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芳菲 第四十八章 公堂

作者 ︰ 懶惰的小禽獸

施遠道向後退了兩步,站在門口對面一顆合抱粗的桂花樹下,樹底下有用石頭堆砌好的圍擋,站在上面人也高出了許多。確定自己離門還有一段距離,施遠道才對衙役們吩咐。

「一會開門,百姓們進來,你們不得出手傷人……還有不要讓百姓沖到本官這里。」

臉面雖然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施遠道這會既怕傷了百姓不好交代,但是更怕百姓一時激動傷了他。

「兩班衙役听命,打開大門。」

施遠道站好大聲說道,讓門後的百姓也得听得見。

「是」

只見朱紅色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人群立刻一擁而入,將剛開了一個縫的大門直接涌開,十幾名衙役見此也不再控制大門,而是手挽手拉成一條線,不讓百姓靠近施遠道。一時間院子里涌進了百十余人,個個神情激動,安銀霍被圍在了最中間,喧鬧聲不絕于耳。

「各位父老、諸位鄉親,本官大理寺卿施遠道,還請各位不要激動,听本官一言。」

施遠道站在高台上沖著百姓表明了身份,一時間門外的眾人還在哄鬧,但是門里已經逐漸安靜了下來,施遠道見此心中滿意的點點頭。

這些普通百姓有的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個當官的,現在見了施遠道正氣凜然的站在那里,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施遠道畢竟是正經的三品大員。那幾個衙役說穿了只是官差,他們可以打罵,但是施遠道是正經的官老爺,是絕對不能踫的。其實,除了那些勞民傷財激起民憤的,百姓對官員還是十分敬畏的。

「你們里面哪位是敲響登聞鼓的人!」

施遠道看場面被控制住了,瞬間就有了底氣,只問哪個是敲響登聞鼓的,並不問哪個是安銀霍。

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從人群中走出,向前兩步朝著施遠道一行禮,因並不是在公堂之上,所以安銀霍只對施遠道屈身一禮,並未下跪。

「草民安銀霍見過大人。」

一身的正氣,畢竟曾是官宦家的,並未顯得有絲毫的卑躬屈膝。

「恩,就是你。本官問你,你可知道,聚眾滋擾公堂是重罪!你有冤情敲響登聞鼓,自由本官為你主持公道,可是你煽動百姓為你所用,實在不應該。本官問你,這些百姓若因此獲罪,你心可是能安?」

施遠道這話說的可是誅心了,一下子就將煽動百姓滋擾公堂的罪名扣在了安銀霍的頭上,這事往大里說甚至算得上謀反了,典型的先下手為強。

施遠道此舉還有別的深意,這件事情若安銀霍承認了那就是意圖謀反,如果他不承認……就會寒了這幫百姓的心,結果就是里外是不落好。這安銀霍到他的地盤上搗亂,他豈能將這件事情輕輕揭過。

「施大人此言差矣,這些百姓並非是受草民的鼓動,而是不憤大理寺的衙役不問青紅皂白,強硬的要將草民驅逐,這才要一起進公堂看案件的審理。對這些父老鄉親的幫助,安銀霍銘記在心,感激不盡,也請各位在此受我一拜。」

說著對著身後的百姓深深一鞠躬,停頓了一會才直起了身子。此番動作之下就听後面有人開口。

「安不必客氣,我等也是雍和的百姓,今日助你也是看不慣那衙役囂張,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人家好好的告狀,你們不讓進,是不是和那御史有什麼勾結,這誰知道。」

听了這些話,跟著起哄的人多了起來。安銀霍听到這里笑了,如果此刻還沒想到這人群中太子安排了人幫他,那他就是蠢到家了。

「說來,不僅安某要感謝諸位,就是施大人也該心懷感激的。如果不是這些父老鄉親,安某真的在敲響登聞鼓之後不得進入公堂,直接被衙役驅趕……那施大人可是違反了律法。就算這些衙役的行為並非施大人授意,也難逃一個失察之罪。」

安銀霍的話一落,人群就是一靜,全都齊齊的看著施遠道。見到事情朝著他預想的情況發展,安銀霍心情愉悅,別以為只有你會下套子,就是我奈何不了你,也絕對不能讓施大人你舒服了。

施遠道此刻才知道,這安銀霍不是個好惹的,內心氣得不行,卻還是要展露笑臉,對著諸位百姓一拱手。

「此前衙役的行為是施某失察,才讓各位誤會,今日定要重罰二人,以正視听。這樣的人我大理寺是斷然不能留了。」

說著朝著邊上的鄭瑞使了個眼色,施遠道雖然生氣兩個衙役不會辦事,恨不得將兩人攆走,但是他不能將事情做絕,傷了手下人的心。鄭瑞心領神會,主動站了出來。

「大人,此二人平日也是奉公執法、兢兢業業的,此次也是一時犯了糊涂,還強大人看在二人平日的功勞上,暫時保留其職位,杖責二十,以觀後效。」

兩個衙役本來听了施遠道的話內心哀嚎,此刻見鄭瑞求情頓時感覺天無絕人之路,覺得挨幾板子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而且下手的都是自己的弟兄,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想到這里,兩人一對視,立馬跪在地上謝恩。

「謝大人,我等必將悔改,絕不再犯錯。」

安銀霍看這幾人一唱一和的也不多言,而是將目光投向眾人,頗有深意的說道︰「諸位,我既然已經見到了施大人,施大人必定會秉公審理此案,諸位還是請回吧,我們要施大人是個好官。」說完嘴角一笑,朝著人群又是一拜。

施遠道听了這話臉上的笑容都快堅持不下去了,這安銀霍年齡不大,怎麼心眼那麼多,這話他如果不說,那百姓估計自己就散了,可是這話他先說出來,明顯著是想讓人留下了。什麼叫秉公審理?如果他的判決不合他的心意,那是不是自己就變成貪官污吏了?!

果然安銀霍的話一說完就听有人說︰「安客氣,我們既然到了這里,一定要等個結果才會走,大家說是不是啊?!」

「對,我們等結果,我們要旁听。」本來已經安靜下去的人群再次沸騰了。

「好好既然大家都想旁听,今日本官就滿足大家的願望,只是你們人數太多,公堂實在容納不下啊。」施遠道一臉的無奈,實則在挑撥離間,人都是自私的。

「哈哈哈,施大人不用擔心,我們推舉一些人進公堂,再找一些口舌伶俐的每隔一刻鐘向外傳遞消息,這樣大家就如同親自看到一樣。」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這樣說,周圍立馬有人贊同。施遠道深深的看了人群中的老者一眼,眼神中別有深意。

「既然如此就請各位跟隨本官去公堂,兩班衙役,準備升堂。」施遠道說完率先走了,剩下了沸騰的人群和面上另有所思的安銀霍。

……

「威武~~」

公堂之上兩班衙役站好,口喊威武,施遠道一拍驚堂木,四周人群安靜了下來。

「下跪何人,報上名來。」

施遠道的問話是標準的審案過程,可是本就早已知道安銀霍的身份還要有此一問,實在讓人費解。

「草民安銀霍,家父是原儀制清吏司郎中安邦興。」

「安銀霍,你可能證明自己的身份?!」

施遠道猜想這安銀霍是真的,但是現在他要裝糊涂,只要安銀霍拿不出東西證明自己的身份,那麼真的也是假的,他自然也就不需要承擔得罪任何人的風險。說完看著堂下旁听的眾人臉色不好,立馬又解釋了一句。

「前段時間關于安銀霍死亡的傳聞有很多,所以本官不得不慎重,如果你不能拿出證據證明自己就是那已經死亡的安,本官是不能接你的案子的……」說完還擺出了一臉無奈的表情。

「啟稟大人,草民確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我是安銀霍……」

安銀霍的話音剛落,旁听的眾人就議論紛紛,這少年不是瘋了吧?鬧了這麼一大出,還讓大家跟著進了衙門,結果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這不是拿著眾人開涮呢嗎?一想到這些,百姓就有一些不樂意了,開始有人小聲的嘀咕。

「肅靜!」

施遠道一拍驚堂木,大堂上安靜了。施遠道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安銀霍,這小子現在這樣說,難道是有什麼陷阱等著自己?……想了又想,施遠道還是決定大事化小,將人攆走好了。

「既然如此,本官不能審理此案,念在你並無惡意,這件事情本官就不再追究了,你就此離去吧。」

說完就要拍下手中的驚堂木,喊退堂。

「等等大人,草民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人能證明。」

安銀霍說完抬起頭直視施遠道,旁听的眾人又是一陣議論,孩子你不要這麼大喘氣啊。

「哦,何人可以證明?」

施遠道想好了,不管是誰來,他一概不認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審理這個案子。

「回稟大人,此人就是太子殿下。」

說完朝著施遠道漏齒一笑,周邊的百姓听了這話頓時就沸騰了。天啊,自己這是听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證人居然是太子殿下,這少年腦子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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