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焉 第100章 天上掉餡餅

作者 ︰ 聞人十二

似乎又是混亂的一天,哀叫驚呼悲啼夾在一處,驚起林中層層飛鳥。

顧妍只作渾然不覺,與顧衡之滿載而歸各自回屋。

用新采的蓮子煲了銀耳蓮子羹,放了許多冰糖,熬煮地粘稠酥爛,顧妍便讓景蘭送去了琉璃院。柳氏不在,只說被叫去了寧壽堂,氣氛也有些古怪。

她不置可否,慢條斯理地將一盅羹湯喝完。

直到入了夜,一切都安定下來了,才听說,二賀氏滑胎了,成了型的男嬰,說沒就沒了,而罪魁禍首,竟然是六顧婷。

顧婷拼命地推月兌說自己沒有,只不過恰好路過,而賀氏那時候已經倒在地上了。然而當時她身邊不曾有其他人,做不得證,賀氏與櫻桃又一口咬定是顧婷所為,她所有的解釋都成了狡辯,顧婷有口也說不清。

賀氏傷心欲絕,差點以頭撞柱,被*人死活攔了下來,顧二爺憐她有喪子之痛,整日守著,老感嘆二房命途多舛的同時,也準備好好懲治顧婷一番。

所有的事件,與上一世軌跡分毫不差,只不過,這次的主角,卻成了顧婷。

她賀氏傷心難過不假,也是真的悔恨,然而若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自己的罪惡感能有所減輕,且能夠換回丈夫和婆母憐憫的話,其實是一個非常合理有利的選擇。

無不無辜,在賀氏心里,根本無所謂。她在意的,是自己如何。

所以即便再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這個虧。

顧妍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是顧婷,她的下場會不會和自己不一樣?

當年的她比顧婷處境可糟糕多了,賀氏、櫻桃、百合,一個個紛紛將矛頭指向她,父親不管她,母親無能為力。二姐人微言輕。衡之更幫不上什麼忙,祖母視她可有可無,在賀氏的咬牙切齒之下,她第二日便被送去了清涼庵……

從此。顧家基本也便沒有她這個人了。哪怕後來母親病逝。她跑回來想見一見母親時,還被門房攔在外頭不許進來。

隔了一世,現在想起來。那種心酸苦楚,其實一點不曾減少……

顧妍將自己埋到被子里,淚水泅濕了枕面上的合歡,暈染出一大片水漬。

但所幸的是,這一世,他們都還好好的……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的,一輛青帷馬車載著顧婷便走了。李姨娘一夜未曾合眼,眼楮微紅地目送著她離去,不哭也不鬧,只輕聲細語與她說著話,很快會將她接回來。

對顧婷的處置,是將她送去清涼庵一年,為那個沒來得及到世間走一趟的弟弟誦經祈福超度。這結果還是顧崇琰在老面前求了許久才得來的。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素來養尊處優的,到那種地方,幾乎是苦修了,顧婷會如何不好說,但李姨娘目前只能接受這種結果。

心底還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顧婷與她說過了,她是循著顧妍去找人的,在林里听見櫻桃的叫聲,去看了眼便被拖進去了。

這種把戲李姨娘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太可惜,偏偏這麼巧,還偏偏擺月兌不掉。

賀氏自己的錯,卻要婷姐兒來承擔,那是將她們母女倆看成了軟骨頭,可以任由她搓圓捏扁?

李姨娘強自按捺住怒火,玉手輕輕放在了小月復上。

她現在不能動氣,還有許多事沒做呢!

這些帳,總是要一筆筆討回來的。

凝露消散,夏日的暑氣襲來,有早醒的鳴蟬已經開始不停歇的吟唱,顧妍和顧衡之在這樣的盛夏里,又過了一個生辰。

小孩子福氣薄,不能大肆操辦,煮一碗長壽面吃了,這個生辰也算是過了。

柳氏親自下廚,雖然她沒這個力氣拉面,煮面煎蛋還是能做的。

顧妍愛吃兩面煎的,顧衡之愛吃單面煎流黃的,又拔了兩顆新鮮野薺菜,擱在清水湯面里,十分好看。

過了沒幾日,顧崇琰突然找柳氏提起了顧婼的婚事。

顧婼今年也有十三了,親事還沒落定下來,原本這事是要看老意思的,老打算要再留她兩年,這並不是大問題。

然而顧崇琰如今官居要職,自顧二爺被貶謫之後,顧崇琰便成了顧家的第一把手,老自然是要听一听兒子的建議。

而顧崇琰提及的人選,正是山西大同總兵吳起的嫡幼子吳天材,今年恰好十五歲。

這山西大同府,乃是大夏九邊重鎮之一,管轄長城鎮口台至鴉角山一段,在之前蒙古瓦剌南下時,曾作為一道重要防線,哪怕如今抵御外敵,或是防御蒙古殘余勢力,都必不可少。吳起作為大同總兵,身兼要職,位高權重,顧婼若能嫁去,絕對是高攀了。

老納悶自個兒兒子分明是文官,什麼時候也搭上了武將。顧家是書香,讀書人總是有些目下無塵自視甚高,很大一部分看不起那些那拿刀槍棍棒的粗人,吳起既如是,再如何了得,老還是不大滿意。

顧婼也不是嫁不出去了,何必去遷就那些燕頷虯須的泥腿子,將來是要給人笑話的!

顧崇琰暗罵老迂腐,自古娶媳娶低而嫁女高嫁,這樣攀高枝的事,居然還要猶豫,他母親絕對是年紀越大越老糊涂了!

他只好道︰「母親,吳天材與他爹不一樣,吳起雖是武將,吳天材卻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自小就通讀四書五經,清流端秀,為人亦是耿直。」

就算吳天材再怎麼好,能改變他出身武將門戶的事實?

老還是猶豫。要好好考慮考慮。

而柳氏听聞了這件事,第一反應便覺得不合適。

她卻是不關心人家身份門第如何高的,門當戶對了,這嫁了的女兒才能過上好日子。否則將來女兒受了委屈,娘家卻不能為其撐腰做主,那日子可能舒坦?

當然,最首要的,還是要看對方的品性德行。吳天材這個人,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光憑著顧崇琰說幾句話。她卻是不能完全放心的。總要親自看一看心里頭才有底。

其次,這大同府也著實離得遠了些,顧婼要嫁去大同,幾年才能回來一趟省親?

她自己就保受遠嫁之苦。以至于連母親病重了。病逝了。才回姑蘇吊唁。

女兒嫁人,親人骨肉分離,總是難舍。日後數年不能見上一面,便更覺得心苦。

柳氏去找了顧崇琰,想和他商量商量。

然而顧崇琰才沒心思應對她,道︰「你一個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能懂什麼?吳家是權貴,在當地就類似諸侯王了,吳總兵最疼的就是這個幼子,婼兒若能與吳家結親,絕對有益無害。」

柳氏听他話里話外都在說著吳家如何好,只字不提吳天材的為人,當先便覺得心里不痛快,道︰「三爺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吳家再高貴,也得看婼兒合不合適!三爺怎麼不替婼兒好好想想?」

顧崇琰一听就不對了,那一句「賣女兒」讓他勃然大怒,站起來大聲道︰「愚婦!」

「我怎麼不替婼兒想?」他脖子根都粗紅了,柳氏唬了一跳,顧崇琰就道︰「那吳天材是幼子,上頭還有幾個兄長,婼兒嫁了不用做大婦,管理那一大家子的瑣事,清閑得很,吳天材性情又溫和,一表人才,允文允武,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給他呢,婼兒和他剛好能性情相投!」

柳氏見他都生氣了,頓時有些不敢,但想到女兒,還是絞了帕子道︰「那麼多名門淑媛趨之若鶩,怎麼就選到京都來,還看上了婼兒……」

「你這是在懷疑我咯?」

顧崇琰最不耐煩听這種話。

大約是從前在仕途上沉寂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便再不想去回憶那段過往,就覺得是自己人生的恥辱。而柳氏這話,擺明了便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什麼本事,人家就自然而然看不上他的女兒。

顧崇琰怒極拂袖,柳氏就只能默默流淚。

顧妍注意到母親眼楮微紅,問了唐嬤嬤怎麼回事,唐嬤嬤便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顧妍當下就有些沉默。

按照她對父親慣有的了解,父親若真的為二姐挑選這樣一個樣樣皆好人選,那就真要天上下紅雨了。

他所做的事,大多都是為了他自己,骨肉親情,哪有他愛自己來得深刻?

上一世的二姐就被他嫁給了兩廣總督範一陽——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二姐那時才剛及笄啊,範一陽做她祖父那都綽綽有余了!更別提那人還會施暴,二姐就是嫁沒到半年,被活生生打死的……

前世從來沒有這一出,那吳天材何許人也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父親不會無的放矢,正如母親說的,吳天材這個人要是真的這樣好,哪能輪到二姐的頭上?

定是那吳家許了父親什麼好處……

可到底是什麼,她又該如何得知?大同這麼遠,她就算找人去打听,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父親只怕都想辦法將親事定下來了,那時再要反悔,不說不容易,光二姐的聲譽也要受損。

顧妍回去後就有些苦惱,陡然一籌莫展起來。

但她的運道似是極好,這時候就有貴人相助。

蕭若伊遞了帖子過來,邀她去鎮國公府上作客。她每年隔一段時日還是會回國公府的,畢竟她姓蕭而不是姓夏侯,太後再強勢,也不能教她忘了本。

顧妍簡直感謝死了這一場及時雨。她人脈有限,做事都束手束腳的,很不方便,但是蕭若伊身為縣主,自有她的權利本事,要查一個人,也不過簡簡單單之事。

顧妍趕緊回了帖,第二日便登門拜訪。

走的時候,顧妤一雙眼落在她身上,火燒火燎的,活像要給她燙出一個窟窿。

顧妍想了想就明白了,當下無奈得很。

顧妤和蕭瀝的那點糾纏,前世就理不清,今生又牽連到一塊兒,恐怕又要一團亂麻。

和蕭瀝有關的一切,顧妤都格外在意,也無怪此刻她去找蕭若伊,顧妤看得眼楮都紅了。

她不想解釋,沒這個心情,也沒這個必要。

馬車到了鎮國公府後,便有婢子上前將顧妍領進去,蕭若伊候在湖邊的涼亭里。

她怕熱,亭子周圍都是冰,幾棵合抱粗的大樹砸下濃蔭,她還熱得拿著紈扇一個勁地扇風。

「還以為你不肯來的,竟是答應了!」蕭若伊看到她人,也顧不得炎炎烈日,上前拉了她手坐下,拿手比了比,道︰「感覺你好像長高了些。」

這個時候個子正竄得快,顧妍自己倒沒發現。

蕭若伊從地上提了只籠子起來,里頭赫然裝了只小刺蝟,攢了一團睡的正香。

「縣主這是何意?」

「這不是沒吃過刺蝟肉,想請你找個師傅做一做嗎?最好就是香辣的,用晏叔種的那番椒來烹飪,味道肯定好!」

她發現那只刺蝟似乎抖了抖,蜷得更緊了。

顧妍︰「……」

蕭若伊哈哈笑起來,「開玩笑的!」她將籠子放在桌上,一本正經道︰「我才听說前不久你過了生辰,這個算是補送的賀禮。」

送刺蝟?

顧妍覺得自己的認知似乎有些偏差,沉默了會兒才道︰「那它叫什麼名字?」

「阿白!」蕭若伊想也不想。

顧妍望了眼阿白烏黑發亮的尖刺,心里默默為它點上一根蠟。

二人說笑起來,蕭若伊突然問道︰「听阿毅說前幾日在宮里見著你了,我問了才知道太後找你,可去問了太後她卻說只是隨便問幾句……」

這種事史無前例,蕭若伊在太後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一想起就忍不住問兩句。

蕭若伊不清楚的事,顧妍就更不清楚了。

那樣的敵意,總感覺太後是在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而那個人,還讓太後深深忌諱,免不得興許還牽扯一樁陳年舊事。

女人一輩子的精明都用在這深宮里頭了,太後也是大風大浪里過來的,何必在意她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顧妍只搖頭笑道︰「大約是听縣主提得多了,想見一見罷了。」(未完待續……)

PS︰二更合一,抱歉又晚了,錯別字待會兒改,明天會更早些,也會盡量存稿的,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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