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車的時候,齊眉被一個一身盔甲的巡兵所吸引,是上次花朝節的酒樓下,幫年輕女子抓住小賊的人,他行走的方向與西王妃所乘坐的馬車正好擦,盡頭竟然就是那名年輕女子,巡兵直直地走,握住女子的手,兩人並肩離去,走得一點兒牽絆都沒有。
西王妃回門,緊接著就跟西王爺去封地,一天下來,齊眉幾個小輩跟著來回跑,坐在馬車的軟墊上才覺得疲累襲來。
回來的時候,齊眉與陶蕊幾人坐了一輛馬車,陶伯全和阮秦風似是有事商量,同坐上一輛馬車,與齊眉她們的並行了半路便停下了。
齊眉在半醒半睡之間察覺到馬車不動,把車簾子掀開一角,父親正在囑咐小廝,只說了幾句後便和阮秦風進了面前的酒樓。
車簾子放下的瞬間,馬車又開始踢踢踏踏的前行。
齊眉正要閉][].[].[]目歇息,身邊一陣輕輕的響動,眼楮微微睜開些,看到陶蕊有些不安分的動來動去,手也時不時地掀開對面的車簾。
一件朱紅的袍子下擺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印入眼簾,袍子的主人騎在駿馬上,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韁繩。
齊眉不動身色的坐直了身子。
馬車的速度緩了下來,听得隨行的侍從福禮的聲音,「太學大人。」
爽朗的笑聲傳來,「怎麼不見陶尚書?」
侍從有禮的簡單答了一句。
駿馬的馬蹄踢聲和齊眉她們乘坐的馬車不一樣,居玄奕以前和她說過,駿馬就像良將一樣,要握在手里才好掌控,只有次等的馬匹才做馱著一大車人的苦工。
其實現在想想也不盡然。
陶蕊猛烈咳嗽起來,齊春和齊露靠在一起睡得香甜,並沒有被吵醒一點兒。齊眉也閉著眸子,呼吸平穩的靠在車內。
聲音很大,外頭一下就听到了,居玄奕蹙眉看著馬車,吳媽媽第一個從邊上掀開簾子看,陶蕊面色蒼白得厲害。
吳媽媽驚慌的道,「,您這怎麼又咳起來了?」接下來就去到馬車里要扶出來,也真是巧得可以,邊上就是藥鋪。
柔荑被吳媽媽捉得緊緊的。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馬車。
若是說陶家身子不好的人,無論是誰都會第一個想到陶五陶齊眉。
居玄奕也不例外。想都沒有時間想,伸手就要抱住那人,街上路過的行人不無偶爾瞥一眼的。
手卻觸了個空,差點要摔倒的人被穩穩當當的扶起來,車簾快速的一起一落。連裙擺都很快收了進去。
居玄奕正要詢問,溫婉柔和的聲音從里邊傳來,「勞煩太學大人擔心了,八不過是偶感風寒罷了,家里還有良藥。」
居玄奕愣住了,竟然是陶蕊?
陶蕊也愣住了。竟然就這樣被拖回馬車里了,抬頭迷茫的看著把自己抱在懷里的五,對視的瞬間。只覺得不再是如從前一般全都是關切愛護的神色,反而多了分銳利。
心里咯 一下,抿著唇也只能輕輕喘氣。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擋著馬車的路了。」居玄奕說得尤為的客氣,微眯著眼看著侍從向他福禮。而後馬夫鞭子一揚,馬車便漸漸遠去。
陶蕊。無論何時都是這樣心口不一。
居玄奕狠狠地勒了下駿馬,調轉方向,塵土揚了起來。
回到陶府,們亦各自回了園子。
吳媽媽攙扶著陶蕊離開,走幾步就咳嗽幾聲,听起來很可憐。
等回了東間,子秋端上熱茶,又幫齊眉換著衣裳,「八的病怎麼反反復復的,一到了外頭便咳嗽起來,奴婢都能听到。」
齊眉坐在軟椅上,端起茶盞喝了好幾口。
剛剛若不是她把陶蕊拉回來,又要上演那樣眾人面前救人的戲碼。
若這一次再讓她成了,在街道上不比花燈會被眾和少爺們瞧見要差,百姓之間傳話可是最快的。
若居玄奕真的手扶住了陶蕊,那他們這門親事,不成也得成了。
什麼時候陶蕊開始慢慢變化她已經無從查起,她實在不願看到陶蕊與之前活潑率真的模樣越行越遠。
子秋添了一道差,迎夏領著左元夏走了進來,齊眉起身福禮。
兩人坐到軟榻上,左元夏是找她來閑聊的,偌大的陶府里,能與左元夏平心靜氣的坐下來的人,就只有齊眉。
自她嫁過來到現在,兩人雖不是無話不談的地步,但也能氣氛極好的相處一整個都不覺得乏味。
品著貢茶,吃著子秋端來的糕點,聊的話題倒都是尋常的。
左元夏看著齊眉書桌上的香包,用眼神詢問了齊眉,看著她點點頭,左元夏笑著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贊嘆的道,「府里有這樣巧手的繡娘?這一針一線都是不多見的好活兒,你瞧翻開來看里頭,也看不出針線的痕跡。」
「這可不是繡娘做的。」齊眉笑著坐近些,「是原先西王爺在府里教書,西王妃做給我的。」
「還以為是西王妃做給西王爺的。」左元夏說著頓了下,眼神里透著羨慕,「西王爺和西王妃可真是天造地設,不怕與你說,我這兩日看著都覺得羨慕。」
對于齊英的親事,實則是不少人不屑一顧的,跟著西王爺去到離京城甚遠的西河,條件艱苦也就罷了,按著弘朝的規矩,無詔的王爺是不可擅自離開封地的,若是皇上一輩子不召見,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在西河虛耗了。
而能覺得羨慕的人,無非看中了這兩日西王爺給足的排場,或者看穿了西王爺對西王妃的情誼。
左元夏一定是後者,對比她的親事來說,西王妃是從頭到腳都讓她羨慕的。
外頭忽而飛來一只鳥,嘰嘰喳喳的叫著,有些慌亂的樣子,不一會兒功夫又飛來了一只額上綴著湛藍色的小鳥,嘰喳的鳥立馬就不叫了,小小的爪子勾住樹枝,輕輕地和額上綴著湛藍色的小鳥靠在一起。
「它們應該是一對兒罷。」左元夏連看小鳥兒嬉戲都勁頭十足。
齊眉卻不由得憶起了前世,齊英的性子一如既往的硬,連在親事上都是如此,多少女兒家都只羞澀的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嫁了才知曉良人的容貌。
前世的花朝節齊眉沒有去,但齊英去了,遇上了那名巡兵,巡兵正氣的模樣吸引了齊英的注意,不知是如何走下去的,兩人的心意很快地相通。
巡兵很寶貝齊英,為了她發誓要努力,要襯得起她。
但事與願違,大太太很快就把齊英的親事訂下了。可在迎娶前日,對方卻忽而暴斃而亡。
沒有人再敢娶齊英,大太太病逝,二姨娘一年後扶正,坐穩了位置後有木有樣的榜齊英張羅親事,選的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前世的陶家落沒,齊英被冠上克夫的名號,就是低就的人家也都想著法子婉拒。
終是有一家老爺願意娶齊英,但卻是做妾。
齊英那樣性子的人怎麼會忍得下,當下就跪在老太太和二姨娘面前,坦誠了和巡兵的事情,長輩們從驚愕到震怒,理所當然的沒有絲毫理解的情緒。
齊英被關了起來,第二年開春的親事有規有矩的進行。
齊眉偷偷去看過齊英一次,不願意吃飯,也不好好休息導致齊英瘦得臉頰上的肉都沒有了,握著她的手像直接握著骨頭似的。
與齊英的來往少,也都是偏執認為的不愉快記憶,但畢竟是親,齊眉看得眼眶紅起來,「二姐,這樣值得嗎?」。
「值得。」氣若游絲,卻還是堅定不移的聲音齊眉一直記得清晰。
巡兵沒有食言,在這兩年的時光里,齊英受著一連串打擊和變故的同時,巡兵一直咬著牙在努力,終于上天眷顧,在一次護送微服私訪的皇上的時候遇上刺客,憑著沒日沒夜練習的武藝,救下了聖駕。
皇上惜才,巡兵被封了御前侍衛。
二姨娘的態度立馬轉了個彎,齊英的親事被她退掉,巡兵那邊也捧著臉去熱絡的貼上去。
官職變了,巡兵的心沒有變過,兩人的親事很快訂下,巡兵接到了跟著鎮國將軍去邊關的任務,本來要步入幸福的兩人卻又被生生地拉開,巡兵承諾一定會回來。
齊英也只安安心心的等,一年之間一直收到巡兵的信箋,巡兵不會寫字,只會畫畫,齊眉還見到過一次,畫得稚女敕得不行,也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但齊英一眼就能明白,極少露出笑容的她笑得比池塘里盛開的荷花都要美。
等到白雪覆蓋大地的時候,兩人的婚事一拖再拖,總算要到了,齊英沒能等來她的良人,只等來鎮國將軍的世子帶回來的骨灰。
巡兵太過拼命,若是這次能獲得軍功,他便能再往高處一層,結果被敵軍從背後一刀刺穿。
齊英沒有哭,一下都沒有哭。二姨娘大失所望,又開始問先前那位要娶齊英為妾的老爺還做不做數。
當晚,齊英捧著巡兵的骨灰,跪在祠堂門前,紅紅的燭火映紅了四周,二姨娘匆匆趕來卻來不及阻止,齊英與巡兵冥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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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齊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