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六十章   當眾剖尸!

作者 ︰ 鳳今

又是章比想象中長的,先更一章出來,零點前盡量再寫章出來。

------題外話------

刀落,皮肉開,一刀剖了死尸的胸月復!

暮青揚刀,寒光虛了眾人眼,在御史開口之際一刀劃下!

但滿滿一堂的人,能這麼想的也只有這二位,其余人驚懼過後皆沉了臉,幾名御史臉憋得青紅,深吸一口氣,把滿月復的孝論都掏了出來,張嘴就要抨擊暮青。

元修也不覺得驚訝,他在大將軍府見過她煮尸剔骨,在都督府見過她復原顱骨,如今剖尸又算什麼?不過是在死人身上動刀!活人身上都動過刀的人,還怕在死人身上動刀?

驚者,庸人也!

偏堂簾內,步惜歡笑了聲,他听過比剖尸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比如戀尸。比起戀尸來,剖尸算得了什麼?不過是驚世駭俗些!她若不行驚人之舉,那便不是她了,且若論驚世駭俗,他這些年在世人眼中不也如此?

這一聲驚了百官,滿朝文武目光如刺,驚異地望向暮青,仿佛想听見她下一刻就開口說自己是在頑笑。

只听啪的一聲,那老仵作的筆先掉到了地上!

院外風寒,殘雪卷入堂,百官腳下忽生涼意。

剖尸……

暮青干脆說得直白了點兒,「剖尸。」

百官皆怔,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解剖?

「我從不做多此一舉之事,一會兒諸位自會明白。」此事還不到解釋的時候,暮青繼續驗尸,「想知道死者的死因,需要解剖。」

人若是被火燒釘所殺的,她剃死者的發倒還能理解,可人不是被火燒釘殺的,她明明知道還去剃發,豈非多此一舉?

林孟在堂上坐著,這時卻開了口,問道︰「都督所言雖沒錯,可發剃了,人卻並非被火燒釘所殺。本官記得都督說過,人並非猝死,那就表明都督知道人是如何死的,既如此為何要剃死者之發?都督早知發下無釘不是嗎?」。

「民間殺人,常以火燒釘,釘入死者頂心發內,或顱後,或鼻內,或糞門。火燒釘釘入之處,因血肉被高熱封住,血不流出,又因傷在隱秘部位,傷痕難見,因此不易驗出。剛才的話是何人所說?若死者真被火燒釘所殺,因身體發膚之論便不敢剃死者之發,導致死因查不出,想必凶手會很感激你。」暮青掃了眼百官,那之人頭都不敢抬,就怕被她認出來。

暮青忽然開口,老仵作見她望來才醒過神來,趕忙低頭寫尸單,若是往常,他絕不給南派的仵作填尸單,但唯有此人他不敢拒絕,因為她已是正三品都督!

「閉嘴!」不管這話是誰說的,暮青張口便斥,刑曹大堂上一靜,百官只見她手法干淨利落,一會兒工夫,奉縣知縣就成了禿頭,「驗!死者年紀四十有二,身長五尺二寸,右面、胸部、月復部、四肢前面見紫紅尸斑,眼結膜呈淤血狀。剃發後,頭頂未見火燒釘,眼口舌鼻及糞門處未見異物。」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須發也是父母所賜,都督怎可行此不道之事?」

雖然剃的是頭發,這刀一下,也是驚了不少人。

暮青確實動了刀,她先將死者的頭發給剃了!

老仵作看著暮青手里的解剖刀,不知她要做何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難不成她還想動刀?

朝中上品無寒門,仵作出身比寒門出身還要微賤,這位都督卻能位列上品,此例大興開國起未有!這少年早就成了盛京城里的茶樓酒肆里百姓津津樂道的人物,那日義莊里見到她,見她貴為都督,竟還不忘仵作的老本行,他一時詫異不解,竟沒想到南派北派的事兒,直到見她拿出解剖刀來,他才想起這茬來。

老仵作便是北派唐家人,他看暮青拿出解剖刀來,這才想起新任的江北水師都督是江南人的傳聞!

解剖刀有何用?開棺剖尸乃不道重罪!

口罩能擋尸氣?還不如口含姜片!

南派的驗尸之法有別于傳統,解剖刀、口罩這些都是從暮家傳出來的,唐家人從不屑用。

但十幾年前,江南忽然出了個暮家,那暮懷山只是縣衙里的仵作,手下卻沒有驗不出門道的尸體,江南那一帶出了案子,凡是請了暮懷山去,便沒有破不了的。古水知縣區區九品,在朝中竟成了撈政績的肥缺!暮家人對上官仕途助益良多,唐家人在盛京便受了不少的奚落,北派漸漸視南派為仇。

兩百年來,仵作行分了南北兩派,北強南弱。北派唐家在盛京,刑曹、盛京府、五城巡捕司里的仵作皆是唐家人,刑曹掌天下刑獄,江南江北的刑案都要送到刑曹復核,北派的仵作年年驗看大案,經驗豐富,在仵作一行里地位尊崇,南派也是以北派為尊的。

仵作起于屠宰殮葬行當,雖作為朝廷吏役只有兩百余年,但民間七十二行,行行有派別,仵作一行也不例外。

那拿著紙筆等著寫尸單的老仵作一看到解剖刀便眉頭微皺,這套古怪的刀子是從江南暮家傳出來的。

「不看我驗尸者,待會兒無權質疑我。」暮青時解了袖甲,將一套解剖刀拿了出來。

這些人不懂驗尸,卻慣會胡攪蠻纏,她不想起無謂的口角,只好要他們看好,到時候都給她閉嘴!

這是她非要當著百官的面驗尸的原因之一。

「看好!」暮青出聲道,這話是對文武百官說的,「諸位不看也行,待會兒查出死因來,別說是我暗中動了手腳。這麼多人瞧著,我可動不了手腳。」

元修前幾日在義莊時已看過了,因暮青在金殿上說名單里有他爹的心月復,此刻他心里正百味雜陳,急待結果,看見luo尸的心情便被這些沖淡了些,只是將目光略微轉開了。

偏堂的簾後,步惜歡低頭品茶,平日里清芬的茶湯今兒有些澀,分外難入口。看她驗尸,對他修養和耐性總是場考驗。

當尸體luo陳在百官面前時,人人目光躲避。

死的雖是一介知縣,但他是第一個被查出貪了軍中撫恤銀兩的人,他死了,而把手伸向這筆銀子的人還有不少立在這刑曹大堂之上,他們還活著,同案犯的死狀近在眼前,能淡然視之者甚少,暮青將百官的神態看在眼里,蹲子,開始為尸體寬衣。

死者躺在大堂當中,身上蓋著草席,暮青將草席一把掀開,只見尸體趴臥在地,臉朝一側,雙目圓睜,眼底布滿淤血,死前那一刻的神情令望見之人紛紛驚退。

老仵作接過紙筆,那日在義莊還敢與暮青說幾句,今日卻不敢開口,滿朝文武皆在,連聖上和相爺都到了,他家中祖輩都是仵作,卻從未見過如此堂審的架勢!

暮青當眾穿了驗尸的白衣,戴了口罩手套,將筆墨交到老仵作手中,道︰「我驗尸,你寫尸單。」

暮青立在大堂當中,奉縣知縣的尸體已從義莊抬了來,當初去天牢驗尸的老仵作也一並被傳喚了來。

這案子由一少年來審。

天下刑案,審案、判案、執行皆由刑曹說了算,職權甚重。大興建國六百年,刑曹大堂里還是頭一回如此熱鬧,這時辰,文武百官本該在金殿上朝,卻都到了刑曹大堂。偏堂處垂了簾子,帝駕去簾後觀審,文武百官上朝般列在堂上兩側,唯獨百官之首的元相國坐著,而大堂之上,刑曹尚書林孟雖坐著堂,卻不過是個擺設。

大興的選官制度是士族制,律法上尚未形成三法司制,朝中未設大理寺和都察院,也就不存在地方上呈報上來的重罪案件由刑曹評議,再經大理寺復核,由都察院監督的制度,更不存在三司會審。

*

「想知道死因?去刑曹大堂!」

那日她親自去過義莊,事後自然有人派人去義莊問過那老仵作,老仵作明明說暮青也認為人是猝死,怎麼今日說並非猝死?

「沒錯,此案要審,需先從奉縣知縣之死審起,他並非猝死!」暮青一語驚人。

莫非,她此舉另有深意?

最近死的人且與此案有關的只有奉縣知縣,可她不是讓他派人給奉縣知縣的家眷傳信兒,要他們進京運尸回鄉安葬?

「驗尸?」元修問,「奉縣知縣?」

「我要驗尸,若有迂腐不化者要說此乃乾華金殿,不可行驗尸之事,那就去刑曹!」暮青不待人問便道,一開口便堵了接下來的口舌之爭。

百官卻不知當殿說與去刑曹有何分別,不過是地方不一樣。

「想知道名單,我查的案子只能我來審!要麼當殿說,要麼去刑曹,我自有服眾的證據,自會要這案子大白于天下!」暮青知道一透出此事與他的心月復有關來,元相國為了不惹元修懷疑,定不會再阻止她當眾審案。

元相國望見元修的神色,臉色也沉了,深深望了暮青一眼——這少年果真是橫在他們父子間的一把刀,日後必除之!

這可是西北軍的撫恤銀兩案!

元修面色頓沉,看向元相國,眸底有沉痛之色,此案與爹的心月復有關,那可與爹有關?

林孟一愣,他雖怒,卻也沒有被怒意蒙了心智,此案若真牽連相爺的心月復,他還真不敢審!

胡文孺心一提,這話莫非說的是他?

此言一出,滿殿靜。

「下官不稀罕听審!」暮青半分不讓,「公堂之上,證據交給主審,若林大人手一抖,證據毀了,下官找誰說理去?要知道,林大人圓滑,可從不得罪同僚。且下官的名單里有相國大人的心月復,下官怎知名單和證據一交,誰有罪,誰無罪,不是相國大人嘴皮子一翻的事?」

元相國卻笑了笑,他早知暮青難纏,並不意外,只道︰「國有國法,朝有朝律,審案需由刑曹主審,本相可允你听審。」

林孟臉色鐵青,只覺得暮青還是不要上朝的好,至少百官的日子都好過!

這只老狐狸想知道她掌握了多少證據,她怎可能未結案就交給他?

暮青又道︰「我們的約定里確實只有查案沒有審案,但下官曾說過,三個月為期,破不了案任憑相國大人處置!如若下官將名單和證據都交了,而刑曹的審案能力有限,有罪的審成無罪,相國豈非要說下官沒有查清此案?」

林孟听了,臉皮一緊!

見元相國不答,暮青又問︰「刑曹審案,能力可佳?」

暮青冷笑一聲,問︰「敢問相國大人,下官可傻?」

元相國這回卻沒允,道︰「本相只要你查案,沒要你審案,審案自有刑曹諸司。你既然有證據,那便將名單和證據如數交出,此案查得是否清楚,名單上的人是否有罪,自有刑曹去審。」

「讓證據,當殿說案!」暮青道。

「那你想如何?」元相國問,那神態瞧不真切,聲音卻威嚴沉著。

她嘴毒如刀,還難敵眾?

百官︰「……」

暮青將百官百態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數,道︰「相國大人要的名單,下官自然有,不過不打算照單念。念出來定是人人喊冤,下官一人之舌難敵眾,也不想與人舌戰。」

百官望向暮青,無關之人坦然視之,有關之人眼神躲閃。

元相國立在御座之下,神色被殿上金玉晃得看不真切,似真似假地問道︰「哦?那有多少人貪了軍中銀兩,名單在何處?」

十二日,她一出手,他就知道會有驚喜!

元修望向暮青,她查案的進展與他說的不多,只讓他辦了幾件事,一是讓他留意朝上有哪些人彈劾過她,二是讓他上折奏請允奉縣知縣的家眷將尸身領回去安葬。昨日下了朝,她派人到宮門前等他,向他要彈劾過她的朝臣名單,他便送去給她了,听說今日她要上朝,他便知道案子有眉目了。

殿上忽生嗡音,百官皆覺得在宮門口吸的那口氣吸早了!這才十日,加上玉春樓賭錢那兩日也不過十二日,此案怎麼就查清了?

「已經查清!」暮青看向元相國,眸光清冷,一開口便驚了金殿!

三月之期已過近半個月,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盯著都督府,但線報與朝中傳言的一樣,但他不信,以他對這少年的了解,她在府里閉門不出定有玄機!

元相國問︰「哦?本相也正想問,都督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金殿忽靜,但沒人意外,這些日子暮青只做了兩件事,一是去玉春樓賭錢,二是到義莊驗尸,兩件事皆與軍中撫恤銀兩案有關,她今日上朝當然不可能是為了那兩件案子。

「回稟陛下,微臣身子已無大礙,今日是為了西北軍撫恤銀兩貪污一案而來。」暮青出列回話,開門見山道。

她不在,這幾日上朝又跟往年似的,無趣得緊。

「周愛卿來了,身子可好些了?」步惜歡在御座之上望向暮青,瞧著她身穿三品武將朝服的清寒威凜之姿,心中輕嘆。雖然這些日子夜里他常去見她,但有些日子沒在朝上見到她了,還真是怪想的。

元相國早在金殿里了,見武官隊伍里暮青赫然在列,不由眸光微深。

乾華殿前的廣場上,百官列隊,宮人長報一聲上朝,百官才上玉階,入金殿,拜帝王,呼萬歲。

百官皆驚,人人覺得那目光像是在看自己,心道果然今日這朝不好上了時,暮青已當先進了宮門。

暮青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在百官中掃了掃,道︰「我的病好了,就該諸位大人病一場了。」

「都督的病養好了?」胡文孺嘲諷地問了句。

百官吸了口涼氣,這活閻王稱病不朝十日,不現身時人人眼巴巴等著她現身,如今現了身又覺得不太想見她。她來了,今日這朝怕是不好上了。

少年回身,朝服襟前虎豹栩栩,眉如柳刀,宮燈映紅了眉下星眸,如刀鋒染血,寒凜逼人。

百官齊望長街,天色未亮,宮門外一溜兒錦繡宮燈,照見長街遠處一人馳來,少年墨發飛揚,衣袂獵獵,到了宮門近處,馬未勒住人已躍下,那戰馬潑風似的馳出去,長嘶揚蹄,嘶聲驚了宮門寂靜。

百官駐足,見元修已到,那來的人是……

西北軍將領!

文官乘轎,武官騎馬,但日日上朝的武將多不在邊關,上朝時騎的馬多是府里養的文馬,不套蹄鐵。套了蹄鐵的皆是戰馬,眼下朝中騎戰馬上朝的只有一路人。

卯時宮門開,東華門外,百官列隊進宮門時,忽聞馬蹄聲聲,蹄鐵叩著青石,人馬未至,寒風里已聞金戈鐵嘯之音。

*

「把我的朝服備好。」暮青頷首道,「明日,我要上朝!」

「明日就到。」月殺道。

事發至今已有五日,人該到了。

暮青在書房里坐了半日,又將月殺喚了進來,問︰「奉縣知縣的家眷何時到盛京?」

這些調查結果今日一同擺在暮青面前,她對月殺連下了數道指令,月殺領命而去,兩日後將密查的結果擺在了她面前。

前幾日暮青也曾讓刺月部的隱衛調查過兩件事——那些玉春樓里賭輸的回府後誰被罰得最重,以及撫恤銀兩下撥後哪些人官兒升得最快、是誰的門生。

暮青將這些細帳一一看過,又將書信細細通讀了,便喚來了月殺。

那木匣子里放著奉縣知縣三年間打點越州刺史、戶曹尚書以及翰林院掌院的銀兩細帳,如奉縣知縣所言,其中有一沓書信,確是胡文孺的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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