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歇斯底里

作者 ︰ 寒衣燃燼

「母親,您的話,兒子不明白。」葉西乾隱隱有種憂心之感,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只是某一個瞬間,讓他覺得自己的母親所說的這些話對他來說會很重要,可他抓不住那個去理解的時機,最後只能越發的疑惑。

李素青苦笑,有些事她不能說的太明白,畢竟隔牆有耳。

這安王府看似安全,可實則危機四伏。

如今,她已經不能再緊抓著安王府的權力,所以就連說話都不能太過露骨,免得被人偷听了去,亂生波折。

于是她只能隱晦的提及道︰「乾兒,娘的前半生半點不由自己,從記事起就是她人培養的棋子,從前沒想過反抗,更不敢反抗,所以如今累得你們也跟著娘受罪,娘于心不安。」

葉西乾眉頭越皺越緊,這話听起來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李素青左右張望,又起身去.+du.查看祠堂周圍是否有人,而後回來模著葉西乾的頭道︰「乾兒,娘與你父王鬧,與你父王折騰,不是娘傻了,也不是娘不顧及你們的處境,你要相信,娘這是在為你們留下一條後路,娘不能讓你們再更深的陷入漩渦之中。娘想讓你們能抽身出去,娶妻、生子,做個堂堂正正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將來你們會因為娘的連累而被人掣肘,甚至累得你與詩蘭的孩子也要被人束縛逼迫,一生都做個只能被人隨意舍棄的棋子。」

李素青面色悲苦。

她從不否認自己的惡,自從她成為簡政殤夫婦的養女的那一日開始。她就已經注定無法做個好人。可是,那時候的她就是被這麼棍棒打出來的忠心,從未去想其他。從未去判對錯,只一味的執行者‘父母’吩咐下來的每一個任務。

所以,勾引姐夫,害死姐姐,這樣的事情在她的人生觀念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對。甚至于直到現在,她依舊沒有對害死簡安的事存在一絲一毫的內疚。

可她畢竟是做娘的人了。就算心性再涼薄,這兩個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與她骨血相連難以割舍。

她幾次夢中驚醒,在每個沒有安王陪伴的夜里總是會獨自思考許多。她想起她小時候羨慕嫉妒簡安能每次都得到父母的在意與關愛,而同樣是父母。給她的卻是無休止的任務與要求。她想起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了別人可舍可棄的棋子,最可怕的是她卻不知道被收為養女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她已經習慣了脖子上被套上韁繩,像狗一樣的被人使喚,可是一想起他的兒女將來也會因為她而遭受這樣身不由己甚至命不由己的人生。她就覺得心里冷的要命。幾乎要將她凍僵。

在她的意識里,被灌輸了周貴妃無所不能的印象,所以多年來無論做什麼,她都對周貴妃抱有著一種下意識的懼怕。就算曾經她打內心里讓她心慌的簡安最後還不是敗在了周貴妃的手里?她就更覺得周貴妃是無所不能的,她是完全不能背叛的。背叛者,只有死這一個下場。

可是不知為何,自從見到方笑語之後,她就總會突然蹦出一些奇怪的念想。

這個人。明明與簡安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或者說。如果簡安是耀眼的存在,方笑語就是平淡,渾身上下就充滿著萬事皆在掌握的自信。這種自信,會讓一切在別人眼里了不得的大事,在她的心中,卻似乎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一日,她被方劍璋幾巴掌打懵了不假,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害怕方劍璋,盡管對方是馳騁疆場的大將軍,手中沾染鮮血無數,可是方笑語就那麼站在他的身後,所帶給她的壓迫卻是那個看起來偉岸的男人的十倍或是更多。

那一日方笑語一腳將西乾踢倒在地,離開時卻在她耳邊淡淡的吐露了一句話。

棄子的結局終歸是死。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兒女。

那句話就像一個魔咒,從此後總在她耳邊盤旋圍繞。或許那樣多圍觀著看熱鬧的人群都沒有看到方笑語那近乎隱蔽的耳語,可她卻確確實實的听得清清楚楚。

像威脅。又像是在說一個平靜的現實。

從那一日起,從前從來沒有去想過的事情,她都認認真真的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思考過,得出的結論讓她心驚。

她知道的太多了啊。無論周貴妃最後能不能成事,她的結局都注定會淒慘無比。

成事。她知道的太多,必然會被滅口,甚至兒女也無一人能夠幸免。作惡這麼多年,斬草除根的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這些年來,她害死了簡安,卻一直都沒有對葉西辭放松警惕,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機會去除掉他。可惜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好,幾次三番都殺不了他,反叫他長硬了翅膀。

而若是成不了事,一旦太子登基,葉西辭的身份必然水漲船高。屆時,從龍之功,平步青雲,整個安王府或許都要易主,她這個他的殺母仇人焉能有好下場?

方笑語沒有想到當初的一句話會讓李素青多想,當初的她甚至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意指安王妃之死,她不過是放句狠話,給對方些心理壓力。像是李素青這樣的人,背後若無人支持,又怎麼會囂張跋扈這麼多年?無論她的背後是誰,只要說出了這句話,就會讓對方陷入疑心之中,或許將來就會露出重大的破綻,能為她所用。

一句話,確實給了李素青一個很大的啟發,這是方笑語始料未及的。

所以,李素青要給葉西乾和葉詩蘭找一條後路,一條不會再被人控制、利用甚至隨意拿出去舍棄的後路。

與她完全不同的路。

不過此刻她的所作所為,因為缺少溝通。葉西乾與葉詩蘭全都不了解。不但不了解,甚至心中還起了抱怨與憤怒,甚至是厭惡。

李素青的話說的似乎有些玄之又玄。可葉西乾卻沒有心思再去理解其中的含義。

他只知道,他此刻早已綁上了二皇子的戰船,不說這奪嫡之爭中他該向著哪個,就算是他有心向著太子,有葉西辭在,將來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殺母之仇,逼迫之恨。就算那只是上一代人的事情。可事關至親慘死。誰又真能理智的起來?

他與葉西辭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與其說是心向太子還是二皇子,都不過是他們兄弟在這安王府里爭奪存在權利的戰爭。

絕不能退讓。

看得出葉西乾似乎並沒有將她的話听進去,在葉西乾離開之後,李素青也只能對著一堆的靈位唉聲嘆氣。

如今她很被動。可是為了一雙兒女。她必須得繼續下去。哪怕需要犧牲一些東西。

她看著簡安的靈位出神。跪在蒲團上的膝蓋隱隱有些作痛。

「簡安,我在你面前演了一輩子戲,將你當做假想敵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又奪去了你本該幸福的一輩子。如今你已經離開那麼多年,或許已經忘記前塵舊事,重新投胎轉世,過著無憂無慮無欺無詐的快活日子。而我這個看似贏了的人,卻依舊還是別人的一顆棋子。」

李素青突然覺得有些諷刺。繼續道︰「我依然恨你,恨你恨不得你去死一千次一萬次,可細想來,那些抹不去的仇恨,一開始也不過是源于嫉妒。」

「可我該嫉妒你什麼呢?嫉妒你生來就能得到父母的寵愛而我得到的只有鞭打,嫉妒你是名正言順的簡府大小姐而我不過是個養女,嫉妒你能住在那樣大的宅子里每日華衣美服錦衣玉食,而我卻要被放養在外,生活的如此惡劣不堪。嫉妒你能得到父母的笑容,而我看到的不過是嚴厲的鞭責。嫉妒你無憂無慮的長大,用你堂堂正正簡家大小姐的身份居高臨下的可憐我,同情我,還天真的說著把我當做姐妹。」

「可你死後,我無數次想,我應該去嫉妒你什麼呢?或許自一開始,最不幸的人就是你。」李素青露出一種近乎幸災樂禍般的笑,指著簡安的牌位道︰「你明明該是周相捧在手心里疼愛的嫡小姐,卻一出生就卷入這場陰謀之中,離開生你的父母,離開血脈相連的親人,認賊作父,認賊為母,口口聲聲叫著爹娘的人其實是讓你離家背鄉漂泊無靠的罪魁禍首。你吃的,穿的,用的的所有,都是建立在傷害著你親生父母的條件之下,而你,被蒙在鼓中毫不自知,還自認是個孝順女兒,敬父愛母,友善姐妹,可身邊處處都是謊言,處處都是殺機,明明一腔熱血,卻淪為毫不知情的叛國者。你比我,何止可憐百倍千倍。你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去了黃泉地府,可有向閻王爺訴過冤苦?」

李素青突然開始哈哈大笑,指著簡安的牌位狠狠的點著,大叫道︰「你活該!你死了就是你活該!你活該被人利用,活該嫁給了安王那個賤男人!」

說著說著,李素青竟笑著流下了淚,也不知是諷刺簡安還是她自己,冷笑著道︰「我也活該。活該記事起就是別人的棋子,活該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活該被人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傻的竟是連反抗都從未想過。」

「簡安。簡安!」李素青哭著朝著簡安的靈位大吼,又大笑不止道︰「我該恨你還是謝你?我害死了你,還想害你的兒子。可你果然不愧是你!就算是死了,你還是那個運籌帷幄的簡安!你還是那個讓我懼怕的簡安!你還是那個讓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拆骨食肉的簡安!生前你斗不過我,死了你還要派一個方笑語來繼續嚇我!」

李素青似乎是喊的累了,一**坐在蒲團上,一臉的淚痕,細語道︰「我該謝你的。若不是她的提醒,我怕一生都無法生出反抗的意圖,會連累我的西乾和詩蘭也和我一樣淪為他人的棋子。我過夠了這樣的日子,每日面對一個不愛的男人,為他生下兒女,要裝作以他為天離不開他的模樣,要在他耳邊時時挑撥你的不好,看他一臉心滿意足的推倒我,還要讓我覺得他肯寵我那是我的福氣……」

李素青苦笑,喃喃自語︰「簡安,其實我是羨慕你呢。至少自一開始,你就還是你。即便被人換了身份,換了家世,被人李代桃僵奪走了你的一切,可你的驕傲,你的骨氣卻從未丟失。你的存在,就像是對我的嘲諷,所以我那麼討厭你!那麼怨恨你!那麼希望你快些去死!快些去死!可你終于死了,我卻依舊什麼都沒變,還是別人的一條狗,還是一個隨時可以被舍棄的棋子。」

「我好不甘啊。好不甘你死了那麼多年後我終于發現還是我輸了。你的兒子,娶回來的那個女人可比你厲害得多,只是短短一句話,卻讓我不得不面對曾經最不想面對的現實,讓我不得不與她妥協,不得不交出我努力保護了那麼多年的東西。可是我又心甘情願。那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得護他們周全。」

李素青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重新將游離的目光放在了簡安的排位上,諷笑道︰「你一定在看我的笑話。不過不要緊,我早晚會去找你的。我和你斗了一輩子,怨了你一輩子,這一世我先贏後輸,你先輸後贏,下輩子我會擦亮眼,絕不會再輸給你。」

「若她是你派來報復我的,那你告訴她,我什麼都能給她,但叫她放過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你若是應了,下輩子,我就不殺你了,贏了也放你一命。你听到沒有!」

李素青抓著擺放靈位的高台放聲大哭,眼里的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玉珠,砸在手背上,有些冰冰冷冷的,可更多的,是心涼。

葉西辭從頭至尾在門外听著一切,臉上沒有一個人應該有的任何表情。

不是憎恨,沒有憐憫。

除了手腕處凸起的青筋,似乎他就像是一塊石頭。

除了無情。

還是無情。(未完待續。)

PS︰感謝唐深深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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