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把命拼(上) 第九章

作者 ︰ 蔡小雀

第四章

黃帝問曰︰經脈十二,而手太陰之脈獨動不休,何也?岐伯對曰︰足陽明胃脈也。胃者,五賦六腑之海,其清氣上注于肺,肺氣從太陰而行之。其形也,以息往來,故人脈一呼再動,一吸脈亦再動,呼吸不已,故動而不止。

晉。皇甫謐《針灸乙經。十二經脈絡脈之別二》

果然如儒女等人擔憂的那樣,怒而離去的慕容獷過後第一個召寢的並非孟弱,而是清艷颯爽的陳國貴女崔麗華。

一夜春風度,翌日神清氣爽的慕容獷龍心大悅之下,立時封崔氏麗華為貴嬪,賜住寬闊華麗的「孋華院」。

彷佛是在炫耀,抑或是在同誰賭氣般,接著連續數日,他都是宿在孋華院的。

後宮眾姬自然又是恨得牙癢癢的,熱辣辣惡狠狠的目光全射向了風風光光的崔麗華。

儒女命人偷偷打听了來,希望能夠稍稍撩得自家主子上心些,可惜儒女一番心血是俏媚眼作給瞎子看了,孟弱聞得這宮中最新消息後,只是發了一會兒呆,隨即默默地把熬好的一碗湯藥喝完。

然後又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了。

這副不戰而降的苟安一方模樣,讓儒女也急得要嘔血了!

孟弱卻只覺可笑。

可憐世上痴女子

前世,她把這個男人愛到了骨子里,听得他寵幸旁的嬪妃便心如刀割,每每垂淚到天明,尤其隔日親眼見到那個和他歡愛了一夜,神情嬌媚得透出濃濃春意的女子,她就恨不得自己立時瞎了才好。

現在方知,愛上帝王的她,本就是瞎了狗眼。

「主子,您真的不打算爭寵了嗎?」儒女還是忍不住提醒。「這後宮中人最是捧高踩低的,您若是想著這樣偏安到老,恐怕也是不可得的。」

「我知道。」她縴瘦得幾似透明的玉白小手靈巧地編著一只精致萬分的絡子,渾不在意地道。

這才是剛開始,若是過個一兩個月,再不見慕容獷踏進芙蕖院一步,內務司那兒就會大起膽子逐漸克扣用度,送來的是次等菜肴、絹錦,甚至連藥材都是殘渣剩末,不用說治病養身了,恐怕吃都能吃死人。

尤其那些個嬪妃隨隨便便弄廢一兩個不受寵的小美人小姬妾出氣,也無人會過問。

「主子」

她放任自流的這十數日來,六個宮人里已有五個人心浮動,不是溜班便是懶懶散散地當差,要不就四下上竄下跳,打探起了投旁個主子的可能性,只剩一個儒女跟在身邊,恨鐵不成鋼的替她心急。

還不錯,短短時日便稍稍得了一個或可做「心月復」的老實人兒,雖然不見得值得全心信任,至少眼前也不會扯她後腿的。

那麼有些事,也可以擺上進程了。

孟弱停下手,抬頭對儒女嫣然一笑。「現在宮里其它貴人娘娘最不放心的,不會是我的。」

「呃?」儒女一怔,頓時反應過來,臉上略見喜色。「原來主子您還是心中有數的,奴還以為」

「我們誰以為都無用。」她輕咳了兩聲,打點起精神,繼續十指如飛地編起了那個玄線纏金的如意絡子。「這大燕是大君的天下,後宮哪個人該擺在哪個位子上,也都由大君決定。」

他真正想愛寵的,就會護得滴水不漏,正如前世對崔氏麗華

只不過在那之前,崔氏可還有一大段路待走呢!

「今兒是十二了吧?」她忽然問。

「正是十二。」儒女見她氣定神閑,不知怎地也添了幾分信心,松了口氣笑道,「主子進宮也已半月有余了。」

「再過三天,」她喃喃,秋水般清靈剔透的眸子閃過了抹異光。「這月,就要圓了。」

前一世,三日後的賞月宴上,北蠻降臣暴起行刺慕容獷,卻被慕容獷親手斃于掌下,本以為過後無事,沒料想變異陡生,眾姬座下忽有兩名陌生侍女執冷刃一左一右閃電齊攻而上,崔麗華于混亂危急中奪過其中一人短刃,利落地揮刀封喉,可下一瞬卻被另一人直直刺進了右胸口!

也是慘烈負傷,拚死也要護住慕容獷的那一幕,讓慕容獷深深震撼了

「崔麗華,前世你我皆是陳國女,縱然我明知那兩人是你崔氏精心安排多年的死士,可看在姊妹情深和家國同源的份上,我閉上了我的口。」她回想著前世驚心動魄的點點滴滴,眸中冰冷笑意越發銳利,自言自語地戲謔道︰「今生,這場好戲我是絕不會再錯過的。」

——天理循環,歷史重現,可這世上呀,恐怕也不是什麼都會亙古不變的,不是嗎?

孟弱將手中精致漂亮、巧奪天工的如意絡子打好了最後一個結,縴指輕拈起,懸在半空晃動著,凝視著被密密纏繞在其間,亮晶晶黃澄澄的大燕新鑄精銅刀幣。

「這回,就看誰真能如意了。」

慕容獷懶洋洋地只手托腮,狀似漫不經心地听著龍禁軍統領子晨的稟報,神思卻有一半飄到了不知名處。

那日在怒氣沖沖出了芙蕖院後,他便去了珍珠殿,恰巧在那兒見到了崔氏麗華,原就是胸口竄燒著一股火氣,又在珍妃一番打趣暗示下,他便大張旗鼓地幸了崔麗華。

他刻意讓人把消息放了出去,尤其是自己如何如何寵愛崔麗華但芙蕖院卻全無動靜。

心頭那股邪火越發厲害,這幾日他索性輪番將陳國送來的幾名秀女寵幸了個遍,就是故意漏失了她一個,原以為她該憂心忡忡了,可萬萬沒想到自芙蕖院傳來的話卻是——孟美人日日好吃好睡,乖乖喝藥,一入夜便熄燈歇下了。

敢情她壓根兒沒關注他到底幸了誰?所以這些時日他那一口悶氣都白生了?

難道她還真的是來孤宮中純養病的?

還有,那一日明明說得好好兒的,她突然對他大發脾氣又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氣煞人也!

他面色古怪,心下思緒復雜難言,那口說不出的郁氣悶絞在了胸臆間,明知道自己壓根兒沒必要拿一個小女人當回事看,可也不知怎地,越是不待見她就越會想到她。

這種陌生而失控的感覺,真真令人狂躁難抑。

「定是孤近來閑得狠了,」他略煩地揉了揉眉心,「早知道就不該那麼快打降了北蠻,得留著慢慢炮制才對。」

「——依臣下分析,近日定有異動。」子晨面無表情地稟完。

他鳳眸一閃,興致勃勃地坐起。「哦,當真?」

「臣等查證無誤。」

「好,」慕容獷笑了起來,一拍大腿。「太好了!」

子晨玄冰般的清冷臉龐掠過一絲無奈。「大君,臣下方才上稟的並不是個好消息。」

「孤最近听的好消息還少了嗎?」他挑眉,嗤笑道︰「四海升平,風調雨順,國強民富,百官勤勉,後宮安樂悶也悶死個人。」

所以大君,您壓根兒是為了想逗樂子,正巴不得有人生事吧?

「咳。」大監黑子忍不住提了一句,「恕奴下多嘴,可如今我大燕最缺的是個能承繼您的榮光,延續慕容皇族龍脈的大子。」

後宮那麼多娘娘,至今沒一個被允許孕有皇嗣,大君自個兒不急,朝臣們可是都急瘋了。

「都收了後宮哪幾個主子的好處了?嗯?」慕容獷淡淡問。

黑子一驚,忙請罪道︰「奴下不敢。」

「諒你也不敢。」他指尖在雕龍扶手上輕敲了敲,促狹眸光里有一絲冰冷的警告,「通令下去,孤尚未娶後,哪個敢大膽私下有孕,孤就提前送她們到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諾。」黑子冷汗直流,慌忙躬腰領命。

「君表妹近來燥性了些,」他語氣平靜地道,「讓姨母進宮一趟,好好教幾句,孤不介意後宮百花爭艷爭風喝醋,前提是所有的人都牢記自己的本分。孤,還不想把刀鋒對向自己的後宮。」

黑子心下一凜,「諾!」

原來大君並非不知後宮之中暗潮洶涌,他只是懶待理會,甚至是笑看這些嬪妃鶯燕出盡百寶博寵。

一時間,黑子也不知該崇拜自家大君好,還是同情後宮眾娘娘的好?

「孤是決計不會重蹈先皇當年之過。」慕容擴冷冷地道,「身為燕宮內侍大監,你若是管不好這個後宮——」

「奴下定當誓死克盡職責,請大君再給奴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黑子汗流浹背,額頭在地上重重磕出大片青紫。

慕容獷眼神漠然,指節一下下輕點著,似乎在考慮。

殿上氛圍僵凝而漫長可怖

神色清冷的子晨默然不語,身軀挺直猶如銀槍,額際卻有一滴冷汗悄悄滑落。

「下去自領三十杖,罰俸半年。」慕容獷手勢一頓,平靜的開口,「再有下次,自己就挖個坑把自己填了。」

「諾!」逃過一劫的黑子大喜過望,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就在此時,殿門口的宮人疾步前來稟報——

「稟大君,珍妃娘娘求見。」

慕容獷眼神掠過了一抹厭煩之色,卻立時消失無蹤,慵懶地笑了。「宣。」

子晨和隱于暗處的玄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繼續隱遁,一個則是默默地退入繡金紋幕後方,一明一暗地護衛君王。

艷麗嬌媚的珍妃妖妖嬈嬈而來,慕容獷沒有起身相迎,卻是在她近前來時輕扯著佳人入懷,將她抱在自己大腿上,邪魅地偷了個香。

「青天白日的,珠兒就想孤了嗎?」

「大君壞!」珍妃身子軟如水蛇般地偎靠在他懷里,指尖輕描著他的胸膛,挑逗地畫著圈兒。「這幾日都只愛新來的妹妹,可把臣妾這個舊人都忘得一干二淨了,若是臣妾再不忝著臉皮來,只怕往後臣妾連個站腳的地兒都沒有了。」

「孤忘了誰也不會忘了珠兒。」他調笑道。

「臣妾只能仰仗大君憐惜了。」珍妃巴巴兒地瞅了他一眼,語氣難掩幽怨地道︰「那崔妹妹當真就有那麼好?」

他一怔,回想起那個在自己身下承歡的美麗明媚的女子,既有女子的嬌,又有士族貴女的傲,還有一分罕見保有的天真。

慕容獷覺得,自己應該是會喜歡這樣的女人的。

可是不知怎地,心口卻有一處莫名空蕩蕩的,好像在等待、盼望著什麼?

他甩了甩頭,揮去那異常悶堵的心緒,嘴角微勾。「愛妃這可是吃醋了?」

「臣妾心里滿滿都是大君,若是此時此刻還不吃醋,那便不是女人啦!」珍妃半真半假地嬌嗔道。

「孤記得,那日可也是愛妃把崔氏送上孤龍榻上的。」他唇畔微笑依舊,眸底的冰冷警告之色卻令珍妃心下一寒。

珍妃身軀一僵,冷汗悄悄透濕後背,想擠出一抹討好的嬌笑來,卻越發口干舌燥。「臣妾臣妾也只是」

他修長大手揉捏著她宛若凝脂的小手,看似親昵把玩,可唯有珍妃知道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令自己骨碎筋斷

「你是孤的女人,孤自然能容你捻酸吃醋,小打小鬧,可是——」慕容獷笑得好不溫柔,語氣低緩沙啞如情人呢喃,卻字字叫她肝膽劇顫。「妄圖把孤玩弄于手掌之上,那便是欺、君了,嗯?」

珍妃大震,臉上嬌媚的笑容搖搖欲墜,仍是強顏嗔怨道︰「大君這可是冤死臣妾了,臣妾豈敢」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令她狡辯的話全卡死在喉頭。

「臣妾,知罪。」珍妃意志潰散了,抖著唇兒,牙關顫抖。

慕容獷閑閑地托起了她慘白的小臉,嘖嘖道,「噫,孤記得愛妃從不是這般膽小怯弱之人,怎麼今日孤不過聊笑一二句,就讓愛妃小臉驚白成這模樣兒了?」

大君,大君是同她玩笑的?

珍妃想要如釋重負,可硬擠出來的笑怎麼看怎麼拙劣怪異,素來柔軟若水蛇的豐潤身軀僵得一動也不敢動,哪里還有平日的萬種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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