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干妹妹 第一章

作者 ︰ 七巧

第一章

日本,千葉,今泉宅邸。

五歲的今泉櫻抱著布丁狽布女圭女圭,站在庭園的半月拱橋上,靠著矮欄桿,低頭觀看橋下鯉魚池里優游的鯉魚,淚眼汪汪。

父母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雙雙亡故,一夕之間,她失去疼愛她的爸爸媽媽。

這段時間,爺爺為了處理父母的喪事,原就工作忙碌的他,更沒什麼時間能陪她,家里雖有許多佣人,但這麼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她一個小孩,令她覺得好孤單,難過不已。

這段時間,每天都有許多人來家里的靈堂上香,還有一堆她不太熟的叔叔阿姨姑姑們,雖然他們對她格外親切,也總是笑咪咪的,不但會送禮物給她,甚至還會問她要不要去他們家住,但不知為何,她不太喜歡他們,爺爺也常不高興的拒絕他們的一些要求。

她听不太懂大人的談話內容,只感覺氣氛不太對,于是趁他們談話之際,悄悄離開擺設靈堂的和室,抱著媽媽買給她的其中一只布女圭女圭,獨自來到廣大的庭園,想到過去媽媽常陪她在這里喂鯉魚,她再度悲從中來。

忽地,一個不慎,她懷中的布丁狽滑落,掉到鯉魚池中。

她驚慌地奔下拱橋,踩上造景的石頭堆,一手緊抓著一旁的松樹枝,向前彎身,想要用另一只手撈起在池面漂蕩的布女圭女圭,眼看著她的手只差一點就能踫到布丁狽一邊的大耳朵,于是她更探近池面,腳底卻不小心突然打滑。

「哇啊——」今泉櫻驚呼一聲,本以為自己就要摔進鯉魚池中,沒想到後頸衣領忽地被一把提起,整個人被拎在半空中。

「妳在做什麼?不知道危險嗎?」一道陌生男嗓語帶斥責的對她吼道,接著才將她放下來,讓她的雙腳可以踩在地面上。

前一刻,九歲的戚白禮來到庭園隨意閑晃,遠遠就看見那方拱橋上一道小小身影,之後見那道身影匆匆的跑下拱橋,竟踩上造景石頭,一手攀著松樹枝,做出危險動作。

他趕緊上前要提醒,不料她更彎身靠近池面,腳底一滑,眼看要滑落鯉魚池,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探手上前,將她從背後給拎起。

「我……」今泉櫻抬頭看著陌生的哥哥,驚詫了下,隨即想到她心愛的布丁狽還沒救起,眼眶泛紅的央求道︰「哥哥可以幫我救布丁狽嗎?」

戚白禮初次看見今泉櫻,她穿著黑色素雅短洋裝,綁著公主頭,個頭小小的,臉蛋白淨,一雙圓圓的大眼楮卻蓄著淚水,小小鼻子也有些紅紅的,一副剛哭過似的,模樣楚楚可憐。

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此刻卻無法拒絕她的請求,轉而看向仍在水面漂浮的布女圭女圭。

他跨上造景石頭,彎身探近水面,伸長手臂要撈那只布丁狽,可它又漂遠了些,他構不著。

「哥哥,布丁狽又跑遠了,怎麼辦?」身後的她,焦急嚷嚷。

他抬頭看了下四周,索性將一根松樹枝折下一大截,緊握在手里再向前構,這才將布丁狽給勾回來,一手拎起已半濕的布丁狽,轉身交給身後的她。

「吶,濕掉了,拿回家再洗洗干淨吧。」他以為她是今泉家親友的孩子,今日是前來吊喪的。

「謝謝哥哥。」今泉櫻仰起臉,笑咪咪的感謝道,並將半濕的布丁狽緊緊抱在胸前,完全不在意衣服被染濕,接著又見他手中拎著松樹枝,她笑笑的又道︰「原來可以折樹枝呀!」她方才完全沒想到。

戚白禮看了一眼他沒多加思考便折下的松樹枝,不免尷尬懊惱。

他應該想其他辦法才是,怎能亂攀折別人家庭園的樹枝呢?

「這是不對的行為,會被主人罵的。」他糾正道,心想待會兒得向今泉家的主人道歉才行。

「爺爺不會罵你的,哥哥是為了替我救布丁狽。」她單純的說道。

「爺爺?」戚白禮先是一愣,再看她一眼,揣測她的身分。

若她是和父母一起來致喪的,應該不至于抱著一只布女圭女圭在這里,難道她是今泉一郎的孫女?若是如此,便能解釋她臉上明顯哭過的痕跡,不單單只是因為一只布女圭女圭落水這麼簡單。

「妳住在這里?」他向她進一步確認。

「嗯。」今泉櫻輕輕點頭。「我叫小櫻,哥哥呢?」

「我是跟我爸媽來上香的。」戚白禮微低下頭看著她,想到她小小年紀便失去父母,不禁替她感到難過。

前一刻,陪父母到靈堂上香,看著靈堂上兩張陌生臉孔的遺照,他其實沒什麼感覺,直到現在,面對喪者的遺孤,他才比較有感受。

她一張小臉雖有淚痕,情緒卻非完全灰暗而郁郁寡歡,方才她真誠微笑向他致謝,她的笑容還滿可愛的,可不知怎地,那樣的笑臉反倒令人有些心疼。

「哥哥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想收養我?」她問道。

「什麼意思?」他納悶她的怪問題。

一听她細說後,他更感訝異。

戚白禮雖然才九歲,卻比同年齡的孩子要早熟,尤其兩年前父親的事業一度周轉不靈,面臨破產的重大危機,那段時間他看出許多人情世故,也看到了不少人性的真實面,原本跟他家交情甚篤的親友們,甚至與父親關系密切的大老板紛紛走避,沒人肯伸手援助。

唯獨今泉財團的總裁,也就是今泉櫻的祖父今泉一郎,對父親義氣相挺,在公司可能倒閉之際,破例給予免擔保品的大額資金借貸,之後助父親公司度過危機,繼而得以順利營運,如今父親的事業規模甚至比過去擴大許多。

他從父母口中得知今泉一郎有恩于戚家,且母親與今泉櫻的母親是舊識,但他以前從來沒有跟今泉家的任何人有所接觸,沒想到第一次就是來吊喪的。

從今泉櫻口中得知,不少親戚想收養她,因而跟她祖父似有些不愉快,他不免更覺得心酸,那些人真正在意的,不是她小小年紀便失去父母,會有多難過不安,之所以爭相想要收養她,美其名是要讓她能夠在完整的家庭中成長,但其實盤算的是她所代表的價值。

她如今是今泉一郎唯一直系孫女,日本金融界數一數二的今泉財團日後的正統繼承人,若能成為她的養父母,便代表往後的榮華富貴不可限量。

他眉頭一攏,不禁對那些貪婪的大人感到厭惡,竟在這種時候討論要收養她的事,難怪她祖父會不高興,也難怪她不想待在靈堂,寧可一個人躲在這里,發呆看鯉魚,因思念父母而掉淚。

就算她失去父母,也還有祖父至親,不至于輪到分家的人爭搶照顧,那些人的動機未免太過明顯。

「我不是妳的親戚,我爸媽也沒要收養妳。」戚白禮馬上澄清對她沒有不當目的。

「那就好。」今泉櫻這才稍微放心了,照他這麼說,他的爸爸媽媽應該不會像那些親戚一樣,惹得爺爺不高興了。

他也許該轉身就離開,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放她孤伶伶一個人在這里,又見她將半濕的布女圭女圭一直抱在懷里,他不禁問道︰「妳很喜歡布丁狽?」

「嗯,這是媽媽買給我的。」她點點頭,又道︰「我想要真的狗狗,可是爺爺不喜歡狗……」她也不敢在這時候吵著要養狗。

她現在真正更想要的,是爸爸媽媽能夠回家。

她鼻子一吸,眼眶不禁又漫上水氣,難過得想哭。

戚白禮正想著該怎麼安慰她才好,就听到不遠處母親的叫喚——

「白禮,你怎麼可以亂跑?」戚母走出屋子長廊,在庭園那方看到兒子的身影,她匆匆步上前,走近之後才發現兒子身後站著一個個頭嬌小的小女娃,一雙大眼含著淚,她馬上認出對方的身分,她彎低身子柔聲道︰「妳是小櫻吧?長這麼大了。」

身為日本人的戚母跟今泉櫻來自台灣的母親很早就相識,曾見過幼時的小櫻幾回,之後多是只與她母親踫面,所以已有兩年多沒再見過小櫻。

「阿姨……」今泉櫻抬眸,朝陌生阿姨輕聲叫喚,一雙大眼望著對方猛瞧,感覺她跟母親一樣溫柔漂亮,不像那些親戚雖然也對她笑咪咪的,她卻完全不想與他們親近。

「小櫻不記得阿姨了嗎?妳小的時候戚媽媽還抱過妳呢!」戚母微微一笑提醒著,心疼小小的她便失去父母的疼愛,也沒有父母在身邊能夠陪伴她成長。

「戚媽媽……」今泉櫻喃喃低喚,好像依稀記得在她?*??保?蓋自???骯?晃話 獺捌萋杪琛保??叵肫鷂氯岬哪蓋祝?劾嵩僖踩灘蛔』?訟呂礎 br />

「小櫻,要勇敢。」戚母蹲,將她摟進懷里安哄,輕拍著她小小的背。

稍後,戚母帶著小櫻和兒子返回屋里,在佣人帶路下,前往丈夫和今泉一郎談話的茶室,因為兒子表示要向今泉一郎當面為折一枝松樹枝的事認錯。

她听兒子說了來龍去脈,並沒有責備兒子,不過卻十分認同他該向主人坦白認錯。

「今泉爺爺,對不起,我折了您家院子里的松樹枝。」戚白禮一見茶室里與父親交談的老人家,態度拘謹地道歉。

今泉一郎不免訝異。前一刻在靈堂時,他並沒有細瞧戚家唯一的兒子長什麼模樣,現下看他年紀雖小,但眼神炯亮,個性也沉穩,將來絕對是個可造之材。

「爺爺,哥哥是要救我的布丁狽才折樹枝的。」今泉櫻連忙替他說情,實在不認為需要特地告訴爺爺這件小事。

年過花甲的今泉一郎,一雙明亮的眼盯望戚白禮半晌,沉聲問道︰「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我叫戚白禮,今年九歲。」他畢恭畢敬的回道。

「你家兒子很不錯!」今泉一郎轉而對戚父贊許。他難得一眼就中意一個小孩。

「白禮,你救了小櫻,又救了她的布丁狽,該是今泉爺爺向你道謝。」今泉一郎對戚白禮面露和藹。

听孫女轉述他救了差點失足滑進鯉魚池的她,還善心的替她救起落水的布丁狽,他雖做好事,卻因折了庭園一枝松樹枝,慎重其事的向他道歉,這孩子坦蕩蕩的個性令他非常欣賞。

「以後,你常來陪小櫻玩,好嗎?」年長的他不禁對戚白禮這孩子,語帶一抹請求之意。孫女還小,需要有人陪伴,可是選擇對象必須謹慎,也要能和她親近,戚白禮正是絕佳人選。

聞言,戚父戚母一陣驚愕。

今泉家不僅是他們的恩人,更是豪門財閥,兩方家世懸殊,今泉一郎卻要兒子日後自由出入今泉宅邸,希冀兒子能跟他唯一的孫女成為玩伴?

他們雖然也認為兒子若能跟年幼的小櫻作伴,也許能幫助小櫻早點走出傷痛,卻不免擔心會被外人認為他們是借機討好今泉一郎,另有所圖。

「我工作很忙,在家的時間很少,白禮的媽媽有空就帶白禮多過來走動,小櫻一定會很高興的。」今泉一郎對戚母語帶請托,他知道她跟媳婦過去的交情不錯。「你們也別想太多,是我拜托你們來幫我照顧孫女的。」他清楚他們面露為難,並非不樂意,而是怕被人說閑話,于是刻意強調。

他當年會出手援助事業面臨危急的戚父,不只因為他的企業跟今泉財團有往來合作,況且媳婦與戚母是手帕交,再加上他欣賞戚父的人格,在商場上行事正直坦蕩,才讓他願意賭一把,之後也證明他判斷無誤。

戚父在事業回穩後,慢慢償清借貸,如今公司的規模也比先前更壯大,卻仍對今泉一郎心存無比感激,認為這份恩情就是還完金錢也難以回報,所以現下听今泉一郎這麼說,戚父戚母也不再多加顧忌,點頭答應,畢竟他們是真心誠意的對小櫻付出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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