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焉 第263章 納妾

作者 ︰ 聞人十二

看到花箋的欣榮長公主是何種心情,顧妍大概能夠想象。

她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生來地位尊崇,一生順風順水。

而本以為對自己一心一意的丈夫,事實上卻是背著自己與他人有著首尾,無論是出于自身理智情感或是驕傲自尊,通通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能怎麼辦呢,蕭祺已經「死了」啊!

人死如燈滅,這些事都已經帶進了墳墓里,她難道還要去追究事情的原委,大張旗鼓讓人死後亦不得安寧嗎?

含恨咽下罷了。

欣榮長公主確實這般做了,找出來的信箋被她丟進火盆里燒成灰燼,除了近身伺候的一兩個丫鬟,根本沒人知道蕭祺這檔子風.流韻事。

可是,這件事在心里扎了刺,埋了根,每每想起都覺如鯁在喉,心中郁郁不得紓解……何況長公主那時本()就體弱多病,久而久之便郁卒而終。

那年的國公府真是淒慘啊,前有蕭家兒郎戰死沙場、鎮國公不知所蹤,後有鎮國公夫人和長公主相繼而逝……

長公主的死因,在外界看來,便是悲思過度,誰會去猜測另一番隱情。

秦嬤嬤仔細瞧著顧妍細致娟秀的眉眼問道︰「夫人可知,那個與將軍互通書信的人是誰?」

是誰……也總不至于會是小鄭氏吧?

算一算時間,那時候的小鄭氏,不過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啊……

秦嬤嬤嘆了口氣。「奴婢沒有看到花箋上都寫了什麼,只是在長公主燒信的時候,偶然瞥見上頭的落款——儀娘。」

小鄭氏,單名一個儀。

顧妍腦中似有靈光閃現,很多事像是串了起來,又像仍還是一團亂麻。

蕭祺在欣榮長公主死後回了京都,為母為妻守制三年,後來才娶了小鄭氏,小鄭氏在鄭家一直留到了十八九歲才出嫁,給蕭祺做了繼室。而長公主坐月子期間。也是小鄭氏透露給她有關蕭祺陣亡的消息,以至于長公主落下了病根……

太巧合了,巧合地不可思議。

且難以置信。

最匪夷所思的一點,當年的蕭祺戰死沙場。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蕭祺本人也是在那場大戰兩年後才回京的。此事曾在京中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當年的小鄭氏,怎麼可能會知道蕭祺其實並沒有死?

但如果她不知情,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大費周章地去和欣榮長公主說那些事,故意讓長公主憂心傷神?

莫不是,還能是因為和蕭祺情比金堅,所以哪怕在人家死後,自己悲痛欲絕,也不想讓蕭祺的原配好過,甚至想為蕭祺終身不嫁,成全這份真愛?

呵呵,依顧妍這些日子的留心觀察,小鄭氏和蕭祺之間,可並未見多麼濃厚的情誼……

顧妍頓感頭痛。

秦嬤嬤輕嘆了一聲︰「知道這些事的人,差不多都已經進棺材了,奴婢也想帶著進棺材的……如夫人所言,無論當年如何,三少爺心智不全,興許就是她的報應,但三少爺自身卻是無辜的。老奴本也是心有不甘。」

退一萬步講,即便這些事通通沒有發生過,作為原配身邊的人,覺得是繼室奪走了原本屬于主子的一切,因而對繼室恐怕也無法熱心相待。

她定定地看著顧妍道︰「有些事,世子不好說,奴婢也只能給夫人提個醒,您大可將今日所聞悉數拋之腦後。」

顧妍不由微鄂︰「世子他……」

「世子當時尚小,但已經開始記事,或許,他心中是有猜測,不過未去求證罷了。」

顧妍想到自己問他有關蕭祺之事時,他微僵的身子和一瞬的沉默,覺得他是大概知道的。

不過這些事,到底無憑無據,要他如何來說?

顧妍想著蕭瀝幼時是怎樣面對母親過世的?在蕭祺平安回來後,卻在他要續弦那一年獨身去了西北大營,那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越是如此想,越是心疼起來。

到了晚間就寢時,便只顧環緊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反倒弄得蕭瀝不自在,連聲問她出了何事。

顧妍搖了搖頭,側過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听著他腔子里蓬勃的心跳,漸漸心安。

胸口被她拱得熱熱的,嬌小的人兒縮在他懷里,就像一只慵懶的波斯貓。

蕭瀝不由失笑,捉住她的手輕吻了一下,又放回被子小心地捂起來。

她畏寒,尤其到了冬日便手腳冰涼,以前就放個湯婆子捂著,或者干脆便去炕上睡,而現在自有他處處照顧……

有時候顧妍總是會想,為何上輩子偏偏錯過了他。

臘八過後,便真正開始忙了起來,冬衣一早便發了下去,因著鎮國公世子新婚,今年的冬衣新增了一套,賞錢也比從前多了三成,皆是顧妍從自己嫁妝里貼的。

西德王府從不缺錢,配瑛縣主的嫁妝亦是十分豐盛,她出手大方,至少比小鄭氏干脆爽快地多,國公府的下人無不夸贊世子夫人的好。

小鄭氏听後便冷笑了兩聲︰「就她會做人!用錢堆起來算得了什麼?多厚的家底都能給她敗光!」

絲毫不知自己這語氣中有多麼濃重的酸味。

鎮國公的腿疾已有十多年了,一到濕冷天便會鑽心地疼,尤其是冬日,更加難耐,猶如萬蟻蝕心般煎熬。

顧妍拿了柳昱送來的藥酒給鎮國公,看他虛軟無力地半靠在炕上,一時有些感慨。

這是曾讓蠻夷聞風喪膽的大夏戰神,光輝戰績足以媲美昆都倫汗,現在卻也垂垂老矣形同廢人。

顧妍挑揀著府里的一些事跟鎮國公說了。鎮國公慈眉善目地揮揮手,「既然將內院交給你打理,這些你拿主意就好了,有不會的可以問問蕭管家。」

對顧妍這些日子的安排打理,鎮國公是十分滿意的。

顧妍便說起蕭澈的事︰「澈兒年紀不小了,不能總呆在內院,既然文不成,不如就讓他去演武堂習武,也不求多了不得,能強身健體便不錯。」

「他身邊伺候的。除了嬤嬤便是丫鬟。澈兒若跟著學,將來難免沾染些女氣……孫媳的意思,不如讓澈兒去前院,找幾個機靈能干的小廝伺候。也能在生活上有所照拂。」

鎮國公覺得顧妍可行。點了點頭便教蕭管家去辦。欣慰地看著她道︰「你能有這個心,已經十分難得了。」

顧妍淡淡一笑。

裴嬤嬤呆在蕭澈身邊肯定是不成的,小鄭氏將氣撒在蕭澈身上。她又不能坐視不理,暫且,便如此吧……

坐了一會兒,顧妍便要告辭,鎮國公突然問她︰「我記得你和袁家九娘是閨中好友?」

顧妍微怔,點了點頭,「九娘還是我笄禮的贊者,來年開春,九娘便要和楊家二郎成親了。」

鎮國公默然了一瞬,點點頭道︰「送一份厚重的禮去,袁將軍不僅是令先的恩師,如今更還在邊關保家衛國。」

自昆都倫汗在建州稱帝,大金鐵騎便屢犯邊關。

先是遼沈被克,繼而廣寧失守,如今大金還企圖進攻山海關,一連串緊鑼密鼓,讓朝中上下大嘩,慌亂不已。

袁將軍于眾將士面前刺血為書,誓與寧遠共存亡,現今兩方仍然相持不下……然而敵眾我寡,大夏已經隱隱處在劣勢。

顧妍頓了頓說︰「袁將軍有勇有謀,定然能逢凶化吉。」

鎮國公嘆道︰「但願如此。」

對方卻是斛律可赤,那個人……鎮國公卻是不好評判。

鎮國公看起來憂心不已,顧妍不再多說。

她知道,這場仗,是昆都倫汗人生之中最大的敗筆。

馳騁沙場二十五載,無一敗績,最後卻在寧遠被袁將軍擊退。

顧妍想起在遼東時見過的那個人,桀驁霸氣,氣勢可吞天地……

英雄末路,美人遲暮,都是注定了的。

寧遠之戰如火如荼,卻並不影響燕京城年節的喜慶熱鬧。

成定四年正月二十四,大金發動攻城,袁將軍破釜沉舟,將紅衣大炮架于城上,雷石、炮火齊發,大金難以發揮騎兵之長。至二十七日,被迫撤退。

捷報傳來,舉國歡慶,袁將軍立下大功,彼時袁九娘出嫁在即,滿城皆為其添妝,成定帝更賜下鳳冠霞帔,恭賀袁九娘新婚之喜。

歡聲笑語里,顧妍狀似不經意地問起身旁的蕭若伊︰「九娘也成親了,你年紀不小了,打算何時嫁人?」

蕭若伊忽的全身一震,雙眼瞪圓不可思議地看向顧妍。

顧妍微微一笑,「別瞪我,我說的是事實,你大哥前幾日還念叨過呢!」

蕭若伊立即雙手合十央求道︰「我的好嫂嫂,你快千萬別操心這些事了,我可沒這個心思。」

「你還打算這輩子不嫁人了?」

蕭若伊不由癟了癟嘴。

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急……可要是就真這樣找個門當戶對、才貌雙全的人嫁了,又總覺得不對勁,心里一時間都空落落的。

有些煩躁地小聲說︰「嫁不嫁人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可到底是誰說了算,蕭若伊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顧妍看她這沒開竅的樣子,著實無奈得緊。倘若僅僅是伊人一個人不開竅就算了,可偏偏,連帶著顧衡之那小子,也是個榆木腦袋!

蕭若伊拉著她笑道︰「嫂嫂還是別操心我的事了,若琳也有十七了,這不還沒定親呢?」

說起來倒也確實。

顧妍到了國公府,和蕭若琳的關系也就平平淡淡,既不親熱也不冷疏。若說伊人是不想嫁,那蕭若琳卻是無人問津。

可奇就奇在,金氏似乎對此一點都不著急,好像心中已經有數了。和金氏的關系尋常,顧妍也不好主動去和她說起這些。

上世蕭若琳嫁的人是安雲和。

上世此時,安雲和早已成了魏都的左膀右臂,然而今生,代替他位置的人是王嘉……雖說現在安雲和也是閹黨的一份子,可離上世卻差得太遠了!

顧妍不再多心去想這些。

不久听聞了一個好消息,顧衡之順利通過童試考中了秀才,即可再去參加鄉試,顧妍備了禮去府上恭賀,柳氏正樂得眉開眼笑。

顧衡之現在生得俊俏修長,五官眉眼比顧妍都要深邃硬朗許多,只是看起來太過清瘦。

和顧妍說了會兒話,他便又回到書房去讀書,顧妍可從沒見他這般勤奮過,柳氏便笑道︰「這孩子說要早日掙得功名,再晚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麼?」顧妍幾乎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

見柳氏抿唇微笑,意味深長,旋即便恍然大悟。

伊人都有十八了,再不嫁人,確實有些來不及了……顧衡之雖說是西德王小世子,日後吃穿不愁,可這到底靠的還是祖蔭啊,又不是他個人得來的。

急哄哄地卻是想證明自己呢!

顧妍哭笑不得,卻也覺得欣慰,至少衡之還是開竅了,否則跟這兩人磨能頭疼死。

回了國公府,卻發現蕭瀝居然回來了,坐在寧古堂的書房里,臉色出奇地難看,薄唇緊抿,面色似是褪去了血色雪白雪白,目光冷攝足足能將人凍死。

沒有人敢上前打擾,青禾小聲與她說︰「世子回來便坐這,已經有一會兒了。」

「發生什麼事了?」

青禾搖搖頭,「奴婢也不曉得,只知道世子剛從外院國公爺那兒回來。」

顧妍微微頷首,將人都趕了出去,走到他身邊。

見他眉毛擰在了一起,不由伸出手輕撫他的眉心,微涼的手指劃過他眼眶,蕭瀝忽的將她抱坐在膝上,緊緊摟著她。

原先懾人的氣勢一瞬瓦解,虛軟無力,梗在腰間的手臂收緊再收緊,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顧妍只得攀住他的肩膀,像哄小孩子那般拍著他的背心。

「阿妍。」

聲音嘶啞如裂帛,隱含無力。

攬著她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顧妍直起身子與他額頭相抵,看到他黑眸深處波濤洶涌翻滾不休的情緒起伏。

他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輕撫著顧妍的面頰,神情亦變得十分自嘲。

「祖父將才與我說,要給我納妾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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