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怎麼不先給我打？」
樓逍先打破沉默，莫一這時才慢慢坐直身子揉了揉眼楮，聲音略帶沙啞的說︰「我怕你在開會，打攪到你，就想反正我沒事，就到公司來等你好了。你知不知道，在家呆著都快被你媽給逼瘋了。」
看著她這個小迷糊的樣子，樓逍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丫頭，那也是你媽。」
莫一嘟嘟嘴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輕哼了一聲。
「我看你還是早點跟她說說吧，你的媽、也是我的媽，已經把我們婚禮的日子訂在了下個月初十。現在都已經二十號了，只剩二十天了，怎麼來得及，簡直不能再任性一點了。」
樓逍一听，還真是愣了一下。
「這麼著急？不過也許是媽听到了我的心聲，連日子都訂得這麼和我心意。」
看他的樣子，莫一就知道現在跟他說這個根本沒有什麼意義，幸好她在剛剛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準備面對現實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給師父打了，她說有時間就給我打，到時我們倆就得一趟。」
听到這話，樓逍一怔，臉上的表情也微微僵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絕的話在看到她眼中期盼的眼神時，一下忍住了。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嗯，你看著辦，提前把時間告訴我，我好安排。」
莫一點點頭。
「嗯，本想今天去的，可是看師父現在都還沒有打，想來是今天沒時間了，而且看你的樣子，也是沒空了。」
話才說完，沒等到樓逍回話，她的卻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對樓逍搖了搖。做了一個口型說「是師父」，然後接了起來。
「師父，你有空了麼？」
「臭丫頭，你來找我之前，就不會跟樓逍通下氣麼？」
她的話讓莫一一愣，不解地問︰「怎麼了麼？」
「一會兒過來吧，早上樓逍自己預約了我的時間，三點以後的時間全是你們的。趕快過來，不要遲到了。」說完便掛斷了。
莫一听著里的「嘟嘟」聲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人。
樓逍在看到她的目光後，給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聲說︰「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做。」
莫一突然覺得心中一酸，整顆心像是被人拿出來放在又酸又澀的檸檬原汁里泡著一般，苦澀之後又有淡淡的甜味，不自覺地裂開嘴角給了他一個大大笑容。
「那我們走吧。」
樓逍原本的排斥，在看到她的笑容後，心中升起一股滿足的感覺，覺得這樣也很好。站起身，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上車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樓逍從玻璃的折射中看著莫一的傻笑，心中暖洋洋，從未想過她是這麼一個容易滿足的。這感覺很好。
到了醫院之後，兩人去到陳敏的診室，牽著手一同走了進去。
這一次，陳敏看著眼前的兩人，明顯感覺到了縈繞在他們身邊的氣息發生了改變，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看這個樣子，兩人終于相愛了，未來的日子她也可以放下心了。審視過後，示意他們坐下，然後看向樓逍。
「你是要自己單獨，還是同一一一起？」
樓逍听後，看了一眼莫一。扭頭時，眼神的變化在陳敏看來有點微妙，這幾年在給他做治療的時候，她幾乎沒有見過樓逍的面部有什麼變化，眼神也沒有。他是她見過的最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沒有之一。
而這次，她很明顯感覺到眼前的人更像人了。他的情緒變化，已經可以稍稍感覺到了，雖還不是明顯，卻實實在在有，在看向莫一的時候，更是明顯了。她有預感，這一次的治療，會因為有莫一的存在，而變得不一樣。
果然，沒一會就听到他說︰「和一一一起。」
她給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拿出記錄本，對他們說︰「這次主訴是誰？」
莫一看了一眼樓逍，按了按他的手，自己先開口。
「這次我來吧。最近幾次的變化，我都在現場。」
陳敏點了點頭。
「可以，說吧。」
「嗯，先是從幾個月前開始，蕭衍開始出現，似乎是有規律的出現。我在他同我告別後仔細想過，他每一次出現都是晚上。後來我因他而不出了車禍，他來找過一次，告訴我說，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出現。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出現過了。
但是自那以後，他的其他的人格就開始出現了。兩次，一次流蘇，一次張馳。第一次他沒在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第二次是完全沒有預兆的。張馳出現的時候，我們一直在一起。而最近他的情緒波動也開始變得比較多，我開始擔心他會不會除了原本的多項人格外，還會出現其他的人格。」
簡單的敘述後，她看著師父，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是很顯然失敗了，她除了看到她認真的記錄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這次還是讓樓逍主訴吧，一一你了解到的情況都是面上的，我只能做個參考，卻不能當作主體。我想樓逍還有很多的話沒有說吧。」
听了她的話，莫一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樓逍，而樓逍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扭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才扭頭看向陳敏。
「是的，我有很多東西沒有對一一說過。之前不說，是因為我找不到說的理由，而看現在的狀況，如果我不說，她會一直擔心我。我想，我還是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地捏緊了莫一的手，似乎自己也很不安，手心也漸漸開始出汗。
「蕭衍頻繁出現的時候，我曾經來找過你，說我根本沒有任何預兆感覺到他的出現。每一次都覺得是做了一個夢。一一在酒吧受傷那次，我居然像是一個觀眾一樣看完了整個過程。開始我以為是在做夢，但是當我看到一一頭上的傷時，我知道那是真實存在的。後來幾次他似乎也發現我能感覺到他所做的事情，開始屏蔽我。我從那以後，就真的像是熟睡一般，完全感覺不到外界，只是在醒來後覺得很累。
而流蘇出現時，我確實發生了一些事，讓我覺得很悲傷和悲哀，那是我許多年沒有過的情緒了，所以她趁機出來了。而張馳出來的那天，我的情緒很好，整個人很高興，這算不算是他出啦的原因？而且流蘇和張馳出來的時候，我都有很明顯的頭疼，那種疼幾乎讓我覺得我寧願去死，都不願忍受這個疼痛。
你也能看出來，我自從和一一在一起之後，情緒波動變得比較大，這算不算我最近人格頻繁變動的原因？」
說完後，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診室里除了紙筆交觸的聲音和輕輕的呼吸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過了好一會，陳敏才放下筆，看向眼前的兩人。
「其實我想說，現在這樣的情況，其實算是好的了，畢竟現在出來的只有流蘇和張馳，還只是偶爾。你的人格變化同你的情緒有很大的關系，我這一點你是清楚的。而現在，你的情緒開始出現了變化，那些人格自然而然也就開始跟著出現了。而你頭疼的表現就是同‘他們’對抗的表象，我希望你下一次在出現這樣的情況時，意志更堅定一點。還有，依然要時刻注意著你的情緒變化。
我想最近你們倆個都有很多的事情發生，不要太過在意那些事情，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如果可以，在人格出現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殺死他們’，那麼我想，你就可以獲得新生了。」
樓逍听後，有點兒茫然，沉吟了一會開口說︰「我現在根本就不覺得這樣的情況算是好的變化，這同最初有什麼區別？你這樣說會讓我覺得，我只有變成不久之前的那樣的我，才可以控制住他們……」
他的話語雖然听起來很平靜，卻依然帶著重重的火藥味，讓莫一心中咯 一下。
「樓逍，冷靜一點。」
莫一才一開口，就看到師父打了一個阻止的手勢，示意她讓他繼續說下去。她愣了一下，放開了他的手，默默地坐一個傾听者。
「我現在的生活是逐漸開始往好的方面發展了，可是他們依然是我生活中最大的阻礙。自從流蘇出來，我的心就開始變得不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其他人也會跟著一起出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要開始過那種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會消失的日子。
你懂那種感受嗎？你時不時會在街上遇到不認識的人同你打招呼，還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來找你麻煩，讓你一到失去意識的時候，就恨不得把自己鎖起來。
我做了快五年的冷凍人，沒有情緒，不敢笑、不敢哭、不敢靠近身邊人，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了五年。我現在終于找到一個可以陪我笑、陪我哭、陪我過余生的人，而她也被我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就爆發的病嚇到了，要她象我一樣時時刻刻承受著不安。你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好嗎？」。
樓逍毫不停歇地一口氣說完那些話，讓莫一的心忽然像是被人死死揪住一般，又疼又緊，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炸掉，疼得她連呼吸都忘記了——她從不知道他承受的是這樣的痛苦。交握的手，不斷用力，幾乎要捏進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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