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滿香 第二十章

作者 ︰ 春野櫻

第八章

墜馬的是搶走妞的楚天秀。她一出發就狂策座騎入林,入林沒多久便連人帶馬的重摔下一處小坡,當場昏迷。

在她墜馬前,有人目擊到妞突然發狂似的亂跳亂踢,然後不听使喚的狂竄,就連楚天秀這樣的騎射高手都控制不了它,不久,妞被一根倒下的樹干弄斷了腿,楚天秀也自馬背上重摔在地。

朱和庸立刻下令停止狩獵活動,並將楚天秀送回營地,接受治療。經隨行御醫檢查,她傷得不輕,全身多處骨折,但幸運的是並無性命之憂。

帳子內,宋依織憂心的來回走著。她听隨從說楚天秀受傷昏迷,又听說妞受了傷,已不能跑,心里很是難過。

她踉妞相處幾天了,它明明性情溫馴,怎會將姑姑自馬背上甩下來?如果不是姑姑搶走了妞,現在昏迷的人會不會是她?

妞到底發生什麼事?它為什麼會失控?正忖著,楚鄂進來了。

一見楚鄂,她立刻快步走向他,一把緊緊將他抱住。楚鄂環著她,輕聲地道︰「嚇壞了吧?」

她抬起頭,「姑姑沒事吧?」

「身上有多處骨折,還昏迷不醒,不過御醫說她不會有事。」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妞呢?」

楚鄂神情凝肅,「我正是要跟你說這件事。」

她微愣,「怎了?」

「它受傷太重,廢了,活著恐怕也是痛苦,所以……」

他話未說完,她已經知道妞的下場,她的心好痛好痛,忍不住紅了眼眶。「不要說了。」她撲進他懷里,尋求撫慰。

他默默的將她攬緊,什麼話都沒說。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哽咽的問,「妞那麼溫馴,為什麼會發狂,且讓姑姑受重傷?」

「我沒看見事發的經過,甚至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跟姑姑換了馬。」楚鄂語氣沉重,「听見人喊有人墜馬時,我便跟皇上過去察看,當我看見倒在地上的妞時,我的心跳像是瞬間停止了一般……我以為是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後來發現摔下馬的不是你,是姑姑時,我……我竟覺得松了口氣,但同時,我感到慚愧,那是姑姑,看著我長大的姑姑啊!」

宋依織感受得到他心里的愧疚不安,她抬起臉來注視著他,輕輕的撫模著他的臉。

他蹙眉苦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便喜歡你,經過一段時日從旁觀察,我愛上了你,可在我因為知道摔馬的不是你而感到慶幸的那一瞬,我發現你在我心里早已重要過一切。」

「楚鄂……」她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淚流滿面。

「對不起,我必須殺了妞。」

她用力點點頭,「我懂,我明白……」說著,她緊緊的環住他的腰,「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

兩人靜靜相擁一會,她抬首凝視他,語氣堅定地道︰「讓我去照顧姑姑吧。」

「當真?」姑姑定會刁難她的。

「當然。」她溫柔而篤定的一笑,「她可是我們的姑姑呀。」

夜里,楚鄂一身黑衣,只身來到馬營。

一名馬醫趨前,神情凝重,「大人,有發現。」

馬醫領著他走進一頂帳篷內,呈上一只動物的胃袋。

胃袋是剖開的,里頭還有未消化的糧草。馬醫取出其中的一撮草,說︰「大人,屬下在馬的胃里發現這種罕見的草,這種草只要一點點就足以使人神智不清,屬下相信便是這種草讓馬失控。」

「你說罕見是何意?」

「這種草並非隨處可見,而且馬營也不可能誤將這種草放進糧草中喂食馬匹。」馬醫神情凝肅,「沒有其它馬匹出現相同的癥狀,可見是有人故意喂它吃這種草。」

「嗯,其實我也發現了一件事,」楚鄂沉吟了會兒後說,「以我姑姑的騎術,就算妞失控,她也不至于重摔落地,我檢查過後發現馬的韁繩呈現平口斷裂,顯見有人在韁繩上動了手腳。」

馬醫一听,驚愕得瞠大眼,「妞本來是大人特地幫夫人挑的,難道……」

「沒錯,有人想加害我的妻子。」他表情嚴肅,「可那人沒想到我姑姑竟跟我妻子換了馬匹。」

「這些時日以來,屬下看夫人不似會與人結怨的人,為何有人要加害她?」馬醫不解。

「恐怕是遭嫉。」

「夫人並不喜出鋒頭,怎會……」

他打斷了馬醫的話。「這件事你沒聲張吧?」

馬醫搖頭,「是我親自解剖,沒有別人。」

「那好,此事你知我知,千萬別……誰?!」

話未說完,楚鄂察覺到到帳外有人竊听。他一個箭步沖出帳外,只見一名馬營弟兄正要逃走。

他幾個大步抓住那人,那人嚇得立刻跪地求饒,「大人饒命。」

楚鄂一把將人拎起,帶回帳內,馬醫一見他,便叫出他的名字,「周復?」

周復咚地一下跪地,「大人饒命!」

「饒你什麼?」楚鄂聲音一沉,「為何在帳外偷听?」

「小人……小人沒有……」

「沒有為何心虛逃跑?」楚鄂說話的同時,注意到周復以眼尾余光瞥著那剖開的馬胃。

他目光一凝,猶如利刃般的射向了周復,「是你喂妞吃了那草?」

周復陡地一驚,面露驚惶。

楚鄂一把拎住他的衣領,如刃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沉聲威嚇,「你若說了,可以饒你不死。」

「不、不……」周復眼底滿是恐懼及掙扎。

「是誰要你這麼做?」

「沒……我沒有……」

楚鄂濃眉一擰,「我先警告你,所有想加害我妻子的人,全都先後遭滅口慘死,如果你不想跟他們落得相同下場,就供出實情,我或許還能保你不死。」

「我……」周復恐懼、掙扎、為難,「小人不能……不能……」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楚鄂目露殺意,「你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周復以求救的眼神看著一旁的馬醫。

「周復,你最好老實說,我所認識的統領大人是說到做到的。」馬醫好言相勸。

周復怯懦畏懼的看著楚鄂,「大人真能保我性命?」

楚鄂目光一凝,「還要我發誓嗎?」

「不敢。」周復低下頭,「這個人的名字,恐怕只能讓大人知道……」

楚鄂聞言,立刻趨近他。

他悄聲的說了幾個字,然後憂心忡忡地道︰「大人動不了這個人。」

楚鄂臉上沒有一絲的驚訝,彷佛他早已知道是誰。

「大人,你真的要保我的命呀。」周復擔心楚鄂得到了名字,就不管他死活。

「放心。」楚鄂眼底閃過一抹銳芒,「我會讓你好好的活著。」

楚天秀幽幽轉醒,只覺得全身像是要散開了般疼痛。

她稍稍回想了一下,憶起發生的事情。

她騎著從宋依織手上搶來的馬,進入了狩場。但不多久,馬開始失控亂竄,當她發現眼前橫著一根巨大的樹干時,她已預知到將會發生嚴重的事情,後來一陣天旋地轉,她便失去了意識……

真是悔不當初啊!她為什麼要逞一時之快搶了宋依織的馬呢?若不是她搶了宋依織的馬,墜馬的一定是宋依織,而不是她。

若墜馬的是宋依織,該有多好。

睜開眼楮,她發現自己躺在帳子里,帳內安靜無聲。她渴了餓了,想喚個人來侍候她,可張開嘴,喉嚨卻干得發不出聲音。

轉過頭,她發現床邊坐著一個女子,正低著頭打盹。

她正想喊,但定楮一看,竟發現那是宋依織,她不禁詫異。

這時,宋依織睜開眼楮,發現楚天秀醒了,她露出笑容。

「姑姑,您醒了?」她連忙坐正,雖一臉疲憊,卻仍笑容溫暖,終于放下了心。

「你……」

「您不記得了嗎?您墜馬,已經昏了整整兩天。」宋依織說著,又問︰「渴嗎?餓嗎?我幫您煮點東西吃好嗎?」

楚天秀疑惑的看著她,為何守在床邊的是她?

這時,楚天秀帶來的婢女走進帳里,見她醒了,十分高興。

「夫人,您可醒了。」婢女歡喜地看著她,「你摔得全身傷,昏睡了兩天,都是少夫人不眠不休的在照顧您呢。」

聞言,她心頭一震。宋依織為何要親自照顧她?她對她從沒給過好臉色,還曾經伙同外人一起羞辱她,為何她還要這麼做?

她狐疑的看著宋依織,想問,一開口卻改不了那刻薄的語氣,「我有人侍候,用不著你待在這。」

宋依織一點都沒生氣,只是溫柔一笑,「您是楚鄂的姑姑,也是我的姑姑,我自個兒照顧您,楚鄂跟我都比較放心。」說完,她吩咐婢女好好陪著楚天秀,然後離。

不一會兒,楚鄂進來看她。

「姑姑,您覺得如何?疼嗎?」

她劈頭就問︰「你為何讓她來照顧我?」

「是依織堅持要親自照顧您的。」他溫聲解釋,「她現在去竄您做吃的,她手腳很利落,很快就能給姑姑弄吃的來。」

楚天秀何等驕傲,怎肯接受這樣的恩惠。光是想到宋依織竟在她昏迷時照顧她,就夠教她不舒坦,而那樣的不舒坦來自于她內心深處涌上來的慚愧及心虛。

她實在拉不下臉承認她的心被觸動了。

「我不需要她照顧,你告訴她別來了。」她別扭地說。

楚鄂倒也不氣,只是勾唇一笑,「她是很固執的女人,我還管不動她呢。」說完,他要她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一會兒後,宋依織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來了。她還沒進帳篷,楚天秀便聞到香味,明明餓得想大快朵頤,可她撇過臉去,說她不餓不想吃,冷冷的拒絕了宋依織。

宋依織不氣,還跟楚天秀道歉,說許是她做了她不愛吃的東西。

楚天秀不理解宋依織為何如此盡心大度,心中有些懊惱自己的無理取鬧,但又拉不下臉,最後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吃了面。

回京的途中,宋依織一路照顧受傷而不便行動的她,事事親力親為,不曾有一絲不耐,也不曾有過怨言。

楚天秀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動搖。

從她見到宋依織的第一眼起,她就不曾給過好臉色,甚至還處處為難。可當她發生意外時,宋依織非但沒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甚至還悉心照料,視她如家人般體貼關懷。

宋依織待她越好,她越是慚愧,越覺得對著宋依織心里難受。

她太高傲,她端慣了架子,放不段示好,一路上,她還是淡漠的對待著宋依織,可宋依織卻要求楚鄂回京後將她接回將軍府,由她親自照顧起居及三餐。

她原是不肯,楚鄂卻十分堅持。

返京後,她便住進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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