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三百零四章 努力過,一點也不丟人

作者 ︰ 寒衣燃燼

「給我站好了!保持姿勢,不許亂動!」

「平衡!平衡知道嗎!」

「不許嬉皮笑臉!不許齜牙咧嘴!保持微笑!」

「今日若還是無法在上頭來去自如,便不許吃飯!」

醉仙樓旁的民居之中,院子里被釘上了一排木樁。木樁從院門處開始,一直轉著圈的鋪滿了整個院子,每一根木樁之間都留下了一人粗的空隙,木樁很細,釘在地上又刻意做的松垮,所以人站在木樁上,就會有一種隨時會摔下來的感覺。

而此時木樁之上,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單腳站立著,另一只腳抬在半空,雙手抱胸,一副隨時可能會摔下來的模樣。

他的神情中滿是悲憤,看向站在院子中的某人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看什麼看!給我站穩了!」站在院中的人絲毫沒有被木樁上的人的目——光嚇到,反倒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挑著眉喊道。

木樁上的人被喊的一個激靈,最終也不得不收回那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繼續被慘無人道的折磨著,有口難言,有苦難說。

「小姐,時候不早了,該用午膳了。」解語在廚房里忙完了,連圍裙都沒有月兌下,便來到方笑語的身邊道。

「就在這廊下擺飯吧。你和絲竹與我一同用飯,擺三雙碗筷來。」方笑語想了想,道。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解語同情的看了木樁上的人一眼。而後立刻小跑著去端飯菜去了。

這里平日里沒有人居住,小姐此時正做的事又不想為外人知道,故而只帶了她和絲竹兩個丫鬟。就是墨痕,都被小姐打發著去與葉蟬玩去了。

沒多久,解語便將飯菜一一擺上,方笑語坐在飯桌前,正對著院子里的木樁,還有木樁上的人,笑容溫和。

解語和絲竹分別坐在兩邊。只等方笑語開口,她們便能用飯了。

木樁上站的搖搖晃晃的石司徒一見解語擺了飯,立刻松了口氣。往地下一跳,眼見著飯菜,眼里都冒了光。

「餓死了,終于可以用飯了。」石司徒大步來到桌前。一**就坐在了方笑語的對面。只是見著眼前沒有碗筷,于是一臉疑惑的看向解語。

解語不動聲色的別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他眼里的希翼。而絲竹只顧著自己吃,哪還管石司徒是不是餓著。

「我的碗筷呢?」石司徒一臉純真的看著方笑語,企圖用他如小鹿般純良的目光來打動方笑語。

哪知方笑語卻無動于衷,只是拿起自己的碗筷,夾了些飯菜到自己的碗中,而後一臉嫌棄的看著石司徒。沉聲道︰「連個木樁都站不穩,還想要用飯?給我回去站著去!何時站得穩了。何時吃飯,若是今日依舊無法達到我的要求,那你就一直餓著,干脆連明日的飯也不要吃了。」

「什麼?不許吃飯?」石司徒立刻就炸了毛了,指著方笑語的鼻子就怒道︰「你還講不講道理了!我今日不過剛到,這樣難的事,哪會那樣容易做到?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若是不吃飽了飯,哪有力氣去做你說的那些事情!」

石司徒話音剛落,就覺著手背上一陣疼痛,低眼一看,原是絲竹拿筷子敲了他的手背,于是惱火道︰「你做什麼!」

絲竹一臉冷冰冰的模樣,眼中冒著寒光道︰「對小姐說話客氣些。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你!」石司徒心中悲憤,卻苦攝于絲竹的脅迫。

他雖一早听過方笑語的大名,但其實並不怎麼放在心里。何況他一心都只有跳舞,根本也不在意其他的。

若不是那一日方笑語向自家老爹提議代替管束他,他們之間或許都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他當然是反對的,他一個大男人,又沒做錯事,何須方笑語一個比他大了兩三歲的女圭女圭來教?

可是方笑語附在他耳邊的一句話卻讓他徹底偃旗息鼓,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她說「你不是想要跳舞嗎?」。

僅僅一句話,他卻有些心動。

如果方笑語能夠讓父親接受自己跳舞的喜好,那委屈委屈被方笑語管束下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說,在石司徒的心中,他為了夢想已經算是豁出去了。可沒想到,本以為方笑語這樣做也不過是為了報復他的指責,卻不想,他如月到了醉仙樓的第一日,方笑語就只問了他對于跳舞的看法,隨即便命他圍著這院子跑上五十圈。

這房子看來雖是民居,可內里一點也不狹小。整個院子十分寬敞,圍著跑上五十圈,險些沒將他累成死狗。

到了第二日,方笑語沒有親自到,只是派了一個叫絲竹的丫鬟來看著他,在院子的地上畫了許多奇怪的圈圈,每一個小圈中都擺了一塊佔圓圈一般大小的石子。那絲竹就一直看著他,要求他快速的來回在這些圈圈中移動,要求腳步必須不能猜中圓圈的線,更不能踩到圈圈的外頭。

剛開始還只是順著直線的圓圈走,只要能快速通過,雖然會耗費一點時間,但一日下來,他也已經習慣了。

到了第三天,方笑語依舊沒到。不過他知道今日安王府里要出殯,也沒多想。來的依舊是這個絲竹,而要做的事也還是在圓圈中行走。

可這一次,圓圈的位置卻變了,每一個圓圈中都用顏料謝了數字。而圓圈也都是互相錯開的,有一些數字也都是打亂的。

絲竹會隨口說出一個數字,他必須用最快的反應踩中圓圈中的數字,還需要避開不要踩到小石塊。更不能出界,天知道他摔了多少次,才跟上了絲竹的節奏。

昨個兒回去。他覺著全身就像是散了架子一般,哪兒都疼哪兒都難受。特別是**都要被摔成兩半了,光是被那石子兒硌得,腿上身上都烏青了一大片。

今日是第四天,方笑語來了,于是又帶來了新的折磨人的招數。滿院子里不知何時被釘上了這種搖搖晃晃的木樁,每一根木樁都細的很。大約也只能容納一個腳尖踩在上頭。

再加上,木樁是搖晃的,一站上去。一個把握不好就會摔下來。

可是,滿院子密密麻麻的木樁,一旦摔了,必定會磕到另一個木樁之上。想想都覺著疼。

而且木樁下的地面之上被鋪上了更加密密麻麻的石子。這簡直就是要命的節奏。

偏方笑語還一個勁兒的打擊他。他每一次不由自主的搖晃,都不會被罵個狗血噴頭。大男人的自尊心在這些謾罵之下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間,終于可以用飯了。可方笑語這個女人,竟然不準備他的碗筷,明擺著是不讓他吃飯。于是他立刻就炸毛了。

只可惜,這毛兒還沒成功炸起來,就被絲竹那一筷子給打滅了。他突然想起來那兩日里,每一次他覺著所做的事都是無用功而發脾氣時。這個絲竹就是一臉‘一再多說一句我就剁了你’的神情,哪怕他再不服氣。最後卻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被收拾的********。

所以,此時看到絲竹用這種滿含殺氣的目光看著他,他內心的恐懼就沒來由的洶涌而至,剛剛的那點怒意早就不知道被吹散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別鬧出這副委屈的樣子!你該知道你選擇的路是條多艱難的路。路上密布了多少荊棘多少阻礙,你若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就給我趁早死了跳舞這條心!」見石司徒一臉的憤懣,方笑語放下碗筷,一臉冷漠道︰「覺著我對你嚴厲了?覺著被一個只比你大上三歲的女人管教著尊嚴受到了踐踏?」

「天真!」方笑語突然大喝一聲,道︰「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明日能夠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想要完成心中理想,不做出任何犧牲,這樣好的事情,你想的倒是美好!多余的話我不想說,更懶得說。現在給我回到樁子上去!我只給你三日,三日之後,若是你還不能在這樁子上來去自如,那麼,你給我滾回你將軍府去,以後听石將軍的安排乖乖的做個好孩子。若是心有不甘,就算累死,摔死,都給我把任務完成了!」

「連做不好事不吃飯餓著這樣的覺悟都沒有,還跳什麼舞!給我滾上去!」方笑語一拍桌子,嚇的石司徒直縮脖子。

雖然心里頭滿是不服氣,可是想著不能讓方笑語這麼個女女圭女圭就將自己給看扁了,石司徒咬著牙,重重的‘哼’了一聲,最後還是重新走回院中,爬上了樁子,走一步搖晃一步,卻怎麼也不能好好的站穩了。

方笑語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重新端起碗筷開始用飯。

「小姐,做這些事當真有用處嗎?」。解語也不大明白小姐讓石公子做這樣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雖然石公子一個大男人喜愛跳舞確實是有些驚世駭俗,可她一點也不明白小姐做的這些東西跟石公子喜愛跳舞有什麼關系。

「你如今看著似是浪費年華,可待他真能按我所言完成所有要求時,你便能看到什麼是真正的鳳凰涅槃,什麼是真正的月兌胎換骨。」方笑語言語中滿是自信。

「可小姐,石將軍將石公子交給您,可是為了打消石公子跳舞的念頭的。可您倒是反其道而行,若是將軍知道了,該埋怨小姐騙他了。」解語心有顧慮。那畢竟是石將軍啊。石將軍的手中握著跟將軍一樣的兵權,若是得罪了,那可是不美。

方笑語卻不以為然,笑笑道︰「如他這般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長輩越是嚴加管束,他就越是听不進去,越是要跟長輩對著干。且喜好這東西,半點也不由己。他自己莫非不知跳舞一事會叫他被世人嘲笑詬病嗎?他莫非不知他的選擇會給家人帶來何種壓力嗎?可他喜歡,他自個兒也控制不住,越是壓抑這樣的情感,那反倒是更加瘋狂滋長。」

方笑語笑著指了指那木樁上左右搖擺著像是要掉下去的石司徒道︰「堵不如疏。他既喜歡,叫他去做便是。既無法阻止他的念想,那就不妨想想如何改變世人對舞者的看法。凡事叫他自己去嘗試了,無論將來是否成功,抑或失敗,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至少不會為曾經沒有嘗試過的事而悔恨萬分。」

「可若是失敗了……?」解語听的一知半解的。

「那也是他活該。誰叫他非得有著這樣驚世駭俗的理想?誰叫他生在了這樣嚴格的時代?誰叫他非得是石將軍的兒子而非是躲在深山老林中隱居的世外高人之子?」方笑語的話看似無情,卻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人有時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所以有些礙于規矩無法去做的事,你反抗與不反抗,結局或許截然不同,也或許殊途同歸,可說到底,這也是你的命。

就像是女子在嫁人前可能都不知道丈夫長的何種模樣,人品如何。就比如,若是生在她開始存在的年代,石司徒可能就不必擔憂世人的目光,可以放心的去做他想做的事,甚至可能會名滿世界,而不是在這樣一個年代,一個小小的理想就如同奢望一般,根本不由己。

這都是命。無論你反抗還是不反抗,結果有多少個,都可以被叫做是命。

「他此刻正為自個兒的理想努力著,所以即便失敗了也不丟人。比起那些只會嘴上說說,卻永遠因為這樣那樣的借口而輕言放棄的人,他石司徒至少為命運抗爭過,一點也不丟人。」方笑語並不討厭石司徒,盡管這兩天她可沒少打擊他。

石司徒听到了方笑語的話,他畢竟是還是將軍的兒子,也不是一點武力也沒有的,雖然功夫平平常常叫人笑話是虎符犬子,可防個身的本事還是有的。

且方笑語也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所以她的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石司徒的耳中。

方笑語的話,就像是一汪極清的水,洗刷著他心底所有的委屈與不甘。

父親的喝罵,母親的嘆息,哥哥姐姐的指責,外人的嘲笑……

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只是有了自己的喜好,卻偏要被全天下的人否定,這樣的無助與絕望,不親身體會過永遠都不知其中滋味。

他之所以還在這里听方笑語的話做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是因為至少方笑語沒有與她說過一個大男人跳舞有多低賤多丟人這樣的話。雖然他不知道方笑語叫他做的事對于跳舞而言有什麼意義,可是這份不否定,已是讓他欣慰不已了。

而今日,听到方笑語的這一番話,他突然就覺得心里有了底氣,更有了無窮的勇氣。

或許有朝一日,他依然無法做喜愛的事,無法改變世人對他的態度。可是至少他試著努力過了,而不是因為困難就放棄不提。所以,哪怕將來有朝一日他還是泯滅于眾人,做著那些無趣至極的事情,可想起今日為理想所做的抗爭,他便無悔!

石司徒突然覺得內心敞亮多了。他偷偷的看了方笑語一眼,隨即難得的笑了笑,而後又開始與這些搖晃的木頭樁子作斗爭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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