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第365章

作者 ︰ 姚霽珊

這一番話說著簡單,然而這其中的意思,卻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傅珺怔忡了一會,又抬起頭來細細地看了看許娘子。卻見她眼含悲色,然神情卻很坦然。似是對發生的這一切並不以為意。

傅珺想了一想,終是忍住了想要追問的那些話。

問了又能如何呢?這些朝堂之事,以傅珺目前的身份、力量,根本無力置喙。她連護著自己身邊的丫鬟尚且要借助外力,更遑論許娘子所踏足的那個世界了。

而即便如此,傅珺仍不免覺得黯然。

她略略垂首,盯著自己腰畔的那枚玉蝴蝶看了許久,方才抬起頭來看著許娘子,輕聲問道︰「您可怨我?抑或是怨我父親?」

許娘子怔了一怔,旋即便現出一個安詳的笑容來,柔聲道︰「我如何會怨?若非傅大人,我許氏闔族百余口人的性命,豈非比`.``那螻蟻死得還要輕?還有那些舊部將領,若沒有傅大人,他們的子孫後代豈非永遠都要背負通敵賣國的罵名?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傅大人使我許氏沉冤昭雪,更使數百英靈終得安息。」

傅珺聞言,面上便露出了幾分怔忡,卻終是不說話了。

許娘子便轉眸看著傅珺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瞧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我今兒來就是想瞧瞧你。你近來可好麼?」

傅珺點了點頭,道︰「我很好。您呢?在宮里可好?」

許娘子亦含笑道︰「我也挺好的。太後娘娘待我仍如往日。」

傅珺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平淡而溫馨的對話,也許以後不會再有了吧。

傅珺心里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惘然。許娘子。不,應該是許慧。許慧這一去,從此便是天各一方,再難相見。

這想法讓傅珺的眼眶又有些微熱起來。

這個陪伴著她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一點點地教導她、安慰她的人,如今亦要離開她的身邊了。

自許慧四月間走了之後,傅珺便已經隱隱有了感覺。可是,當她預想中的事情真的如期發生時,她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傅珺輕輕靠在許慧身上,輕聲問道︰「您進了宮。往後是不是便不好再相見了?」

許慧撫著傅珺的肩頭。靜默良久,方低聲道︰「往後我們還能否見面,我也委實不知。」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道︰「若是下回太後娘娘再設宴。沒準兒我還能見著您。」

許慧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傅珺便也不再說話。房間里是一種安詳的靜謐。便連窗外投射進來的盛夏艷陽,亦被這靜謐染作了一室微涼……

傅珺是紅著眼眶從外書房里出來的。

涉江等人見了,心下雖各有思量。卻是什麼都沒說,只細心地將帷帽替傅珺戴好,隨後便由畦田與山樵親自護送著,一路回轉到了濯雨堂。

而傅庚此時卻是又回到了里間,許慧仍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徑望著那壓在玉鎮紙下的一沓碧雲春樹箋出神。

「許姑姑可想好了?」傅庚開門見山地問道。

「自是想好了,便依大人說的辦。」許慧神色淡然地道,「不過,方才與姑娘說話時,我未盡實言。」

傅庚了然地道︰「我明白。」說著他微嘆了口氣,道︰「棠姐兒幼時,多承姑姑照應。」

許慧轉過頭來,淡淡地看了傅庚一眼道︰「我應下大人,有一半是為了棠姐兒。」

傅庚撩袍坐了下來,頷首道︰「我明白。」

許慧便又沉默了下來,良久方輕語道︰「在姑蘇的時候,我有時候會想,便不去報什麼仇了,就這樣陪著姑娘,便在那姑蘇城里待著,安安穩穩地過下去,也是很好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宛若自言自語,直到最後寂然無聲。

傅庚也不再說話,兩個人靜默了下來。

「爺,馬車備好了。」屋外傳來了行舟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

許慧回過神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傅庚略一頷首道︰「大人保重。」說罷便即戴起了帷帽,從容地走了出去。

傅庚便也跟了出去,卻不曾送出書房,只在門口便止了步。卻是看著行舟將許慧送出了院門。

約半盞茶後,行舟便又回到了外書房,傅庚正等在書房里,一見他回來便問道︰「人送出去了?」

行舟躬身道︰「是,奴才親看著人上了馬車。」

傅庚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忽又問道︰「那程甲又是怎麼回事?」

行舟立刻便道︰「回爺的話,方才姑娘一進屋,奴才便悄悄派人去打听了。那程一共見了姑娘兩回。第一回是兩個月前,有一日姑娘從小演武廳出去,程便在半路上與姑娘說了兩句話,後來三少爺來了,將那程裹去劃了船。第二回便是今天,姑娘在來的路上又遇著了程,只不知何故那程摔了一跤,姑娘與他一語未說,便直接了。」

傅庚一面听著行舟說話,一面便淡淡地看著手邊的一方澄泥硯,待行舟說完了,他便又淡聲問道︰「程甲平常都和誰來往?」

行舟恭聲道︰「奴才打听到,那程所住的院子里,太太與五姑娘有時候會叫人送些東西,二爺偶爾也會坐一坐。旁的便沒什麼了。」

傅庚面色不動,只淡淡地道︰「傳我的話,就說程原先住的那個院子漏雨,給他換到半山閣去住。你好生安排了,別再出什麼岔子。」

行舟躬身道了聲是,見傅庚沒有別的吩咐,方才退了下去。

一出屋門,行舟便先擦了擦頭上的汗。

剛才走了這一路都沒什麼汗,被傅庚問了這兩句話,他的冷汗就濕了後背。

傅庚雖然一點聲色未露,但以行舟對自家爺的了解,傅庚明顯是動了怒了。他家老爺這些年來官兒越做越大,這發起怒來便也越來越不動聲色。而越是如此,行舟就越覺得膽寒。

他在廊下站了好一會,方才將身上的汗晾干了一點,隨後便馬不停蹄地安排給程甲換院子的事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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