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也腫得這麼高，我拿冰給你敷……」他說完轉身離開，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眼中泛起一絲霧氣和濕意。
默默坐了一會，便下樓去找他，剛要邁進廚房，正好听見蘇夜說了句，「問得怎麼樣？」那語氣深沉冷冽。
腳步不由自主地止住了……
接著是一聲冷笑，「呵？不肯說？既然不說，那舌頭也不用留著了……」
他身子微微一轉，從我的位置正好能看見他的側臉，俊美無儔的臉龐，眼是深不見底的濃郁黑墨，嘴角含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冷冷的，淡淡的，似有若無的，只听他緩緩開口說，「先關上一個星期，折磨夠了再解決……」
他明明是笑著的，周身卻籠罩著煞氣，那淡然的笑容也變得非常邪惡，讓人看得心慌恐懼，想起他毫不猶疑地將那男人戳瞎，是怎樣的狠絕？
雖然我也恨不得那些人全部死掉，可是想歸想，畢竟是人命，為何他說得那麼輕巧，那麼隨意……就好像掌管生殺的死神，看淡了生死，看淡了冷暖……太淡漠了不是嗎？哪怕嚴肅些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駭人。身子一顫，手臂不小心踫到一旁的花架，發出點點聲響。
「誰？」幾乎是同時，他敏銳地轉向我，目光警惕凶狠。
被他凌厲的目光一掃，嚇得我整個僵住。
見到是我，他的目光緩和了許多，慢慢變得溫柔。掛了電話，走向我問，「怎麼下來了？」
說完伸手要來拉我，我卻突然覺得心里一慌，忍不住避開。
「怎麼了？」他的眼神冷了幾分。
「只是覺得你似乎有些……殘忍了。」
「覺得我殘忍？素君，他們怎麼對你的……你忘了？」他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讓我抬頭看向他，「你從前可不是這麼心軟的，還記得你求我整垮強安時的樣子，狠心而絕情。懂得自己要什麼。甚至不惜為此拿自己的人生交換，拋棄一切。」
我側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那時候畢竟太幼稚，只為了宣泄自己一時的情緒而不計後果……我現在發覺。報復會起連鎖反應。傷害到無辜的人。甚至反噬自己。」這樣說完，重新看向蘇夜，「而且……人的生命是很神聖的。你不覺得自己說得太輕巧了嗎？」。
「神聖？呵……」蘇夜不屑地笑了笑，一絲詭秘的氣息侵入眼底，「對我而言，人的性命不過是草芥而已。是留或殺，只看我的心情……」
心中惶然，鄭祖均和我說過的話重新繞在腦海，「他害死了多少人？……誰不知道現在夜泉會太子是個狠角色，甚至要比之前的沈石聰狠得多……」
眼前的蘇夜突然變得好陌生，陌生得讓我害怕。
我喜歡的夜少爺明明不是這樣的……
記憶中的少年眸若星辰，語若清音，安然淺笑，從容淡定，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邪惡的氣息如暗無邊際的幽泉遍布周身，眼底是最偏離光明的色澤，里面夾雜著對生命純然的厭惡、輕視和嘲諷，像是地獄里的魔，看得人心驚。
「你在發抖？」他眯了眯眼，指月復觸到我臉上，輕輕摩挲，感覺到涼涼的寒意滲入骨髓，心里一顫，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時間就像是瞬間凝住了，我垂著頭不敢看他，許久，蘇夜的聲音微顫，不知是氣是怒，「你在怕我！」
我把頭垂得更低，便是默認了。
他猛地鉗住我的下巴，逼我抬頭，「就為了那幾個要強暴你、把你弄得一身傷的男人？」
急忙搖頭，「不是……我並沒有好心到去在意他們的死活！」只覺得心里一酸，我哽咽道，「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並不了解你……」
「素君……」
「我一直在刻意逃避你的身份，總是想著，只要看見我眼前的你就好了，只要你對我好就夠了。我也明白，要治理好一個幫會，你有你的手段。但究竟還是要面對的……」我咬著唇艱難地說，「剛剛的你讓我覺得很可怕……這樣的你，視人命如草芥的你……和其他幫派老大，和我從小就痛恨的那群人有什麼分別？」
只這一瞬，清晰地看見他眼中的無奈和憂郁大片地彌漫開，他靜靜地看著我，悲傷那樣濃烈，看得我心疼不已，剎那墮入那樣的眸瞳中，自責和內疚洶涌地冒了出來。
我是不是傷害他了？我剛剛的舉動似乎太過分，說的話似乎太殘忍。我對他做了什麼？
忙上前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了……明明你是為了幫我出氣，我竟然……說出那些話。我真的很可笑……你不要生氣，蘇夜，我……」再怎麼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剛剛那些話是我的心里話。
沉默了一會，我試探著問，「蘇夜，你不是說曾經想過……放棄報仇，不要太子這個位置嗎？現在能不能……」
「不可能！」他一雙冷冽的眼眸毫無波瀾地看著我，「放棄這一切？你似乎太天真了。」
心若墜入萬丈冰淵……
「……素君，我可以寵你愛你，但你不要妄圖改變我，懂嗎？」。見我只是茫然地看著他，他輕柔地嘆了口氣，將我緊緊抱在懷里，「你只要知道我是愛你的，就夠了……其他的事不是你所能掌控的，我有自己的計劃和安排，不可能輕易地被打亂。」
我無話可說……
他將頭埋在我肩上，聲音不徐不緩，「在這個位置，若不狠心，若太把人命當一回事，很多事都辦不了，我既然接替了這個位置，再不是想走便能走的了……也許放棄一切，最後死的人會是我，你想看我死嗎？」。
只覺得心里一慌一痛，急忙喊道，「不想！」
「那你以後不要再想這些事了，像你說的那樣，看著眼前的我就好，我對你的好都是出自真心的，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最真實的我，明白嗎？」。
我默默地點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