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農夫與‘忘憂’

作者 ︰ 寒衣燃燼

若不是想要查出毒藥的來歷,葉西辭實在是不願再回憶當時的情景。雖然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可是生來敏感,她已經知道了許多事情。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母妃是因為生了病所以才會反反復復的記起和忘記,雖然大夫眾口一詞的說王妃這是病了,是因為生了一種罕見的病,導致人發了瘋,才會做出這些瘋瘋癲癲的事。

可是他也沒有去懷疑過自己的父王。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他再怎麼怨恨母妃,就算平日里他再怎麼想盡方法的折磨著他們,他也依舊不曾懷疑過他。

直到有一日,從葉西乾的口中听到了他得意洋洋說出的‘事實’,他對整個安王府再也沒有了一絲的期望。

現在想來也是,人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依舊不停的置他于死地,多少年來,明的暗的,陰謀陽謀層出不窮,下~毒、暗殺、誘騙……甚至于現在已經明目張膽的找人追殺他,他這個好父王,為了和他最喜歡的女人在一起,與李素青一起給結發之妻下了毒,而為了要給他最喜歡的兒子挪出世子之位,要除掉他這個攔路者。如此惡毒的人,他當初怎麼就不去爭奪皇位呢?若是當初他有爭奪皇位的野心,宮里又要因為他而死上多少無辜之人?

葉西辭冷笑。若是他那個好父王真有不臣之心該多好,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以大義滅親之名而置這個人于死地!

方笑語沉默著。臉色凝重,眉頭緊皺。安王妃這個情況,與當時某一個人的情況十分類似。可是,這種毒藥存世之數並不多見,如此難尋的東西,這京城之中同時有三人尋到了,是否有些太過巧合了?

「我先理一理思緒,然後再與你細說。」方笑語瞥見葉西辭焦急的目光,說道。隨即又陷入沉思。

過了近一炷香的時間。方笑語這才抬起頭,神色凝重的看向葉西辭道︰「有些事我也是猜測,所以做不得準。需要你我再研究一番或許才可定論。我先告訴你關于這種毒藥的信息。」

「你說。」葉西辭點頭,也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沖動。比起從前的毫無線索來說,現在已有了突破之處,已是難得了。

方笑語先著了人去帶葉心柔和葉書晴去另一處偏殿歇息。因為或許她要和葉西辭討論很久。然後又命解語包了些生的餃子準備著,等太子身邊的小五子來時交給他帶回去。一切都處理完了,方笑語這才與葉西辭道︰「這種毒叫做‘忘憂’。取忘卻煩憂之意。」

「真是個名不副實的名字。」葉西辭一臉的諷刺。

「確實是個名不副實的名字。」方笑語冷笑道︰「世子應當知道極西處有個小國,他們看似與世無爭,雖不依附任何大國,可是卻也依靠著所有大國而生。那里是去經亂尸谷必經之路,而亂尸谷盛產各種野生草藥,故而那小國之人大多依靠去亂尸谷采藥。然後倒賣給各國商人來維持生計。他們過得雖不算富裕,可至少能保持溫飽。因為國家很小。也不至于能引起大國覬覦,再加之他們從不起侵略他國的心思,故而保持至今,從未被吞並。」

「你指的是早州國?」葉西辭頓時想起了那個人口不過數萬,地域也偏僻的小國。他之所以听過,還是因為一個人曾經出自過那里。

「不錯,我所說的,就是早州國。那里地域狹小,人口稀缺,雖說是個國,實則還比不得大承一個州縣。可是,因為早州國是去亂尸谷的必經之處,所以借著在亂尸谷采集的各種珍稀草藥,他們倒也不難生活。最重要的是,也因此,在早州國誕生了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

「但是不知為何,那些大夫雖然醫術高明,卻不名于世,所以鮮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而我所說的‘忘憂’,就是早州國一個農夫研制出來的。」

「農夫?」葉西辭愕然,一個農夫,因何會研制出如此惡毒的毒藥來?

「確切來說,農夫研制出的是‘忘憂’的前身。」方笑語深吸了口氣,也在為那個農夫感到無奈。

「前身?你的意思是說,這農夫研制出了這種毒藥,而後又被別的什麼人改造過,所以才形成了母妃所中的那種惡毒的奇毒?」葉西辭眸中略帶殺氣。

方笑語點頭,道︰「那農夫原本制出來的只是藥而非是毒。農夫與妻子自小青梅竹馬,一個村子里長大,常年一起在田間玩鬧,年紀大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親。農夫很愛自己的妻子,即便是家中貧窮,也舍不得讓妻子做重活,若是賺了些銀子,就去城鎮的集市上給妻子買一些廉價的飾品。雖然東西不貴,可卻是他一番真心。」

「可是,農夫的妻子自小就身有頑疾,總是夜游不說,還時常非說自己是別的人,說的是有板有眼,若非那農夫與妻子自小一塊長大,恐怕他就要信了她的話,將她當做是別的人了。妻子就像是有兩種不同的人格共同的爭奪著身體,她時而正常,時而反常,農夫十分擔憂,卻無能為力。」

方笑語說著看了眼葉西辭的反應。她想,葉西辭應當能理解那農夫的感受,雖然癥狀不同,可是安王妃中毒後的反反復復與農夫妻子的情況也有些類似。

方笑語曾想過,農夫的妻子很可能是人格分裂,又或是真的被什麼人給穿越了,只是她的靈魂未滅,所以才會在爭奪著同一具軀體。

情況如何,事情已經了那麼多年,早已無人得知。只是方笑語所經歷過的輪回之事本就是個很奇妙的事,所以無論是人格分裂還是被穿越。這都是有可能的,對她來說不算迷信。

「農夫除了種田,還會些醫術。是從之前來村子里的一個赤腳大夫那里學來的。那大夫浪跡天涯,本已老邁,所以才來到他們的村子里,想要安個家,平日里也給村民們看看小病。農夫與赤腳大夫關系不錯,因為家離得近,他常常送些番薯給大夫。赤腳大夫便教他識字,還傳授他一些災病的治療法子,都是些不需要太復雜的方子。農夫學起來也不至于吃力。再加上農夫身強力壯,時常去亂尸谷采集草藥送給大夫,作為交換,大夫也一直幫他研究該如何治療他妻子的病。」

「就在赤腳大夫在村子里住了三年時。終是敵不過老邁。最終去了。留下了一間房子,一個藥箱子,還有一些醫書,全都留給了農夫。而直到赤腳大夫死去,也沒有找到能夠醫好農夫妻子的方法。農夫很失望,卻不絕望,他開始利用采草藥賺的銀子去城里學堂里認真的習字,雖他年紀大了。可之前赤腳大夫曾教過他認得些簡單的字,所以先生看他誠心學習。便收下了他。習了字後,他開始研讀赤腳大夫留下的醫書,企圖自行找到能夠治愈妻子的方法,如此,過了五年,妻子與他都漸漸上了年歲,而妻子的病癥卻越來越嚴重了,于是他鋌而走險,利用曾在醫書中找到的一種藥方,根據這藥方所載,他研制出了‘忘憂’這種藥。」

「這種藥是否對妻子有用他並不清楚,且這藥根本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到萬不得已,他原不想使用。這‘忘憂’在當時並沒有名字,農夫是個粗人,研制藥物不過是要治好自己的妻子,哪還有時間去給一粒藥丸取名字?而這藥原本的藥方記載,是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藥物。只要吃了此藥,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傷心的,痛苦的還是快樂的記憶,一切都會被清空。也就是說,只要妻子吃了這粒藥,很可能會連農夫也一並忘記。可是,為了能讓妻子變的正常,再不受這怪病的折磨,他還是忍痛給妻子服下了此藥。」

方笑語深深的嘆息。

「那之後,他的妻子痊愈了?」葉西辭似乎也被農夫的舉動感動了。若非是他研制出了忘憂這種藥,或許她的母妃不會死的那樣痛苦,可是他卻也清醒,錯的不是農夫,是那個將原本為愛而制出的藥改造成毒藥的人,還有那個用這毒藥害死他母妃的人!

他明白,刀本身並無錯處,錯的是用刀來殺人的人!

「沒有。」方笑語搖頭,道︰「藥本身並無錯處,是根據藥方而研制的,沒有毒性,也不會置人于死地,可錯就錯在他妻子的病癥太過復雜。服藥之後,妻子臉色紅潤,就像是吃了什麼大補之物一般,按說這是好現象,可是不過短短四天,妻子的病情便開始控制不住了,她整夜整夜撕心裂肺的叫,村里的人隔著老遠都會被那痛苦的嘶吼聲嚇的不敢出門,而後,妻子開始不停的變換著人格。一會兒以妻子本人的人格向農夫訴說痛苦,一會兒又變成了那個農夫不認識的人格開始大聲咒罵農夫想要害她。幾乎每隔盞茶的工夫就要交換一次人格,以至于不僅僅是妻子,就連農夫也是痛苦不堪。」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十幾天,農夫活也不能干,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家中守著妻子,不停的听到妻子的身體里發出請求或咒罵的聲音。農夫幾近崩潰。」

「後來呢?」葉西辭似乎已經想到了這結局必定不會完美。

「後來……十日之後,農夫身心俱疲,妻子更是癱倒在地,幾乎沒了力氣,可是人格卻依舊不停地轉換著。請求和咒罵有氣無力的繼續進行著,農夫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之後,當妻子的人格再次出現時,妻子請求農夫殺了她,讓她能夠解月兌。她再也不想過這種不停的被干擾的日子,不想再加重農夫的負擔,何況她這個樣子,就算不殺她,恐怕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希望能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的手上,那是她一生,唯一一次的請求。」

「農夫很悲傷,可她也知道,或許這是讓他的妻子能夠解月兌的唯一方法。所以,他親手用毒草毒死了他的妻子,然後抱著妻子的尸首上山,親手為妻子挖了一座墳,而後他就這麼抱著妻子,和妻子一同躺在棺木之中,只是扣上了蓋子,卻並未有能力將棺木釘死。」

「若是他感到窒息,甚至可以後悔推開棺木離開。但是他沒有,他就那麼忍著窒息的痛苦,抱著妻子的尸首,將自己活生生的憋死在了棺木之中。而很久之後,才有人在山上看到了這具棺木和前頭刻下的石碑。上頭寫著農夫與妻子的生卒年。而那時尸首都已經腐爛。村民們也是可憐他們,于是將他們下葬,重新修葺了墳墓,他們才得以入土為安。」

方笑語唏噓不已。這才是同生共死的感情。可是她卻又覺得,與其如此轟轟烈烈,倒真不如兩個相愛之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來的好。如農夫與她妻子這般,同是互相愛著,可又互相折磨著,這樣的感情固然值得感動,可卻也讓人悲傷。

方笑語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葉西辭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他緊緊的抿著唇,皺著眉,整張臉都顯得有些扭曲。他雙手緊緊的抓著膝蓋,看起來捏的很用力,神色間是說不出的痛苦與自責。

方笑語疑惑不已。雖然農夫的故事確實感人肺腑,可也不至于讓葉西辭這種人為此而陷入太深吧?可為什麼葉西辭卻是這樣一副模樣?仿佛他親身經歷了農夫的故事一般,此刻的葉西辭,不知道為什麼,方笑語覺得他與農夫重合了。

「你怎麼了?」方笑語有些擔憂的問。

葉西辭頓時被方笑語的關心拉回現實,見方笑語一副憂慮的神情看著他,他搖了搖頭,企圖將自己方才的模樣掩飾。只是他蒼白的臉色卻依舊出賣著他此時此刻內心的不平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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