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長公主的過往

作者 ︰ 寒衣燃燼

莫離卻只自嘲一笑,道︰「什麼大承尊貴的長公主,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夢罷了。如今我只是莫離,一個修行之人。」

「可長公主的神情告訴臣女,您不甘心。」方笑語目光灼灼的看著莫離,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就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深深的敲擊著莫離的心。

有些惱怒,有些戾氣,是因為方笑語的話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她以為她在妙音庵已修行八年,雖然自家知道自家事,她心里很明白自己並未對前塵往事一一放開,可是至少她應該也做到能夠沉穩面對一切的狀況,將那不甘深深埋入心底,不被人發現。

方笑語的到來她並不怎麼在意。八年來,來見她的人不計其數。皇弟登基之後,對待兄弟依舊仁慈。她雖是長公主,可偏偏有了那毛病,一段本是美好的因緣竟然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皇弟安慰她,甚至做他堅強的後盾,直言她身份尊貴,就算是永世在宮中再不出嫁,也依舊是大承最為尊貴的長公主,可她怎麼有臉再待在宮中去承受那些已經被粉飾了的和平?

一個堂堂公主,皇帝的,卻因不能孕育子嗣而被駙馬酒醉毆打侮辱至極。如此潑天得羞辱,以涉及皇家尊嚴體面,她堂堂長公主,不僅未曾給皇家帶來榮譽,反倒是被天下人抹黑,她還有什麼資格再以公主相稱?

皇弟一直不曾放棄,認為她出家不過只是一時逃避。她自也清楚。她就是在用此事自我麻醉自我逃避,可是除此之外,她還能有什麼法子在這天下立足?

莫非真的要她在宮中待一輩子?

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有誰肯娶?除非是為妾,只為寵著,否則哪個人也不願自此斷子絕孫亦或是此生再無嫡子嫡女。

她是公主,還不能為妾,她也不屑為妾。駙馬娶了她,若無她允許,一生都休想納妾。

她原也知道自己有這毛病。宮里太醫無數,個個神醫聖手,這些事早已診斷出來。且一直用著藥。

當初她招駙馬時並未隱瞞此事,太醫說雖孕育子嗣困難,但經過調養,也非是完全不可能。她也提醒駙馬。要他再三斟酌。因她不想誤了駙馬一生。

可許是心存僥幸,駙馬直言並不在意此等小事,只是請求她,若然她真的不能生育,便允他納一房小妾,生下一子,而後過繼到她名下,如此那孩子便也是嫡子。又是他親生骨肉,萬事便輕巧的解決了。

她一听。覺得這也不乏是個好法子。雖說她是宮主,若是願意,便可不允駙馬納妾,可她自身有那毛病,總不能讓人絕後。

此時駙馬提出這等要求,足以證明駙馬對此事是認真考慮過的。一個男人,願意包容一個無法生孩子的女人,她還能要求什麼?

她以為這是往後幸福生活的開端,可日子真的過起來,卻發現,根本不如想象中半分的美好。

起初還好,日子平平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反倒讓她安心。

駙馬或許是還心存僥幸,忽略了太醫的話,只記得可能發生奇跡這樣的不確定之語,每日都來她房中,辛勤耕耘,企圖能夠打破那惱人的魔咒。

可是,五年了,她的肚子卻一點懷上的跡象也不曾顯露。終于,駙馬一家開始變的不耐煩起來。

只因她是公主,還是大承的長公主,身份尊貴無比,所以他們一忍再忍。她雖不願,可也知道自己的缺陷,主動為其納了兩房小妾,本想著若是她當真生不出孩子,就按照婚前所言,讓小妾生下庶子,再過繼到她名下,駙馬就也有了自己的嫡長子,可繼承家業。

可誰想,那小妾也非是省油的燈。她是懷上了,甚至不止生了一個,而是罕見的雙生胎,于是如此好兆頭,那小妾哪舍得將孩子過繼給他人?于是在駙馬耳邊吹枕頭風,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竟然引得駙馬對于她徹底的爆發了。

那一夜,駙馬喝了很多的酒,趁著酒勁上來,壯著膽子闖入她的院子,一開始想要強行推倒她。她看他一身酒氣,便勸其先去沐浴,哪知駙馬突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指著她的鼻子就開始大罵。

她一懵,未來得及反應,倒是讓駙馬覺得她實則軟弱好欺,更加肆無忌憚,竟然打了她。

她平日里雖不怎麼濫用長公主之尊去壓人,可畢竟也真的是堂堂的長公主之尊,就算出了嫁要對婆家尊重,可也沒有到了被人動手也還要忍氣吞聲的地步。

她大叫著叫門外的奴才丫鬟們一起動手將駙馬趕了出去,一氣之下跑回了宮中。

皇上听到此事龍顏大怒,叫囂著要將駙馬一門抄斬。

她知道這是皇弟的氣話。就算駙馬打了她乃是對皇家不敬,就是拉出去砍了也不為過,可滿門抄斬卻不至于。

許是後來酒醒了,駙馬也清醒了,從他人口中听聞昨夜他所做的荒唐事更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直撲進了她的院子想要賠禮,卻發現她早已一氣之下回了宮。

還不等他想好要如何收場此事時,那宮中的侍衛已經到了駙馬府,將駙馬押上了殿,皇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大罵。

駙馬一臉哭喪著求饒,言他酒醉誤事,才做了醉打金枝這等糊涂事,請求皇上輕恕,求她對此網開一面。

她最終是心軟了的。畢竟是她有疾在身在先。可她也無法再回駙馬府裝作一副相親相愛不計前嫌的模樣,故而在皇帝的干擾下,兩人算作和離,解除了夫妻關系。而駙馬因毆打辱罵長公主。罪名巨大,一家人被逐出京城,發配徐州。

這已是網開一面了。若非她求情。駙馬最少也是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可是她也知道,駙馬是恨他的。他們一家臨走時她去看他,他雖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可那模樣假的讓人想吐。

偏偏是他臨走時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恨意,是如此的真實。就算流露的短暫,可她依舊瞧見了。

從此之後,她便又待在了宮中。

出嫁的公主之中唯一被人給打回來的。她是大承開國以來的第一個。

雖然礙于皇弟的命令,誰也不敢當著她的面說什麼,可是她並非是個瞎子聾子。更非是個傻子,不會認為這被刻意粉飾的太平就真的是太平。

她每日要承受著千斤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想過無數解月兌的法子,卻偏偏不甘心就此去死。最終。為了逃避。為了皇家的尊嚴得以維持,她選擇了來妙音庵出家為尼。

她本做好了青燈古佛一輩子的打算,舍了三千煩惱絲,舍了華麗的衣著首飾,從此後念經打坐,每日侍奉佛祖,求佛祖保佑大承能永世安康。她想,這就是她能為大承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可是。妙才師太卻並不為她剃度。妙才師太說她塵緣未斷,心也未死。故而可先帶發修行,若然真的看破紅塵俗世之時再為她剃度正式出家。

就是如此,她在妙音庵帶發修行了八年,始終是如這般,將一切深深隱瞞心底,在臉上做出最為溫和的表情來欺騙世人。

她欺騙了很多人,卻始終騙不過妙才師太。妙才師太總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偽裝,于是剃度出家之事便一拖再拖。

這些年來,皇弟也不肯死心,曾派了不少人來勸她還俗回宮,說會為她再找一個更好的駙馬,若她不願,就一生都待在宮中,她也依舊尊貴如初。可她怎麼還有臉回去?又怎麼能再禍害別的人家?更不願再體會一次當初的悲劇。

再這樣一個傳承子嗣為重的時代,沒有哪個正經人家會願意娶一個沒有能力生育的長公主,不僅要承受沒有嫡子嫡女還可能斷子絕孫的後果,還要將這樣的喪門星當祖宗一樣供著,除非是皇弟下旨強行指配人家,否則她還能厚著臉皮自己貼上去不成?

她累了,不想再去管那些個是是非非紛紛擾擾,可是心底是真的不曾甘心的。為何她公主之尊卻要承受這等打擊?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竟要得天如此大的懲罰?

她多想做個平凡女子,嫁個好人家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可這簡單樸實的願望放在她的身上,卻成了最不切實際的奢望。

「你去回了皇弟,就說我已經習慣了妙音庵吃齋念佛的日子,是不會跟他回宮的,讓他以後也不必再派人過來,就當他從未曾有過我這樣一個為皇家抹黑的。」長公主以為方笑語是皇帝派來勸說她還俗的說客,于是才有此一句。

方笑語嘆息。這個女子低人一等的時代,不能孕育子嗣這種不由人控制的事情也能成為一種不容于世的錯誤。

堂堂一個長公主,尊貴無比,就算是皇帝,那也得稱一句的人物,竟然會被逼得要以出家來逃避世人的眼光與指責。

外頭的人都三緘其口,不是因為他們覺得長公主實則也很無辜,而是因為皇帝下旨不許亂嚼舌根,否則按罪論處。可他們心中大多是對長公主不屑的吧。一個不能生兒育女的女子,在這樣的時代,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去他媽的罪過!

方笑語最煩的就是隨意定人罪過。那些不能生育的男人就可憐,不能生育的女人反倒成了罪過,這天底下可有這樣不要臉的強盜邏輯?

方笑語很喜歡這個命運多舛的長公主。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如此尊貴,可以給自家老爹帶來好處,也是因為這個女子實則是個很值得人尊敬的人。

她在招駙馬之時並未隱瞞可能不育的真相。她是公主,若誠心隱瞞,他人又能如何?就算駙馬東窗事發,若她心狠手辣,定然會趁機要了駙馬的命,莫非以為大承的長公主是如此好欺之人?

若然是她,她定會這樣做。可是這位長公主恐怕是真的想要跟駙馬好生過日子吧,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了五六年的夫妻,又怎是說舍棄就能舍棄的?

所以,她吞下了被毆打被侮辱這口氣,依舊為駙馬求了情,這就足見得這位長公主殿下是個念舊的人。

再則,在前世,這位長公主殿下在大承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因為前世天災人禍不斷,皇帝被攪得焦頭爛額。罪己詔下了無數,以至于連百姓都認為是皇帝不仁,天降懲罰,外界甚至還出現了要皇帝退位讓賢的留言。

當時有人趁機謀反,糾結起了一幫子的烏合之眾想要攻打京城,偏偏京城里還有內鬼在其中煽動言論,以至于百姓心頭的信仰轟然欲塌,險些釀成禍事。

可就在此時,那位早已經淡出人視線的長公主殿下橫空出世,揭去了僧衣僧帽,一身凜然氣勢現身城頭,拔刀怒斬那出言挑撥之人,一顆人頭由她親手掛在了城門之上,留作警醒他人之用。

長公主這一憤然出手立刻穩定了京城不安的事態。她有如怒目金剛,以一介女子之身守護者她的國家她的親人。她慷慨激昂的怒斥那些心懷不軌想要置家國動蕩陰險小人,一一揭穿其陰謀,並且半真半假還半混著自己胡編亂造的‘真相’,終于將百姓給忽悠的安了心。

那一次,方笑語是親眼所見的。雖然當時她對與人相交提不起任何興趣,卻也不能不說,那一刻的長公主,當真是光芒萬丈。

那拔刀怒砍敵人頭的英姿,一直都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才是一個長公主該有的風範。這無關男人和女人,只是作為一個皇家之人對于自己弟弟的維護,對于自己家國的維護。

當時皇上的身體不好,一直臥病在床,京城里也是因為葉書成安排的人一直在背後煽風點火,以至于傳聞越來越差越來越糟糕。

而宮外那群烏合之眾的謀反者也是葉書成的手筆,是他刻意利用了這群烏合之眾,就是為了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平息叛亂,以增加他自己在朝廷在民間的名望。

只可惜,被長公主給攪合了。

這也是她喜歡長公主的另一個原因。(未完待續……)

PS︰感謝牟氏春秋的平安符和曾氏せ豪的十點點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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