數得上的好手藝。」陳大女乃女乃也湊趣,笑問,「三丫頭多大了,可有人家了?」

沈氏笑,「今年正是三丫頭的芨之年,待三丫頭芨,我家里定要擺酒的。你們這做伯娘做嬸子的,可得來熱鬧熱鬧。」

陳五女乃女乃笑,「一定去的。」

陳四女乃女乃笑,「是啊,可有人家了?」

沈氏笑,「倒是有人來說過幾家,我不想三丫頭遠嫁,最好是在碧水縣尋一戶守禮人家,到時離得近,來往也便宜不是。」

陳大女乃女乃今日話尤其多,瞧著便有些興奮,笑,「是這個理。倘一嫁老遠,不說別人,便是敬表妹,嫁到芙蓉縣去,說來還不算遠,來往也不便宜呢。」這說的是何氏。

陳五女乃女乃笑,「敬表姐有福,嫁哪兒都一樣,還不是要隨著表姐夫到處做官的。」又跟沈氏打听,「如今表姐她們還在帝都嗎?」。

沈氏笑,「早不在帝都了,馮家姐夫謀了外放,如今在晉中做六品官兒呢。」具體什麼官職,沈氏一時倒想不起來了。

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說起馮家來,陳家再有錢,到底只是這幾年發起來的,說起來,並不比官宦之家體面。于是,話里話外皆帶了幾分艷羨之意。

婦女們已在八卦中,少男少女們對那個沒興趣,因春光難得,大家便去後山看杏花。陳志年紀最大,便是他打頭。話說,何子衿對陳家感觀平平,尤其對陳家長房印象很差。陳大女乃女乃勢利還好說,陳大妞無端遷怒她的事兒,何子衿可沒忘呢。怎知,陳志竟不似其母其妹,或許是念書的緣故,他甚至也不似其父祖,十九歲的陳志有一張斯文安靜的面孔,他生得比他妹陳大妞要好一些,說俊俏談不上,但,身為有錢人家的少爺,飲食足夠精細,衣著足夠講究,細皮女敕肉的年紀,也算一干干淨淨的青年。

陳志非常懂得照顧沈絳何冽這兩個小家伙,吩咐兩個男僕瞧著他們,不準近水邊,不準在山路崎嶇的地方跑跑跳跳,生怕有危險。賞杏花的地方自有一草亭,陳大妞張羅著去那里坐坐,陳二妞幾個一並隨她去了。一時,陳大女乃女乃沈氏等人也到了,便一並去了亭子里歇腳。三姑娘何子衿推說還要在杏林里看杏花,依舊在杏花林漫步。

如斯美景,江仁沈玄也顧不得在何子衿身邊殷勤了,這里逛逛,那里看看,歡喜的了不得。唯阿念還跟在何子衿身邊,听著何子衿同三姑娘。

陳二妞在亭中捏一粒蜜餞笑,「阿念與子衿還是這般要好。」

陳大妞將嘴一撇,沒說什麼。她也大了,過了直來直去的年紀,便是不喜,頂多憋著不言,也不會沖動的月兌口而出的去得罪人。只是,養氣功夫到底不大到家,還是要撇上一撇的。沈氏心下不悅,只當沒瞧見。

陳志望去,一笑道,「阿念這孩子,倒是乖巧。」

阿念非但乖巧,他眼楮賊尖,戳戳子衿的手,往另一方向一指,何子衿就見何洛陪著其母孫氏正在與什麼人。定楮細瞧,何子衿與三姑娘悄聲道,「是許太太。」

三姑娘問,「是那位許舉人家的太太麼?」

何子衿點頭,「他家規矩可大了,許太太身邊那一位,是許姑娘。許太太的老生閨女,鮮少出門的。」

三姑娘反應亦快,「難不成這是在相親?」

「相親不好說。」何子衿笑,「得看阿洛能不能中秀才了。」

三姑娘道,「這些讀書人可真是的,難不成沒功名的便沒前程了?世間有功名的畢竟少數。」

何子衿輕笑,「不過,看來許舉人對阿洛哥很有信心哪。」

三姑娘再望一眼,一扯何子衿的袖子,笑,「咱們去另一邊兒吧,不然走近了,是還是不,倒擾了人家。」

兩人說著話,便轉向另一方去賞春光了。怎奈,剛走沒兩步又遇著何珍珍與其母杜氏,陳大女乃女乃是個乍呼人,明明帶了丫環,興奮之下忘了命丫環去請人家,她在亭子里喊了一聲,「在這兒呢!」

何珍珍有些不自在,杜氏倒是笑眯眯的,帶著閨女上去了。

何子衿感嘆︰真是個春意盎然的季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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